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柯带回的瓷瓶让苑宇彤看呆了,怎么回事?
两个瓷瓶简直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专业人士还真有些分辨不出,她仔细研究的时候,赵景柯把手里的文件向她眼前推了推。
她只匆匆看了一眼便问:“这是什么?婚前协议?”
“授权协议。”赵景柯无奈笑道。
她放下两个瓷瓶,开始翻阅文件,纸上每个字她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她就有些读不懂,只看到那协议上写着
〔作品授权于景文集团,用于批量生产销售。〕
“批量生产?怎么生产?”
赵景柯随手抓起那个复刻品在手上摆弄,“签了协议,今后你的作品,景文集团都会给你版权费,然后用周欢开发的机器人批量复刻生产,投放到全球市场。岳师已经签了,还有新收的学生今后有成熟的作品,我们也一样会买断,这是一条高端产品线。”
“那我就变成了你们公司的设计师?我的作品也就不是独一无二了。”她看着面前两个瓷瓶,噘着嘴问。
“你看,这就是你和岳师觉悟上的差别了。”赵景柯笑了笑,“艺术服务生活,你的艺术再高深莫测,孤芳自赏又什么意思?蒙娜丽莎都有机械复制品,不是每个人都能去得了卢浮宫,但每个人都有享受美的权利。”
在他们初见之时,苑宇彤就很反感机械生产的艺术品,但此时她看着两个瓷瓶沉思了很久,如果能还原成这样而不是漏洞百出的模仿,倒也不错。
她拿起旁边的签字笔在授权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赵景柯补充道:“公司不会对你们的作品有任何指导性的意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对我最尊敬的艺术家最起码的信任。”
“我是你最尊敬的艺术家?”
“不,我说的是岳师。”
“……”
他将苑宇彤鬓角的碎发抚到耳后,牵住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像一只被完全驯化,崇拜主人的大型犬。
“你是我最爱的艺术家。”
苑宇彤把手里的笔放下,抽出手忽然问他,“你说说你吃过最贵的餐厅是哪个?”
嗬,这是准备要挥霍了。
“钱到账了?准备请我这个买家吃饭表示感谢?”赵景柯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后腰,继续向下游走,“我不想吃饭,想吃点别的,更可口的。”
苑宇彤狠狠拍了一下他不安分的手,颇有财大气粗的气势。“我是想请秦若影吃…”
……
她现在真的有钱了,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想约她的好朋友秦若影吃大餐,很贵很贵的那种。
赵景柯怨怨白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鄂程叔叔说让你明天上午去律师事务所。”
“什么事?”
“没说,挺神秘的。”他把苑宇彤揽入怀中,“你刚才说婚前协议,意思是不是我们结婚的事可以开始筹备了?”
苑宇彤眨了眨眼,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儿~”
赵景柯喜出望外,一个公主抱把他的未婚妻抱去卧室,“我们先演练一下入洞房。”
*
翌日,苑宇彤去了鄂程的事务所,在那里见到面无表情的陈韵,让她有些奇怪。
鄂程叔叔又交给她一叠文件让她签字,他解释道:“彤彤,你小叔…”
苑宇彤本来在看那些莫名其妙的文件,猛地抬起头,看到鄂程叔叔难以开口的表情,她忽然有些心慌。
“我小叔去世了?”她捂着嘴快要哭了。
“……”
“没有。”陈韵皱着眉嫌弃道,真的佩服眼前这个傻子的脑回路。
可是往往傻姑娘有傻福。
鄂程也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你小叔前段时间联系我,希望把你父亲的股权都转还给你,还有你父亲名下的财产以及那个游乐场。他的字已经都签了,你签完经过公证,这些就都属于你。”
那些都是父亲遗嘱里明确留给小叔的。
“哦。”她有些懵,没搞清楚状况。
陈韵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惊呼一声:“哦?!”
苑宇彤被陈韵突然拔高的声调吓了一跳,抿着唇看她。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陈韵有些气急败坏,“你父亲去世前是董事长,他的股权是公司占比最多的,也就是说你签了这个,你就是万宇集团最大的控股股东。”
苑章礼真的疯了,陈韵已经在脑海里骂了他好些日子了。
苑宇彤看了看身边花容失色的陈韵,不免被她的精神状态吓到,苑宇彤偷瞄着陈韵,拿出手机嘟囔:“这个我不懂,我得让赵景柯来。”
她要拨号的时候却被陈韵和鄂程同时阻止,“等等等等等会儿。”俩人一个比一个急。
“彤彤啊,是这样,这件事情还是最好不要让景柯知道,会很麻烦。”
这是公司机密,赵景柯毕竟是多年的对家,防人之心不可无。
苑宇彤伸出手,明晃晃的钻戒在她指间闪耀,“我无条件信任他,要么他来,或者小叔来。”
陈韵出门打了个电话请示,再推门进来的时候对鄂程点了点头。
等待赵景柯过来的时候,苑宇彤看向陈韵,欲言又止。
赵景柯到了之后又花了两个小时把一厚叠转让文件从头到尾看完,苑宇彤快要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合上文件,单手揉了揉眼眶,又陷入思考。
“有问题吗?赵董。”陈韵问。
赵景柯认真道:“只有一个问题,你们苑总…最近身体还好吗?”
陈韵翻着白眼,没好气地说:“没得病,更没去世。”
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他最近去了国外,哦对了,这儿还有一个东西要给你。”陈韵从手边的爱马仕包里翻出一串陈旧的钥匙放在桌上。
苑宇彤怔怔望着那串钥匙,苑家祠堂的钥匙她认得。
她什么字都没签,拿起钥匙拽着赵景柯,要他陪着去祠堂,陈韵叹了口气开车跟上他们。
一团黑云压着整座城,好似酝酿一场大雨,如同数年前一般。
她颤抖着手掏出钥匙,捅了几下对不准锁眼。
祠堂看似一如往昔,门外恢宏大气,门内低调内敛。岁月侵蚀木雕,风雨吹打石雕,难免留下时光的皱纹。
故地重返,她站在父亲灵位前,脊背僵直像一支竹木毛笔笔杆,腿却像填饱墨的细软笔尖。
她抱着父亲毫尘未染的牌位,扑通一声跪下,垂下头泣不成声,眼泪洒在牌位上,她边哭边用手一下一下擦拭,肩膀也跟着抖动。
“爸爸,我回来了。”
父亲在世时她年岁还小,在父亲和小叔的庇护下她时常任性却幸福快乐,父亲去世后这十年间,没有血缘关系的师父师娘给了她最大的爱护,这段缘分的起源还是父亲与师父的莫逆之交,他们的关爱更像是父爱的延续。
现在她经历过迷茫灰暗,仍对世界满怀信任与期待,如果父亲能看到,也会很欣慰。
赵景柯站在她身边,目光却在供桌上凝结,上面摆着一紫檀木的灵位牌,赫然刻着苑章礼的名字。
赵景柯回头看向匆匆进门的陈韵。陈韵走近看了一眼跪着哭泣的苑宇彤,抬头也注意到香案上的新牌位,震惊地瞳孔紧缩,眉头紧皱,大迈步越过苑宇彤和赵景柯,用力把那块苑章礼的牌位从香案上挪下来。
一封压在牌位下的信从供桌滑落。
陈韵捡起信,不管不顾地打开看过一遍之后,抹着眼泪将信递给苑宇彤,他的字苍劲有力,干脆利落。
苑宇彤:
展信安。
我将你父亲的股权都转入你的名下,还有我们一起去过的游乐场,那本应该都属于你。集团和游乐场现阶段运作良好,不用过多费心,管理层都是可用之才,陈秘书也可以帮你。
我预感短期内景文集团会暂时超越,所以我在外寻找新商道,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在德国柏林,知道你曾在这里留学,我想来看看。
公司的事倒也不用过分争强,毕竟你和赵景柯将组建一个家庭,赵景柯人品端正,值得托付。
听说他已经向你求婚,我很为你高兴,祝你幸福。
我的前半生真切感受过两束耀眼光芒。
一束带着神性的佛光将我岌岌可危的人生托起。那是我的哥哥,他给我取名章礼,教我知章守礼,我却做了太多逾矩之事,数也数不清,以后见到他,再向他道歉吧。
另一束光饱含色彩,无意之间轻盈跳跃,落入我心里晦暗罪戾的角落,让我心驰神往。
也许有的感情不能被定义为爱,但我知道它确实存在。
后来我得到过很多好东西,但没有什么让我的心像坐三十元门票的过山车那样雀跃。
我有时希望自己不是苑章礼,甚至憎恨过那束佛光为何执着将我打捞起,又让我禁锢在忠孝仁义之中。
我答应过你父亲,自他死后我不会再见你,直到今天我还在遵守诺言,这是我能为哥哥做的最后一件事。
彤彤,当有一天我成为一捧骨灰,成为祠堂里的牌位,到时候,我们再相见。
言尽于此,千万珍重。
苑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