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时间，2020年8月
反应过来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什么之后，松本春时双手捂住脸，“好丢脸，怎么每次在伏黑同学面前都这么丢脸啊啊啊啊——快！帮我看一下有没有被我男朋友看到？”
“他好像出去接电话了。”
伏黑惠见她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叹了口气，“到底为什么会联想到那种职业啊。”
“因为，”一只金色的眼睛怯怯地从指缝间露出来看他，“你们两个的脸都太好看了嘛，身上的气场又那么强，莫名其妙地说是什么指导老师，我很难不多想啊……难得遇到一个能理解我的同类。”
“……同类？”伏黑惠百思不得其解。
“啊，总不会这也是我误会了吧？”少女表情惊恐，眼神挣扎地问，“你不是和我一样是老师控吗？”
……嗯，原来是这样。时隔多年，他终于明白她当初为什么会把那么私密的事告诉他了。
如果早在初二的时候她没有说得不清不楚，而是像现在这样直白地讲出来，那他当时怎么都会好好澄清啊！
如今拖延到现在，在他对五条悟的看法已经开始转变了的时候，不会说谎的伏黑惠怎么也吐不出一句否认的话。
“我那个时候还没有……而且，也不是因为他是我的老师。”
“欸——”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松本春时反而恢复了常态。
“你们现在在一起了？”
“没有。”
“他向你告白了？”
“没有。”
“那你向他告白了？”
“也没有。”
“没有就对了！伏黑同学，以我这么多年同老师恋爱的经验，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绝对不要先告白！”
松本春时拿起桌子上一把尖锐的叉子，把尾端朝向他放在桌子中间。
“看到了吗？”
“嗯？”
“作为学生的你率先告白，就相当于像现在这样往他手中递了一把叉子过去。‘您好，我喜欢您，请享用我吧。’在他看来，你就是在传达这个意思！”
“……”
“好吃的就摆在面前，工具也到手了，有几个男人能忍住不去尝一尝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
松本春时把叉子调转了180度，换作尖端对着他，“你可以引诱他，试探他，让他觉得你很好吃，但如果真的想吃，就需要他顶着叉子的锋芒，跨越重重阻碍，有勇气被扎到体无完肤也不放弃，最后主动把叉子递到你手中。
我作为女生，在这一点上其实有着天然的优势，需要跨越的主要障碍只有身份和年龄。
但伏黑同学不一样，你要让他为你跨越更多东西，性别、后代，甚至未来。”
“……谢谢你和我说这么多。”伏黑惠笑了起来，眉眼柔和到不可思议。
本就清俊秀雅的容貌多了几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魅力，让人简直移不开眼。
松本春时整个人都看呆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笑。
“不过，你男朋友好像等急了。”
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过来，松本春时转头看向那个为她跨越了很多阻碍、从来没让她在这段感情里受过任何委屈的男人。
“哎呀，一不小心聊太久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差点忘了。伏黑学姐现在身体怎么样？她还好吗？”
“津美纪第二年就醒过来了，现在在准备考大学。”
“真好啊。”少女笑得很开心，不再是以前为了形象装出来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我就说嘛，好人一定会有好报。那个时候真的很谢谢你，伏黑同学，我现在很幸福。今天能有机会再次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最后，祝你和你的老师早日修成正果，获得幸福，再见啦。”
“谢谢，也祝你们幸福。再见。”
伏黑惠和她道了别，拿起菜单准备继续点菜，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像是旋风般冲到他的对面，不说话也不坐下，就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他。
伏黑惠头也不抬，“悟，欧培拉已经点好了，现在吃还是等吃完饭再吃？”
男人还是不说话。
青年无可奈何地抬起头，思索他又在闹什么别扭。
白发男人的眼罩已经换成了墨镜，墨镜滑至鼻尖，那双苍蓝的眼瞳正十分委屈地看着他。
“惠~~~”好好的名字被他叫得一波三折，“你居然背着我和其他女孩子约会！”
周围座位的人纷纷朝他们投来了好奇的视线，其中作为前后两起事件中心人物的黑发青年更是成为了大家关注的焦点。
伏黑惠也想捂脸了，“你能不能先坐下！只是凑巧碰到说了几句话而已，她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
“我当然知道！可她明显也喜欢你吧！”五条悟不情不愿地坐下。
“不要乱说，我根本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伏黑惠解释道。
犹豫再三，他最后还是没把那句“她喜欢我，你为什么要不高兴”问出口。
*
又折腾了好一会儿，五条悟才终于把整件事原本的发展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天内理子有些呆滞，“你是说，我当着夏油的面刚答应放弃同化继续活下去，就和黑井一起被那个大叔杀了？我的尸体还被带到盘星教在大庭广众下展示？这、这未免也太……”
她扭头看向黑井美里——这个照顾她长大、并在她身上付出了全部青春的姐姐，从讲述中途就开始一边哭着向她道歉一边抱住她不撒手，惹得她鼻头也开始泛酸。
吸了吸鼻子压下酸意，她又瞄向伏黑甚尔，和他对上视线后有些惊慌地转回了头，又立刻觉得不对，鼓起勇气狠狠瞪向他，“我说，大叔，你现在已经孤立无援了！这次可别想再杀我！”
“嗨嗨，任务我说过会放弃了，我还不至于蠢到明知会死还非往死路上撞的地步。”伏黑甚尔随口敷衍，心思早就跑去了别的地方。
另一边，高专三人组也在对此事发表评价，只不过他们的关注重点明显有些跑偏——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真是一如既往的狂妄啊，悟。”夏油杰摇摇头，揶揄道。
“可恶！这么帅气的台词我想自己亲口说出来啊！”
白发少年跺着脚，“他是故意的！再怎么说，这句话也不需要他特意带着动作演一遍吧！”
“嚯，从讲话方式来看，长大后的五条是比现在的五条还恶劣一百倍的家伙呢。”家入硝子熟练地点了一支烟，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
还不明白吗？对方根本不是表演给他们看的！估计是觉得台词和动作很帅，想要开屏给某人看吧。
一上来就用插科打诨的方式宣誓主权，随后又顺水推舟地通过“吵架”表明他们亲密的关系，还不忘随时给自己赚印象分……这个男人很懂嘛。
与此同时，伏黑惠拧着眉头问五条悟，“所以，你以前也差点被他杀死？”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五条悟潇洒地一摆手，“总之最后的赢家是我哦～”
“那是因为你在最后一刻学会了反转术式！但要是没学会呢？或者他用上那把能解除术式的咒具？”伏黑惠越想越心惊，脸色也愈发难看。
“不不不，假设不成立。”五条悟朝他连连摇动食指。
“因为我还站在这里，就证明你说的那种情况不存在。别忘了，我可是天才啊，就算发生了其他意外也总会有办法的～”
他顺手探向他的发顶，“惠难道不相信我的实力吗？”
伏黑惠挡开他的手，“我当然相信你，但你也不能总是这样仗着自己实力强就乱来。”
“哈哈哈，惠真的有资格说我吗？到底是谁啊？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就把两面宿傩封印到影子里？顺便一提，我没有生气哦～”
五条悟放下手，说话时仍然笑眯眯的，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伏黑惠：“……”说谎！你绝对生气了吧！
他心虚地避开那仿佛能穿透眼罩刺中他的锐利视线，“我有把握。”
“哦——你有把握——”五条悟阴阳怪气道，“也不知道是谁术式不能用了呢～我想那个人肯定不是惠吧？”
“……那是……我在研究的课题。”
伏黑惠语气稍显迟疑，“既然玉犬能通过吞食咒灵增长实力，那么合理推测，我的影空间应该也具备同样的特性……而且我有提前拿一根宿傩手指测试……。”
“嗯嗯，我懂我懂。”五条悟再次朝他的头伸出手——
这次伏黑惠没有拒绝，任由他摸了摸自己的头。
“咒术师的成长不一定是线性的。有些时候不得不冒着难以想象的风险，才能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这还是我教你的呢～”
白发男人身体向前倾斜，将嘴巴凑到伏黑惠耳边——均匀绵长的呼吸稳稳地打在他耳朵上，激起一阵痒意。
“我理解有些式神尚在重新调伏中无法强行召唤，但是惠，在刚刚那么危急的情形下，你为什么不用领域呢？”
伏黑惠张了张嘴，五条悟却没给他辩解的机会。
“不用解释，不是说了吗？惠有时候很好懂呢～不解释我也能猜到原因——无非是担心被两面宿傩占据身体，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吧。”
他的手顺着伏黑惠的头发滑下去，亲昵地在他脸颊上点了一下又一下，同动作一样温柔的低沉嗓音像是一个温暖的拥抱将他层层包裹，让他心尖难以抑制地微微发颤。
“惠今天吓到我了哦。真是的，怎么长到这么大还不让人省心？”
伏黑惠本想躲开他手指的骚扰，听到这话，不由得动作一滞。
他转而捉住那根调皮的手指，扭过头用那双绿宝石似的、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
“你今天也吓到我了，悟。”即使出事的不是现在的他，但突如其来的‘五条悟会死’这个认知本身就已足够恐怖。
想到这里，一丝若有似无的阴鸷从伏黑惠眼底一闪而过。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将他的异样收入眼底，用哄孩子的口气说，“嗯，那我们平了？”
“平了。”他平静地点点头。
“结束了？”围观了全程的少年悟神色复杂，“我建议还是先解决了天内那边的麻烦之后，再来聊聊’你们的事情’。”
伏黑惠看着他身上尚未干涸的血迹，这才想起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处理。”他把注意力放到将啤酒罐揉作一团、状似对他们的谈话毫无兴趣、实则听得相当仔细的男人身上。
“你是谁？”
*
家入硝子已经无聊到和天内理子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地玩起了五子棋，黑井美里和夏油杰各自站在一侧观看战局。
“他们这次又要聊多久？”天内理子在网格的交叉处画了一个叉，和其他两个叉一起连成了三个。
“谁知道呢？我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家入硝子立刻在三个叉的其中一端画了一个圆，和自己之前画的三个圆连成了四个。
“在这里玩起来真的没问题吗？理子大人，我们还是尽快离开高专，防止有人继续让您和天元大人同化。”黑井美里大概是他们四个人当中最趋近于正常人思维的了。
“不会有事的，我们可是有两个悟啊。”夏油杰站在家入硝子背后悄悄朝天内理子比划着，示意她把棋子画在另一个位置。
天内理子赶紧按照他的提示堵住了家入硝子连起来的四颗棋子。
家入硝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回头去看身后的夏油杰。
当然，她什么异常都没发现，只是觉得夏油杰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笼罩在阴影里让人看不分明。
“想好后续怎么处理了吗？”很快，栗发少女重新连起了另外四颗圆形棋子，不仅如此，还连成了三个两端都没有被堵死的棋子。
“按他们的说法，天元大人自己已经不想同化了，这不是正好吗？小理子可以重新回到原本平静的生活之中。”
“嘛，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想不想和做不做是两回事。”家入硝子画下最后一个圆圈，在天内理子不甘的眼神中，率先达成五子连珠获得了胜利。
“在背后操纵棋子的是执棋人，在棋局结束前，怎么会放任棋子自己移动？在五子棋的世界里，要想平局只有一种可能——整张棋盘被下满，谁都无路可走的时候。”
家入硝子比谁都更能理解天内理子的处境，因为本质上，她同她也没什么区别。
自从觉醒了反转术式，她就被人强行安置在一张棋盘上，棋盘上棋子遍布将她围困其中——打从一开始，她便无路可走。
*
听到伏黑惠的问话，一直在思考的男人终于抬起了头。
“我是禅院甚尔。禅院家的吊车尾，上不了台面的天与咒缚，随便你们怎么叫。”
他摆出满不在乎的表情，连自己最为厌恶的姓氏都搬了出来，打定主意将自己的身份敷衍过去。
这种滚刀肉的态度让伏黑惠都忍不住沉默了一瞬。
他握紧拳头，缓缓吐了一口气说道，“五条老师是在我六岁的时候，找到我和津美纪的。在此之前，津美纪的妈妈已经有半年没回来了，虽说她此前也不常回来，但这次电话号码变成了空号，彻底找不到人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走前交够了一整年的房租，还记得留下一笔生活费，让我们两个可以勉强撑一段时间。”
伏黑甚尔还没什么反应，少年悟就先跳起来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大人！”
伏黑惠摇了摇头，“现在我知道了，原来那个男人死于今天，也就是说津美纪的妈妈其实一个人坚持照顾了我们近一年半的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
伏黑甚尔还是没有动，五条悟却忍不住插嘴，“原来惠猜到了啊，不过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平淡？我可是杀了你的——”亲生父亲。
“不算猜到，应该说是想起来了。之前就已经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伏黑惠故意打断了他的话。
“……是谁告诉你的？”这倒是在五条悟的意料之外。
“禅院家的某个人吧？我记不太清了，最开始那段时间里私下找我的人太多了，当时为了说服我同意暗杀你，难为他们找到不少当年的照片。”
刚知道的时候伏黑惠的确有些震惊，但震惊过后，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和听说五条悟杀死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一样，情绪毫无波动。
那也确实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他不记得他的脸，不记得他的声音，不记得关于他的任何回忆，所以在看过照片后依然将对方的长相抛之脑后。
“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在乎。”
“可恶！果然应该再给他们多安排些事情做，还是工作不饱和啊，竟然有时间背着我做这些小动作！”五条悟觉得相当不爽，他本来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时机亲自告诉惠这件事，现在计划都被打乱了！
“他们是在说什么谜语吗？一会儿说小时候的事，一会儿又说什么暗杀？”结束五子棋对战的四个人听得一头雾水。
“谁暗杀谁？伏黑暗杀五条？为什么？”天内理子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不少剧情。
夏油杰倒是有了些猜测，但他还不打算暴露自己，就没有回答。
“怎么又开始说那些只有你们自己才听得懂的话？”少年悟直接站到了他们两个中间将他们物理隔离开。
“之前和惠发邮件的时候，惠提到过那两个孩子。既然没人照顾他们，就把他们带到高专来吧，我可以负责照顾小小惠！还有杰、硝子、七海和其他人也可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