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房本牢牢扣在自己胸前，继续嘴硬着：“姑娘，你这说的是哪的话？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啊，我说的句句属实啊！”

乔穗的语气冷了下来：“那行，那你告诉我，你如此笃定董卉会患上和你一样毛病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肾病可是大问题，她还这么年轻，你敢说就纯是因为饮食问题，你们家祖上就没有这方面的遗传病史？”

“那……那就算我家以前是有这个毛病，可到我这一代已经不算严重了啊！我三十多岁才成的家，成家前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结婚没两年就出了问题，这还不能说明就是饮食出的岔子吗？”

大爷在乔穗的质问下，也只是支支吾吾了两秒，随后就立刻想到了狡辩的方向，为自己开解着。

提及自己的错误便轻轻揭过，着重强调她人的问题，跟他生活在一起，可真是倒了霉了。

乔穗心知再这样一直逼问下去，他定会一遍遍的为自己开解，把这些小错事全都推到妻女身上，不仅惹人心烦，还会耽误时间。

而游戏将这一NPC留在这，肯定是这场副本设定的最后一个难点，乔穗决心不再过多揪着不放，倒不如顺着他话说，先把事情问清楚。

她冷着脸，看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你又为什么要一直瞒着生病的事呢？”

见大爷没有思考，张口便要说，乔穗又清了清嗓子，敲打一句：“说实话，我刚刚说的房产问题，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这下他才蔫了，重重的叹了口气：“唉，我真不是刻意隐瞒。姑娘，我跟你说实话吧，当年我家道中落，也就是因为上一辈人生了这个病，在那个年代医疗不完善，也没法子治，能干活的都死了，家产也都因为生病给耗完了。”

“我那时候比你还小很多，吃不上饭，就只能出去帮工，苦了十几年才有个可以娶媳妇的机会。本身我的条件也不算多好，要是再把这个病说出去，哪还有姑娘愿意跟我啊！”

“我那会是真没办法啊，自己当前又没生病，也没必要往外说这件事吧。再往后，既然瞒着了，不就是一直瞒到现在嘛！”

“而且也完全没有必要跟她们娘俩说这件事啊，她们女的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除了让她们自己着急，然后不停埋怨我，也没啥其他作用。”

身后的长发女生听不下去了，半捂着嘴小声议论着：“这还不是刻意隐瞒？这不就是骗婚嘛！就一定要结婚，去祸害别人家女孩？我真服了。”

她说的没错，祸害，这是纯祸害！

乔穗捏白了指尖，先前和董卉接触过，哪怕是不听她说的话，只是从眼神中也能瞧出她对于生的渴求。

缺少休息也好，饮食不规律重油盐也罢，虽说都会对身体增加负担，但如果没有基础病，也不至于落得猝死的下场。

大爷转头控诉着长发女生：“不结婚怎么成！人这辈子只有成了家才完整啊！”

乔穗没等他话说完，继续问道：“你知道董卉平日里工作生活有多辛苦吗？公司加班到半夜，晚上回家还要遛狗，一天都睡不了几个小时。你也看出来她身体快支撑不住了，也要依旧瞒着她？”

“年轻人就是要吃苦啊，谁年轻的时候像她一样不努力？我就算是瞒着她这件事，那我不也是在为了她奔波吗？前些天那小子让我来偷尸体，哪怕只承诺我三千块，我都来了，这不都是为了她？”

大爷越说越急：“再说那狗，也是她自己带回来的，成天不好好想着为以后的生活多赚些钱，就弄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我看她病情提前也都是因为多了个狗。”

到现在他嘴里还满是责备，可见平日里给董卉施加生活压力有多少？

话语里像是满心满意的为子女做打算，却将遗传病史完全隐藏，即使是发现了她有患病前兆，却依旧保持己见，丝毫不提。

但凡他提醒一句，董卉也有机会多注意一些，这般无端端的猝死，倒显得她的离开也不明不白的。

两者加在一起，简直是地狱，哪有这么做父亲的？！

乔穗也不与他多争辩什么，这种人早已定性，争辩也只是浪费时间。

她像是不在意的将事情带了过去：“我也没什么可问的了，手机给我用下吧，你也好赶紧带这件房产回去，给女儿治病。”

外卖小哥着急道：“可董卉她明明已经……”

叶之远按住了他的话语，轻轻摇头，示意噤声。

手机递了过来，乔穗接过，屏幕上还是那个锁屏页面，全家福中的董卉抱着小狗，笑容满面。

大爷见董卉只是盯着屏幕，忙上前想要拿回手机，说道：“对对对，不好意思啊，我忘记给姑娘解锁了……”

“不用解锁了，我已经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乔穗后撤了一步，没将手机返还给大爷。

她看向对方，视野之中一片橙黄，大爷站的较近，面容清晰，他的脸没有丝毫奇怪的地方。

只是他的这双眼睛，在沙尘中丝毫不受影响。所有的玩家在进入沙尘后，或多或少都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可他的眼睛却是完全睁开的。

乔穗轻声说道：“大爷，你已经死了三十年了。”

这下不仅是大爷，就连身后的玩家也被她的结论惊到。

外卖小哥抢在大爷说话之前，开了口：“他也是？那我们也要给他圆梦吗？这事还有完没完了？”

乔穗未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大爷，只见他也后退了一步：“怎么可能，你这姑娘是不是不想把房产给我，所以才在这里胡言乱语的？”

他难以接受的反应，也在乔穗的预料之中，她引导着：“你还记得，发现你女儿患病是哪一年的事了吗？”

“不就是今年嘛！2023年啊！”

“那你看看这个。”

乔穗将手机屏幕转向他，在屏保上浮动着时间，而在时间的正上方，是一排年月日的小字，年份清晰的显示着2055的字样。

他依旧不信：“那就是我手机设置出了问题，前几天我女儿捣鼓我手机了，一定是她调错的……”

乔穗听他又这般说话，压着怒意，朝着他将相机打开来：“你如果坚信自己还活在女儿刚患病的那年，那你知道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吗？”

要说是昨晚刚遇见那会，她兴许还会相信真是手机出了问题。

可自天亮之后，他的面容变化就愈发明显起来，直到此时，他的眼周处布满皱纹，是正常的老人样貌，要比夜晚时老上更多。

大爷凑近手机，细细打量着自己的样貌，一时无言。

乔穗继续说着：“再告诉你，现在确实是2023年，不过年份已经过完了一大半，你发现女儿患病是年初吧？之前我朋友说你女儿去世，并不是在咒她，因为现在这个时间，你女儿已经去世一个多月了。”

“是猝死，因为你一直不告诉她生病的事。她的工作又忙，在你的教导监督下，她就算身体不适，也根本没有想过花时间去医院检查，就这样不清不楚的死在了自己的工位上。”

“这下董卉她算不算能吃苦了？你还要指责她不够努力吗？”

一句追着一句，如同重物堆积在了大爷的身上，他憔悴的抬起头，面容看起来更老了几分。

他还在争辩着：“怎么会？这不合理，如果我是2055年去世的，我又怎么会出现在23年？我怎么回忆不起来之后的事？”

乔穗的笑容中藏着无奈：“那世界上怎么还会有鬼呢？不合理的事这么多，如果你一定要一个解释，那我也可以给你个解释。”

大爷仰头望向乔穗，讨要解释的意欲显然。

“你学过物理吗？空间维度你知道吗？”

他没有说话，乔穗继续说道：“一维空间指的是直线，二维空间是由许多的一维直线组成的一个平面，而三维空间，就是由二维的平面组成的立体空间。”

“我们都是三维生物，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在我们看来都是立体的，我们跳不出这个空间。就像活在二维平面上的蚂蚁，意识不到这个世界是立体的一样。”

“你的死，让你跳出了三维空间，来到了四维空间。到这个时候，时间就成为了一个距离，就如同五百米一千米的距离一样，是可以到达的。”

“所以跨越时间对你来说，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由自身的本能就可以完成。但是具体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们毕竟还只是三维生物。”

大爷听完，沉默了许久，最后也只闷着声说了句：“你说这么多，我也听不懂。”

是啊，他在家道中落后，也还没到二十岁。一直干活赚钱，没有机会上学，更不用说那个时候，物理学起来也不如现在方便。

“只是个解释，你可以慢慢研究。不过你的潜意识，让你来到了这个时间也还算有用的，昨晚如果你没有睡觉，说不定还能见到你女儿最后一面。”

乔穗继续装作不经意的提起一些信息，却又不完全说明，正如同这大爷最开始那般瞒东瞒西的说话方式。

他似是猛然惊醒：“你说什么？昨晚我女儿在这？”

“是啊，你女儿的墓就在里面，你以为我们是怎么认识董卉的？自然是昨晚和她畅谈了一夜。”

“那我现在进去，还能再见到她吗？”

乔穗笑着，如同上一个副本中NPC阿玉那般，笑的暗藏深意：“那我就不知道了。”

大爷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过身，朝着墓园走去，背影略显颓废。

外卖小哥似是想到了他们刚刚逃脱出墓园的场景，着急的上前问道：“你要怎么回去？墓园会随意放人进去吗？”

“不放我进去，我就去应聘保安呗，反正之前话没说的太死。昨晚那保安那么急切的想招人，应该还是缺人手。”

他有自己的主意，外卖小哥也不再继续多说。

可就在这时，叶之远突然开了腔：“不对，那个保安是那个模样状态，又这么急迫的希望招人，说不定是因为……”

话说到这，乔穗就明白叶之远也看破了其中的问题所在，连忙捏住了他的胳膊，对他摇了摇头。

噤声勿言，他既然喜欢隐藏信息，连妻女都被他蒙在鼓里，枉费半生，那他也该在死后体会一下信息缺失所带来的恶果。

这是他所习惯的沟通方式，不是吗？

大伙不远不近的跟在大爷的身后，墓园大门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缝隙也已经合上。

只见大爷敲了敲门，发现没有敲出多大响动，便在门缝中往里喊话：“保安大哥，我来应聘，我愿意跟你一样在这当保安，福利待遇还是按之前说好的那样，成吗？”

等了半晌，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身边缓缓开始流动着空气，在沙尘中形成了十分微弱的风，众人都没有发觉。

又等了片刻，伸缩门有了动静，还是如方才出去的那般，只开了半人宽的距离。

那位半腐烂的保安声音从里处传来：“工时比较长，你可以现在立即上岗吗？”

大爷也没多想，直接应下：“可以，那我现在进来了？”

“进来吧。”

他从门缝中钻了进去，速度很快，就像大家一齐逃出来一般。

而在他进入墓园之后，身边那若即若离的微风也开始逐渐变大，卷着沙尘向外奔涌着。

最开始还有些迷眼睛，没过多久，墓园正门外，众人所在一小片范围内的沙尘被风向带走许多，就连空气中的颜色也褪了不少。

乔穗深深吸了一口气，鼻腔中也不再有十分明显的砂粒摩擦感，这才感到一阵舒畅。

下一秒，墓园的正门出现了一具枯瘦的身影，是同大爷交换了职位的那名保安。

此时他已脱去了保安制服，显现出了极其枯槁的身形，从门缝中出来时，都没有怎么侧开身子，衬的门缝还略显宽敞。

他环顾着门外的世界，风沙并未完全褪去，视野并不算开阔，背后的景象都没有个大概轮廓，可他还依旧渴望的看向四周。

视线略过了乔穗等人，对她们没有分出一丝精力。

系统通知没有传达，乔穗以为还有什么剧情需要触发，正欲上前询问，这名曾经的墓园保安就已经瘫倒在地，像是被突然抽取了灵魂一般，完全丧失了生命力。

乔穗僵在了原地，不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瘫倒动作，而是因为恶臭。

尸体腐烂的恶臭味，在这时，才真正弥漫在空气中。乔穗几人站在下风口，这股子腐臭味顺着风向，全部灌进乔穗几人的身边。

身后已经有人开始干呕，刚开始还只是纯粹干呕，却在呕吐的生理反应下，大量吸入了更多的臭味，随后便演化成了真正的呕吐。

伴随着腐臭和不断增加的呕吐声，系统通知终于在大家的耳边响起。

【恭喜玩家完美通关“永夜葬岗”副本，以下三样通关奖励，请于十秒内完成礼品挑选。】

系统通知结束，每人的面前便出现了黑底的浮空页面。

长发女生惊讶道：“这个游戏居然还有通关奖励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她倒也没在小问题上出错，刚说完就立刻阅读起来，没有耽误多少时间。

可就在大家阅读着奖励物品说明时，浮空页面偶然闪动了几下，随后闪动的频率就在逐步加快。

这游戏，还挺会在这种细微之处恶心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写时间写超了，好困好困。

之前小狗不是生病嘛，给小狗休养了一段时间，也没敢带她去洗澡，脏的不行。

今天我带小狗去洗澡的时候，碰到了个小孩还挺乖挺可爱的。

我家狗刚抱进去洗，他指着小狗，转头对我说：它淋湿了之后，怎么像个小公主一样啊？

我看着从小狗身上冲下来的黑水，真的有好一会没说话（真的太久没洗了-.-）

然后我就问他：你怎么知道它是个小姑娘的啊？

他说：原来它是个小姑娘小狗呀！

真的是可爱死我了！！！头一回感觉小孩还挺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