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来上车！”
时光听见了方绪的声音，还愣了一下，别别扭扭地走到他们面前，“绪哥，怎么了？”
总不可能是俞亮这浓眉大眼的一放学就跟家长告状了吧？时光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边上的俞亮。
俞亮注意到他的视线，没用的默契使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时光的想法，他翻了个白眼直接打开车门先坐了进去，门却没关。
方绪见状微微挑眉，这两小孩之间有事。他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继续开口：“我们想去你家拜访一下，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当然欢迎啊！”时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满口答应下来。
在方绪的示意下，他也坐进车后排，俞亮默不作声地坐到里侧，给某人腾出了位置。两个人中间方方正正地隔了一大块空间。
“俞老师好。”时光上车才发现车里还有一位长辈，俞亮他爸嘛，他还是认识的。
“啊，你好。”俞晓暘听见这称呼心情复杂，他借车内后视镜仔细观察了时光的模样，少年的眉眼里隐约能窥见几分相似神态。
他看出了这孩子的拘谨，语气温和道：“时光是吧？你……会下围棋吗？”
“围棋？”
真不愧是父子俩，时光一听这问题就想扭头看俞亮，好在最后关头忍住了，“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确实有些唐突了，说起来我和你的爷爷有些渊源，这回贸然拜访也是想见见故人。”
“小光，你爷爷他老人家在家吗？”方绪适时的切进了话题。
“基本上在吧。偶尔可能出门下下棋跳跳舞之类的，也不好说。”
“那就好。”
简单聊了两句后，一时间车内便陷入沉默，时光一直没听见俞亮说话，赌气般扭头看向车窗外。
天色昏暗了下去，窗外的景色模糊成一片背景板，他能看到某人倒映在玻璃上的侧脸，可惜看不清神情。
俞亮也不清楚眼下是什么情况，他靠在座椅上闭眼假寐，试图消化今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以及，思考和朋友吵架后该如何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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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家离学校不远，他们到老院落的铁栅栏前时天边还留着绛色晚霞，门没有锁，时光往里走了几步才注意到身后没人跟上来。
“俞老师，你们不直接进来吗？”
俞晓暘停驻在门外，平生少有踌躇之意。方绪拎着礼品看了一眼老师，心下了然：“时光，方便帮我们先进去通报一下吗？”
“那我先去说一声。”时光点点头，只当是长辈比较重视礼节。他上前敲了两下门，没等到门里的动静，倒是在身后听见了回应。
“小亮，来了怎么站门口呀？”
时铭志拎着菜回来，第一眼看到了站在车边的俞亮，小徒孙身边还站着两位，其中一位应该是大徒孙，另一位——
他愣怔片刻，随后便笑了：“来了呀，正好买了你喜欢的菜。”
老人晃了晃手里的菜示意，如同无数个寻常的黄昏。
浑浊的眼底映着通红的晚霞。
“老师，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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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和俞亮一头雾水地坐在沙发上，听长辈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话家常，被长辈们的关系轰炸了一脑，时光先一步回过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偷偷扳着手指在小声嘀咕。
“哎，你有没有注意到辈分问题？”见长辈们都走开去厨房，时光终于憋不住了，主动凑到俞亮身边搭话。
俞亮掀了一下眼皮，勉强递过去台阶：“有什么问题？”
时光没察觉他的用意，整个人都支棱了起来：“你说说看啊，你爸喊我爷爷一声老师，那你是不是该喊我一声师叔？”
俞亮被他的逻辑气笑了：“有你这么算辈分的吗？”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时光笑眯了眼，一肚子坏水在咕噜噜的冒泡，“不说别的，围棋我是从小和爷爷学的，那就算是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怎么着也得喊你爸一声，大师兄吧？”
俞亮翻了个白眼，背过身不作搭理。
时光不依不饶地坐到另一边，硬要面对面地调戏：“不然不合规矩啊，你说是这个道理？俞亮？小亮？”他甚至学着长辈们的叫法，嚣张得连尾音都在往天上蹿。
“行啊。”俞亮抿紧的嘴角提起，坦然直视着时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那师叔能陪我下棋吗？”
“……”
时光被堵得哑口无言，连占俞亮便宜的快乐都消减了几分，俞亮看他的眼神过于认真，导致那眼神一落寞下去，时光下意识就开口挽留：
“既然，既然你都这么喊了，那就来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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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看见棋盘被摆出来，时光才后知后觉地产生悔意：“真要下啊？要不咱们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嘛！”
“你又想耍赖了是不是？”
“怎么会呢？先下一会也行。”时光的意图被揭穿，他只好假装镇定，“那第一步，分先是吧？”
他抓过一把棋子放在棋盘上，没有抬头。对面的俞亮也没有出声，默默摆出一颗。
时光摊开手掌看了一眼，将黑子棋盒推了过去：“你先来。”
俞亮摩挲着一颗黑子，没有落下。
“时光。”
“嗯？”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时光抬起眼睛，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不是想下棋吗？怎么了？”
俞亮垂着眼眸，第一手落在三三小目上：“该你了。”
时光提起棋子悬在半空，他从没有和除了爷爷之外的下过棋，手竟有些颤抖，耳边仿佛传来遥远的争吵声：
“我死都不要下棋！”
“除了围棋你还知道什么？”
“谁说非要下棋？凭什么要下棋？！”
……
白子跌落在棋盘上，弹起回落。
时光回过神，伸手想捡起重来，却被另一人的掌心轻轻握住，他今天第一次听见俞亮温和的声调：
“不下了。”
-
“开饭啦！”
老人今天的兴致格外高，不顾徒弟的阻拦，就想摸点小酒出来喝。
等他们从厨房里出来，棋盘已经被俞亮摆放回原位，只剩下格外安静的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比他们离开前显得更加不对劲。
俞晓暘默默给了方绪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就是你说的关系很好？
俞亮见沉默的猪崽打起精神，神色如常地坐到餐桌前觅食，两三筷子下肚，脸上的笑容就真切了许多。也随之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晚过后，下棋的事就像一个小插曲，没有人再去提起，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却没有消散。
反倒是随时间延长，一直找不到台阶下的两人凭借奇怪的默契，将莫名的别扭也维持了将近一星期。
时光还在犯愁如何和好，俞亮却先一步联系他：
“时光，我要休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白天叫师叔，晚上师叔……（什么虎狼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