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的男人就是奇鹤?”风衿子喃喃自语,重复了好几遍,紧接着,赶忙问道,“你说你小时候就见到过混沌,那大概是多少年前?”
“十三年前吧。”女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风衿子沉默下来,自己被贬下凡也还不到一年,可是眼前的女人在十三年前就看到了山海经的混沌,也就是说,至少在十三年前,山海经的异兽就已经开始逃离到人间来了。
而自己就是那个可怜的背锅侠。
“你最后一次见到混沌,大概是什么时候?”
“一年前。”女人低下头,声音如常,表情却难掩失落,“他把我带回人间以后,强行地让我和……我发小举行了冥婚。”
风衿子:“啊?”
女人摇摇头,道:“我知道,随着年月的增长,我发小对我产生了超出正常关系的情感,可是爱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两情相愿的啊,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和我发小……所以我想找到他问个清楚。”
女人的眼睛里渐渐盈满泪水。
不只是女人,连风衿子都是一头雾水,在传闻中,混沌一直都是一个惩善扬恶的人,如果真的按照时间线来推的话,不难发现,混沌或许是想帮那男孩一把,虽然他的做法很伤人。
说不符合人设,好像还很符合;说符合人设,乍一听,又不感觉像是混沌能做出来的。
“那你是在哪见到他的?”风衿子又问。
“也是在这里。”女人指着两人对面的长椅,回答。
“方便和我说一下具体的经过吗?”
“他把我带出地府以后,看到了大厅里的那个男人,还没等男人发现他,他就自己先跑了。”女人说到这,似乎回忆起了当时混沌仓促跑开的样子,笑了笑,“然后他就把我带回到我发小的家,我发小的家里贴着喜字,布置的像婚房似的,起初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突然,他把一张纸贴到我脑后,我就再也动不了了,眼睁睁地看着几个老太太为我换上婚服,看着我发小和我的骨灰拜堂……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临末了,他把我脑后面的东西摘掉了,我一路追着他到这南山公园,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就是在那张长椅上,他突然消失了。”
女人沉默下来,皱着眉思索,明明他就站在那里,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
风衿子脑海里突然涌现出她在奇鹤的意识中,所看到的混沌。
同时,她越来越好奇混沌和奇鹤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与白鹤有关?
“我试着帮你找一找,你能提供给我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我只能尽力找找了。”风衿子拿出一个小罐子,打开封罐子的符纸,“你先到罐子里待一会儿,我去问问别人。”
女人看了眼风衿子的眼睛,而后进入到罐子里。
风衿子随手捡了根树杈子,在地上画了个符咒,轻声念叨几句后,符咒成型,白光照耀的整个公园都一闪,片刻后,公园恢复如常。
长椅旁空无一人。
再一转眼,风衿子已然来到地府中,地府的四季都是阴森森的,始终未变过,从她来到这的第一天起,就是这样。
过了奈何桥,再走上一段路,就是阎王升堂的大殿,据说前几任阎王爷都喜欢学人间,在大殿两排站着阴兵,每次升堂,都要阴兵们齐声地喊着“威武”,声音拖得极长,单论那气势,就已经让人胆寒。
直到风瑜开始当阎王,便将从前那一套都省了去。
风衿子忽略一路上奇怪的注视,来到了大殿里,风瑜少见地坐在大殿之上,处理着公文,一见到是风衿子,赶忙起身:“你怎么得空来了?我还以为你都忘记我了,好伤心啊。”
“我来是有一个问题要问你。”风衿子闪身躲开风瑜的拥抱,一本正经地说道。
“啊?什么吗,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呢,好难过啊。”风瑜露出一副失望至极的表情。
“你上次说,地府丢了一本生死簿,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丢的吗?”
风瑜挠了挠眉毛,一时间也有点捏不准时间了:“白无常!进来!”
话音刚落,白无常就从偏殿跑了出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看起来很是狼狈:“怎么了?”
“那本丢了的生死簿是什么时候丢的?”风衿子抢先一步问道。
“什么时候?大概是十三年前。”白无常肯定地回答。
“谢了。”说罢,风衿子转头就走,留下了一头雾水的两人。
风衿子的猜测得到了初步的证实,混沌作为异兽,识别活死人的能力本就低于有神格的人,地府每天要接待的鬼魂数不胜数,混沌能混进来,风衿子尚能理解,可是能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可就不容易了,除非他有什么辅助工具。
其实,最引起风衿子怀疑的还是眼前的女人能够身处生死簿两个区域。
风衿子猜想,混沌应该是将女人的名字写在了活人那一页,但因为女人已经被地府生死簿登记过,所以,一本生死簿上就出现了两次。
“你叫什么?”风衿子一边往人间飞,一边问女人。
“文惠,文化的文,贤惠的惠。”女人的声音透过罐子传出来,显得很闷。
“你当时没被混沌从地府捞出来之前,在地府里,有没有使者问你名字。”风衿子怕文惠不知道使者是什么,又补充道,“就是穿着黑色的风衣,带着黑色礼帽的人,外表不一定是男是女。”
“有。”女人回忆片刻,肯定地回答道。
那就好办了。
风衿子飞出地府以后,就直奔山海旅馆,现在她要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想了。
风衿子加快速度飞回到山海旅馆,刚一到大厅,就看到了类,类正在那里擦着地板,见风衿子回来了,似乎很惊讶,道:“妹子,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了?”风衿子一边回答,一边寻找着生死簿。
“就……奇鹤刚出去找你,你就回来了,还挺巧的。”类回答。
“出去找我?”风衿子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欸,你看到生死簿了吗?”
“生死簿?”类惊讶极了,“不是,奇鹤就是拎着生死簿出去找你的啊。”
“我……”风衿子无声地动了动嘴唇,补全了后几个字,骂的挺脏。
风衿子掏出手机,找到了奇鹤的电话号码,敲了过去,没一会儿,那边就接了起来。
“你在哪?”风衿子开头就是这句话。
“一家咖啡馆。”奇鹤回答,声音有点沙哑,听起来像刚醒不久。
“我去找你,现在我要用一下生死簿确定件事情。”风衿子语速很快地说道。
“我替你确定过了,她的名字确实是被人为写到了活人那一页,”奇鹤看着自己面前摊开放在桌子上的生死簿,“对了,你还要找混沌吗?他现在坐在我对面。”
风衿子呼吸一滞,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道:“告诉我在哪,我五分钟到。”
奇鹤笑了笑,声音顺着手机传来,显得更低沉:“南山公园对面的南山咖啡馆,不用着急,注意安全,我帮你看着他,跑不了。”
风衿子到的时候,时间刚好过去五分钟,奇鹤靠在门口等她,看到风衿子到了,招招手,道:“说五分钟就是五分钟,姐,你是真言而有信。”
“少贫,他人呢?”风衿子快步走到奇鹤面前,问道。
奇鹤偏了偏头,风衿子顺着奇鹤所指方向,透过玻璃落地窗,看到了混沌。
混沌与风衿子印象中的模样,几乎没有差别,只不过装束更加现代化了。
风衿子将文惠从罐子里放出来,看着一袭嫁衣的女人,说道:“他就在那里,你去吧。”
女人扭头看了混沌半晌,又回过头来,笑着摇了摇头,道:“算了,以他那直言的性格,恐怕只会说出让人难过的话,这么远远看一眼,就够了。”
风衿子看着女人,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混沌要将女人的名字写在生死簿的活人区里,活人与死人结婚是要损阳寿的,若是女人的名字在活人名单上,那就算不得是死人,自然不会对与其成亲的活人有亏损。
一水一饭之恩,混沌竟然记这么久。
但是,这一点,风衿子不打算告诉女人了。
“你帮我把文惠的名字从活人名单上划下去。”风衿子看向奇鹤,说道。
“早就划下去了。”奇鹤晃了晃手里的生死簿,“现在走吧。”
“就这么走了?”风衿子问。
“嗯。”
“你不打算和他聊聊吗?”风衿子意有所指地说道。
“不用了,该说的刚刚都已经说过了。”奇鹤摇摇头。
风衿子不再说什么,混沌还在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奇鹤往后站了站,借着大立牌挡住了自己。
见状,风衿子知道二人之间应该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文惠,你现在可以投胎转世了,我一会儿让人把你送回去。”风衿子说。
“好。”文惠点点头,最后一次看向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