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白柒的意料,所有大臣好像提前通了气,全部都是套话空话,总结起来无非是“臣当鞠躬尽瘁,全凭陛下吩咐”。
本以为他们还要挣扎一下,没想到自己选择了当鸵鸟,白柒挑挑眉,这可是你们说的哦,全凭朕的吩咐。
她正襟危坐,换上一副威严的脸孔,道:“既然如此,那朕就不客气了,德仁,宣旨。”
德仁立刻上前,打开手中粗壮的卷轴,他聚气于丹田,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圣旨曰,列位臣工,新年伊始,万象更新,朕有年度规划十三条,请各自认领。”
“第一条,户部认领,岑怀义接旨。泰康二年,户部须做好充实国库、促增人口、保障开销等工作。全年库银任务指标六千万两白银,指导各州财库仓满,人口增长两成,国事开销需在十日内拨付,不得有误。规范国有企业生产,年底前所有国有企业必须开始规范作业,且对当地经济发展起到助力作用。”
“第二条,礼部认领,杜泽川接旨。泰康二年,礼部须做好春闱安排工作,保障春闱三个考点的秩序、安全等,保障京城考点考生顺利参考,除不可抗力,不得有一人误考,并会同国子监、翰林院做好阅卷评分工作。”
“第三条,工部认领,苏文跃接旨。泰康二年,工部须做好专业技术学院老师的选拔工作,要选拔出一批既有水平又擅长教学的工匠,入职专业技术学院。”
“第四条,刑部认领,廖凯接旨。泰康二年,刑部与翰林院交接,完成大梁法典的初稿,牵头与大理寺配合,清查二十年积案、旧案。”
“第五条,兵部认领,陈德煜接旨。泰康二年,兵部扩大招兵规模,人性化招兵措施,组建专业军队,探索军队编制及体制建设,形成完整方案。”
“第六条,吏部认领,陈德双接旨。泰康二年,吏部须对各级官员全面排查,处置一批贪污腐败无德无能之辈,提拔清正廉洁,有能力有道德的年轻官员,要与礼部配合,做好春闱新晋人才的培养工作。”
“第七条,国子监认领,鲍全接旨。泰康二年,国子监牵头,与礼部、工部、翰林院等相关部门联合,选择合适的地址,建立专业技术学院男校、专业技术学院女校,完成师资、教务、后勤建设,于秋季发布招生公告。”
“第八条,大理寺认领,陈德双接旨。泰康二年,大理寺与刑部配合,清查二十年旧案、积案。”
“第九条,翰林院认领,景红接旨。泰康二年,翰林院与国子监对接,完成专业技术学院各类专业教材编写,与礼部对接,完成春闱相关工作,及对春闱新晋人才的教育工作,做好课程安排。”
“第十条,长宁侯接旨。泰康二年,着手组建应急救灾队伍,从京城兵马司、各驻军、民间等多种渠道选拔人才,初步组建队伍,并开展培训工作。”
“第十一条,京城兵马司认领,白霜接旨,全面配合长宁侯工作,提供训练场地、驻军营、各类专业工具等。”
“第十二条,陈福海接旨。组建正二品机构督查司,培养专业人才,监察百官。”
“第十三条,御史台认领,赵一白接旨。完善御史台工作机制,与陈福海对接,全力协助组建督查司。”
德仁早起可是喝了胖大海的,这下一口气说完,不疾不徐,始终声如洪钟,把一条条令人心惊胆战的圣旨传达到各位大臣耳中。
所有人听得心惊肉跳,但是又不得不屏气凝神,努力听下去,把新皇跳脱的新政纳入心底。
德仁说完,白柒补充道:“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朕今日烧第一把,以上是今年年度工作的底限,是朕给你们的死命令,你们可要认真记在心里,如若觉得有困难,现在便说出来,今儿个出了这羲和殿的大门,可就不能再反悔了。”
眼见着底下有几个人眼珠子都动起来了,白柒不紧不慢,补充了一句:“这些事情今年必定要做,你们若有困难说出来,朕找别人做去。”
众人:“……”
大殿上之人面面相觑,最后无论是不情不愿的岑怀义等人,还是偷摸雀跃的秦长生等人,都恭恭敬敬接了旨。
白柒很满意。
“这十三条对你们来说可能有些新鲜,但绝不难办,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可以问朕,诸位若是没有其他事,就退朝吧。”
正月十六,上班第一天,大家能有什么事呢,于是就这样退了。
回到各部衙门之后,所有官吏都还在互相拜年,闲聊说笑,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宣成帝数十年,正月上班至少半个月,他们都是无所事事。
可今年却不同,他们的上级把他们叫到一起,公布了皇帝第一把火的旨意,大多数人都傻了眼,完全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不只是他们,就连六部及各衙门上朝的主管们也不太明白,第一个跑去找白柒的,就是礼部尚书杜泽川。
他是来询问春闱之事的,早朝间,他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往年春闱,皇帝也会让礼部仔细办差,却从未提过保障措施,他有些找不到方向,便来问白柒。
白柒很有耐心,为他详细解答:“所谓保障,以京城考点为例,京城附近六个州的举子都要进京赴考,这里面有近有远,有贫有富,人人都要吃住,有些条件好的,可以提前一两个月在京城上好的客栈包了房间,早早适应,安心备考,有些则要千辛万苦跋山涉水赶到京城,来了之后距离考试没有几日不说,客栈房价上涨,以及客房爆满,他们中有些人甚至露宿街头,更有水土不服者,无法赴考。”
“今年你们要提前做打算,客栈房价难以控制,客房数量也有限,这些难以改变,不过你们却可以提前摸清考生人数,官方出面租赁干净宽敞的院子作为考生宿舍,至少给他们提供落脚点,能吃饱,能睡好。”
“杜卿心中想必有数,朕如今手头当真缺人,就等着今年春闱的新人,但你也知道,新人如蚍蜉,在树大根深的现有派系中很难生存,因此他们最终的归宿非常可能是同流,或是随波逐流,朕决不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一点还要依仗杜卿。”
杜泽川忙道:“陛下需要臣做什么?”
白柒咧嘴一笑:“新进的进士,在入职之前都不会在吏部登记造册,他们还是你礼部的学生,前面数十年读圣贤书,考上了就该学习为官之道了,朕打算今年开个先例,自本届起,新科进士不再直接任职,而是组建岗前培训班,封闭培训一个月,各部官员、各州府尹选出有代表性的,给他们讲为官之道,讲各部工作,讲经验体会,而后让他们去到基层,县里乡里,山间地头,也去县衙坐坐,各部门都感受一下,最后把他们安排到合适的岗位上去,如此,才能真正把这群人用起来,才能形成一股强大的凝聚力,造就一支真正能干事,敢担当的官员队伍。”
杜泽川瞠目结舌,半晌,他跪地膜拜:“陛下思虑长远,心思缜密,确非臣这样的庸人所能及。”
白柒扶起他,笑着说:“杜卿言重了,朕再有想法,也要靠你这样的能臣去实现,你才是最关键的人物呀。”
“回去后,琢磨一下这个计划,方方面面,越细越好,春闱转眼就来,咱们在一个月之内就得把所有事情安排好,时间还是很紧的。”
“臣明白了,臣回去立刻着手,绝不耽误陛下的大事。”
“好,朕相信你,对了惜时怎么没来?”
“他在家收拾行囊,想来这两日就要和陛下辞行了。”
“这么早?天这么冷,正月也还没有过,他就要出去了?”白柒也是有些惊讶。
“陛下,惜时自从开始绘制地图,就着了魔,彻彻底底喜欢上了这件事,您就让他去吧,再把他困在家里,怕是半夜都要上房揭瓦,讨嫌得很。”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送走杜泽川,白柒刚喝了一杯茶,就听说国子监祭酒鲍全求见。
白柒立刻召见,这个人,才是今年重中之重。
鲍全大约四十来岁,身材高瘦,宽大的官服套在身上,走起路来飘飘然,颇有些仙风道骨。
他看起来很急,给白柒行了礼之后,就直言不讳:“陛下,您交给臣的任务实在是吓到臣了,臣可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白柒道:“原本是打算交给户部来做,但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交给你最合适。”
鲍全不解:“为何?”
白柒轻笑,她选择鲍全,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国子监祭酒,有着半辈子的教学经验,更重要的是,这个人也是孟叙的弟子。
虽然他年长于孟叙,但是却被孟叙的民本之论深深折服。国子监是贵族学校,只有世家子弟才有资格入学读书,那里有全大梁最好的老师,最优质的教学资源,是鲍全坚持向宣成帝提建议,为了鼓励天下学子,争取了两个民间入学名额。
只是这件事不能说,白柒和宋知意与孟叙的其他弟子不同,她们从不出现在人前,也没人知道她俩的存在,因此,鲍全并不知道她和孟叙的关系。
白柒只是轻轻拂过,问道:“鲍卿,想从何处问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