“你也早就知道我也在这个任务里？”周杏问。

“你领取任务后我就马上知道了。”闫栎涯点头道，“如果炸弹客真的在这个任务里，你应该已经猜到他是谁了。毕竟，一个人的技能树大都与这个人本身的知识有关。”

“是孙斯年吧。”周杏沉默了片刻，“我早就怀疑过孙斯年在现实世界是做什么的了。作为一个在战乱中出生、长大的人，他的游刃有余表明了他不是一般人，大概率是经商的。”

“那时候经商的人，还能收到他人赠送的油画的人——”周杏道，“又有几个人不碰战争生意的？而且，他不害怕你。如果不是黄泉市的人，见到一个臭名昭著的‘阎王’，哪有人能那么平静？”

“你不是挺平静的。”闫栎涯挑眉道。

“我不一样，我和他们不一样。”周杏抱胸，“一个能独立思考的人不会听了别人对一个人的评价就相信。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

闫栎涯愣了两秒，而后突然笑了，“多谢你了。”

“没什么好谢的，我自己的一点执拗罢了。”周杏看向周遭的火海，“但是为什么孙斯年要在这里放火？”

“你已经在这里待了10分钟了。”闫栎涯看向周遭的熊熊烈火，“没觉得哪里不对？”

周杏这时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吸入浓烟的不适感。她直起身，“我现在是吸血鬼，而鬼是没有呼吸的。没有呼吸的生物，当然不会被浓烟影响到！难道孙斯年是想要通过这种方法筛选出真正的吸血鬼？”

此刻，周杏看到二楼的一个仍未起火的房间之中闪过了一个人影。

周杏心中警觉，急忙对闫栎涯低声说：“那边有人。”

门口轻轻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那正是孙斯年。

“我是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被看穿而不快，还是应该为你的敏锐鼓掌才好？不过不用担心，病人们都被我送到了天台上。一时半会是不会死的。”孙斯年从二楼走了出来，看着周杏，“不过，所谓的‘吸血鬼’病人也倒下了。”

“仍旧活着的‘吸血鬼’，”孙斯年指向了周杏与闫栎涯，“只有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们了。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回来的。”

“你是觉得我们有问题？”周杏问道。

“阎王自然不会因为一点浓烟倒下，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孙斯年紧盯周杏，“至于你——你饮用了不少闫栎涯的血吧？”

事到如今，否认也没有任何意义，周杏干脆认了下来，“不止我一个人饮用了别人的血吧。”

“确实不止你一个人。”孙斯年的嘴角微微上扬，他似乎很满意周杏的坦诚，“但其他人并没有像你一样真的变成鬼。我让一个‘吸血鬼’病患吸干了另一病患的血。他却也没能抵挡地过这浓烟。”

孙斯年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两个病患，“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的法则可以阻止一个人类饮用另一个人类的血，只要稍加暗示，让他觉得自己无法吃下常人食物、需要吸血，那么人类的咬合力也足矣撕开他人的脖颈——但是就算饮用他人的血，也并不会让人类变成吸血鬼。不过，一个副本里一定有一个鬼。”

“这个鬼，是你吧。”孙斯年直视闫栎涯，“阎王，我早听说过你会接到特殊的任务。这一次，你的任务就是顶替、扮演这个副本中的‘吸血鬼’，不是吗？只有体内有真正吸血鬼血液的人才会变为吸血鬼。这也是为什么周杏此刻也鬼化了。”

“我如果说我不是，你会相信吗？”闫栎涯抓紧了周杏的手，“我在这个任务里的身份和你们并没有不同。”

“相信别人就是失败的开始。”孙斯年一一步步靠近闫栎涯与周杏二人，“无论你们是不是吸血鬼，杀了你们对我来说也许没有益处，但也不会有害处。闫栎涯，就算你已经是一具尸体，应该也抵不过被火焚烧吧？”

说罢，孙斯年没有给二人任何反驳的时间，从衣袋里迅速掏出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圆球，即刻在上方一转，周杏和闫栎涯几乎立刻意识到那是他的技能。

他将小球扔向了周杏与闫栎涯所站的方向。小球炸在了距离二人不远地方，火焰蔓延得迅速。

出乎周杏意料的是，并没有任何的火焰向二人袭来。火焰如同长了眼一般，绕开了二人站立的位置，向后方蔓延了去。

闫栎涯更用力地拉住周杏的手，“不要放手。”

“怎么回事？”周杏震惊地问道。

“鬼火伤不了我与和我相连的任何事物。”闫栎涯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神秘，“孙斯年的炸弹小球估计少不了鬼力的倾灌。”

闫栎涯伸出手去触碰那火焰。在她的手即将触及外焰之时，火焰便会即时熄灭。

周杏回想起刚刚火焰席卷而来的瞬间，如果不是闫栎涯的这种特殊能力，他们恐怕已经成为一团火焰中的灰烬了。“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

闫栎涯叹了口气，“我技能的一部分。”

孙斯年此时已经看出了局势不妙，他冷哼一声，开始往后退，显然是想要撤退。但周杏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拉着闫栎涯横在了孙斯年的身前。与二人一同而来的还有一直包围在她们身边的鬼火。如果周杏再靠近一步，孙斯年也将会被鬼火吞噬。

“我建议你不要动。虽然你有能力燃起这火焰，但应该没有不被它灼伤的能力。”周杏威胁道，“你刚才说所有的人类病患都在楼上？在你点火之前，玛茜是否有来到过主楼？”

孙斯年也意识到了自己无处可逃，他叹了口气，“正是因为玛茜如同发了狂一般地跑回了主楼，才会起火的。我不过是用我的能力顺水推舟罢了。”

孙斯年指向了一副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不过很遗憾，她也没能逃过这火焰。有一个病患见她想要袭击别人，用烛台将她点燃了。”

“点燃？”周杏惊呼。

“这么做的是一个非玩家的病患。”孙斯年道，“经书中写了，火焰是吸血鬼的一大弱点。”

周杏这才把刚才在东栋中发生的玛茜袭击医生致其死亡、四处逃窜的信息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孙斯年。

同时，她还提到了护士们说的“恶魔降临”的供述，这意味着也许幕后黑手另有他人。

周杏顿了顿说，“如果这个副本里一定有一个鬼或者恶魔，那么为什么那个鬼不能在那群所谓的人类病患之中？”

“人类病患？”孙斯年有些惊讶地问。

周杏点了点头，“副本的设定会让我们忽视那些不是玩家、同时不是吸血鬼的病患。可是，其实没有任何的保证他们就没有问题。”

“但是，他们看上去都没有问题。”孙斯年道。

“他们在哪里？”

“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在天台上。”孙斯年说道，“没有我的允许，他们无法离开天台。”

“闫栎涯，你知道真正的鬼是谁吗？”周杏问道。

“如果距离在一米内，我可以感知得出来。”闫栎涯说道，“我并没有提前得知真鬼究竟是谁。”

周杏看向楼梯口，那边已被烈焰所包围，浓烟滚滚，火势猛烈，几乎让人无法透过火焰看到前方。

周杏牵紧闫栎涯的手，对孙斯年说道：“孙斯年，你自己点的火。所以如果你想要逃出去，也应该自己想办法。”

说罢，周杏头也不回地与闫栎涯走向了楼梯。

两人走上楼梯，每一步都伴随着木质楼梯的吱吱作响。周杏心中有些不安，但她知道每一步都不能马虎，因为这场火势足以让整栋楼毁于一旦。

随着他们逐渐上升，温度也在持续上升。浓烟弥漫，周杏只能依靠闫栎涯的引导前进。每当炽热的火舌准备蔓延到他们身边时，都似乎在闫栎涯身边形成了一个不可触碰的区域，自动避让。

然而，真正的危机在他们即将到达天台的入口时发生。

当他们走到楼梯的尽头，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台滚了下来，直奔两人而来。周正想拉着闫栎涯跑，却发现楼梯的最后几步已经被火烧断了，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闫栎涯紧紧拉住周杏的手，两人飞跃，凭借闫栎涯的力量，成功跨越了这个巨大的障碍，稳稳地落在了天台的入口。

两人喘息了片刻，周杏感激地看着闫栎涯：“还好有你。”

“现在不是松口气的时候。”闫栎涯回应，带着周杏走进了天台。

天台上，熊熊的火舌舞动，形成了一个火圈，将几名人类病患困在了中央。他们因为火焰无法移动，神色惊恐，看到周杏与闫栎涯的出现，一个个都露出了祈求的眼神。

“这鬼火有办法灭掉吗？”周杏问道。

“灭鬼火，需要找到点起鬼火的鬼。”闫栎涯道，“鬼火源自于鬼的愤怒。如果能平息那怒火，鬼火自然会熄灭。”

周杏盯着被火环包围的人们，他们的惊恐、绝望与无助表情刻画得极为真切。其中一个年轻的男子大声地喊道：“救我！谁来救救我们！”

唐友瑶与张天予也被围在火焰之中，唐友瑶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而张天予也满面灰尘，似乎已经快要坚持不住。

每当有人试图接近火圈，一个不可见的势力便将他们推开，那是那名怒火中烧的鬼的力量。那些试图冲出火圈的人被不断地弹回，每次都伴随着恐怖的尖叫。

周杏也尝试接近那火焰。随着她一步步地逼近，周杏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几乎可以实体化的恐惧。这种恐惧是那个鬼所散发出的，它不只是简单的愤怒，而是似乎蕴含了一种深深的悔恨与仇恨。

即便有闫栎涯的能力支撑，周杏还是被那强烈的情感所排斥，她只能停在离火圈大约两米的地方。她试着往前再走一步，但每次尝试都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墙将她挡回。

只有在火圈里的人才可能接近那鬼。但是，如果不靠近鬼怪，闫栎涯应当是无法通过能力感知出来真鬼的身份的。

等一下，能力？

周杏这才想起了在这个副本中被自己抛在脑后的能力。因为在副本中自己变成了鬼怪，自然是没想过要如何拿出科技树来对付自己。

唯一已经被她组装出来的一级道具是驱鬼器！

驱鬼器的最大作用是让鬼无法看见周遭的人类，而让人类遇袭时可以争取到部分时间逃走。

而她当下已经鬼化，如果现在使用这个道具，会让她仅能感知到真鬼的存在！

“闫栎涯。”周杏抓紧了她的手，“等一下我可能会看不见你。无论我往哪里走，你都要抓紧我的手和我一起。”

“嗯？”闫栎涯似乎不明白周杏的意思。

周杏掏出驱鬼器，它是一个小巧的铜色盒子，正中镌刻着一个古老的符咒。按下隐藏在边缘的开关，盒子中散发出一道微弱的光，伴随着低沉的嗡嗡声。

周杏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鬼火中显现的模糊人影与他们的气息正在一个个消散。

周杏紧绷着神经，准备随时应对视线中出现的真鬼。然而，当她环视四周时，发现了一个令她大吃一惊的情景。

闫栎涯，依然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视线中，只不过他与周杏记忆中的模样有所不同，他的面容苍白，身体半透明，周围似乎还缠绕着一层淡淡的黑雾。

“你……”周杏愣住了，“你怎么……”

闫栎涯看向周杏拿着的铜色盒子，“原来是这个东西。不用管我，之后再和你解释。”

她示意周杏看向那鬼火的中央。

在那翻腾的火焰的中央，乔治独自站立，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表现，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茫然和迷失。他的身体似乎也透明了一些，与闫栎涯相似，但又略有不同。周围没有火焰靠近他，就像他自带一个保护罩。

\"乔治!\" 周杏试图大喊，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乔治缓缓地转过头，他的眼中带着迷茫，但又似乎能认出周杏。

“为什么会是乔治？先前他是所有病患之中最为信仰坚定的一个，他不可能是恶魔才对！”周杏震惊道。

“他是鬼，不是恶魔。”闫栎涯冷静道，“鬼只是一种存在的形态，无关善恶。至于为什么是乔治——《鬼物日志》里的那篇文章你还记得多少？”

“布朗一家先后患肺结核后死亡，其中小女儿的玛茜·布朗被村民指认为吸血鬼后遗体被挖出，心脏被剐出、焚烧后当作汤药喂给了小儿子埃德温。但是这样的汤药并没有用，小儿子埃德温很快也死了。”周杏总结。

“在这事件中，有一个人很容易被忽视——挖坟这件事情是经过了布朗家家主同意的。”闫栎涯说道。

“布朗家的家主……乔治·布朗！他是唯一一个布朗家没有得肺结核的人，独自一人活到了六十多岁！”周杏惊呼，“难道这疗养院里的乔治便是乔治·布朗？”

“恐怕如此。”闫栎涯点了点头，“当时为了解救家中其他人，乔治·布朗做出了那个残酷的决定。虽然他爱女儿，但为了儿子，他还是选择允许邻居们挖坟。不过，显然事情并没有按照他预期的那样发展。其实，挖掘玛茜的遗体、剐出心脏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玛茜也根本不是吸血鬼。”

“乔治·布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觉得这是历史中的乔治·布朗，但是大概确实有他的记忆与思维。”闫栎涯道，“不得不挖开女儿遗体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愧事。待他死亡，他带着恨意与悔意构筑了这个鬼域。”

“仔细想想，这里的很多事情都并不合理。比如，这么冷的天，庭院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盛开的花？再比如，将所谓的吸血鬼买入装满土的棺材、再挖出这一行为就像是在走过场一般。这一切都像是在完成一个记忆中的仪式。”周杏分析，“在他的潜意识里，像玛茜这样无法获得救治的患病穷人就像是已经被宣判了死刑的吸血鬼。就算是吸血鬼，也无法逃过被利用、被毁灭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才发现上一章有一部分没发出来，整合到这一章一起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