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愿说得可怜，理由也很正经。

王瑛廉虽然觉得奇怪，但想着她上次才撑了不到半炷香就败下阵来，赚她的灵珠必然容易，况且答应神君弟子也算是卖个人情。

一石二鸟，未必不行。

温和的笑意仍旧焊在他的嘴上：“乐意之至。”

“多谢王师兄。”凰愿道。

裁判台上，王瑛廉见凰愿手里青光闪过，估摸着她手里又有了十几颗灵珠，一思索道：“我押十……”

“我押全部。”凰愿不等他说完，朗声打断。

王瑛廉心下一颤，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珠子。

几日不见，她竟然要全押。

为什么？是破罐子破摔吗？还是有什么法宝兜底吗？

心念电转下，好几个疑问闪过去，但此刻，比赛的协议都已达成，反悔便要赔给她相应的灵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应战。

“承让了。”王瑛廉抱拳道。

猝不及防被摆一道，他胸口压着气，话未说完已经飞身而起，直击凰愿面门。

凰愿仍旧是左支右拙，连连躲闪。

王瑛廉松了口气，专心攻击凰愿露出的破绽。他的身法迅疾，体修的优势在对付凰愿的时候展现得淋漓尽致。

凰愿虽然处于下风，却固执地没掏出任何法宝——昨日在别处听了些碎嘴的闲言冷语，倒是对她启发不小。

嘴碎的人躲在暗处根本不会在意对方是谁，若是倚仗法宝符咒等身外之物获胜，这被攻击的对象怕不是就要变成自己。

“胜之不武”，“全靠家底”，什么难听说什么。他们才不会管炼制法宝的辛苦艰难或是绘制符咒的废寝忘食。

本就是为了试试自己的实力，既然来都来了，怎么能留点闲话回去，如若未遇上性命攸关，她不想动用师父给的东西。

绝对不行！

凰愿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半点也不肯妥协。

她足尖一点，退开小半个身位，但王瑛廉黄米黏糕似的又缠上来。

凰愿的体质与修为不容许她与对方正面开打，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师父曾教过她，灵力蕴在手掌可以护指开弓，那么若是流向别处定然也有相似的效果。

学射箭时练过的控灵已经充分掌握，如今控制着灵力一心二用也不在话下。她一边用双手掐着法诀，一边控制着灵力往王瑛廉攻击的部位流去。

灵力强化部分躯体只能抵挡攻击，大型的阵法才是她的取胜之道。

心里有了决断，凰愿便不再犹豫。

身法在灵力加持下肉眼可见地变快，强化了各部位之后的几番交手也有来有回，只是她到底体质不逮，连连躲闪下不济，还是被擦到几处。

好痛，凰愿暗自委屈。

体修打人怎么这么疼，即便被灵力卸去了大半的力道，也还是很痛。

可是痛也不能稍有停留，对方还在步步紧逼。

那厢王瑛廉不无震惊。

数次攻击都仿佛打在了坚硬铁板上，纹丝不动。自己的双拳明明被淬炼强化过，又带着灵阶的拳套，竟难以突破防线。

是什么法宝，如此厉害？王瑛廉皱起了眉。

使用法宝是比试所允许的。

如果现在闹出来，显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嫉恨压下，掌间攻势如排山倒海一般向凰愿袭去。

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

一招黑虎掏心眼看就要攻到胸口，凰愿回首的屈肘横臂将将挡住，就在此时，她的指尖顺势一抖。

一个阵法掉落在地。

凰愿转头就跑。

王瑛廉一惊，下意识低头看去。却只见连他都认得的低阶聚水阵在台面上一闪而过就转瞬如哑炮，仿佛是被打断而失效。

凰愿也不气馁，转而又是聚水起手，手法变换几次，眼看就要成型，但王瑛廉已经追至身前，劈空而来的拳头直击掌间法印。

蓝光又是一闪，落到地上熄灭了。

结的印既被自己打断，短时间内应是无法做出什么厉害的法阵了。

王瑛廉放下心来，欺身上前。

两人打得砰砰作响，一时难分伯仲。

一模一样的行为重复了好几次没有结果——

结印、被追上、法印熄灭、逃跑、被追上。

灵巧的娇躯一一将他的攻击化解，虽然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十分勉强，不是闪就是挡，凰愿却像是一条泥鳅，滑不留手，怎么捉都捉不住。

久攻不下惹恼了王瑛廉。

前几日的一套连招屡战屡胜，大多法修都会因为难以防备而祭出法宝，凰愿却只除了方才铁板似的防具，就再无动静。

为何？

“师妹，这样不好吧。”三番五次的攻击被躲过，王瑛廉很快就沉不住气了，“只是躲躲闪闪，是不是太没意思了？”

他既怕凰愿憋着致胜的法宝没有丢出来，也怕万一将凰愿打出什么好歹来，自己被神君报复。

怎么还不投降，怎么还不认输？

王瑛廉只想快点结束比赛。

但凰愿充耳不闻。

来来回回的躲闪耗去不小的体力，有越来越多的攻击落在她的身上，随着时间推移，格挡的双手逐渐绵软无力，退开的动作也显得迟缓。

她将要油尽灯枯，体力不支了。

又是一记梅王出阵，凰愿被逼得中门大开，直退到了比武台的角落里，避无可避——

是一个明眼人都看得出的破绽。

王瑛廉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比试已经拖了太长的时间，必须尽快了结。

加速、横冲，眼前的人没有选择，要么挨他一下，要么认输。想来这细皮嫩肉的神君弟子也是挨不住这一下的。

自己一定会赢。

王瑛廉喜上眉梢。

急拳带起的风吹乱了发丝，但凰愿的脸色毫无波动，只有灵力耗费过度的煞白浮现出来。

布一个大局对如今的她来说，还是有点勉强。

但是，成了！

王瑛廉见她面无表情的样子疑窦渐起，危机感一下子溢满全身，但已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思考。

冰凉的指虎就要吻上鼻尖。

凰愿终于勾起嘴角，喘着气，尽力平稳地吐出最后一个字。

“起！”

刹那间，埋布在比武台上的各个法阵同时亮起，水蓝色的灵力汹涌而出，覆盖整个擂台。

指虎尖齿堪堪停在她面前半寸，去势已尽。

绿色的藤蔓凝成一股粗壮的链条，缠住王瑛廉的四肢，遽然收紧——

敌人就在眼前，咫尺之间，却再难寸进。

“什么？”冒出的喜色与惊怒交杂凝固在脸上，变成一个诡异扭曲的表情，王瑛廉失声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宝？”

一定是有神君的逆天宝贝护着她，不然怎么可能忽然翻盘？

“我没有用法宝。”凰愿小脸煞白，胸|脯还在剧烈起伏。

“怎么可能？”王瑛廉恼怒交加，完全不相信凰愿的话。

“凰愿小仙的确未用法宝。”裁判都忍不住出声解释，“你且看法阵布置便知。”

凰愿什么都没用，她布了一个大型的叠加阵法——

以棘刺之阵为底，辅以聚水、聚灵、聚光，以供荆棘抽条，再布下数个小型的加速之阵，辅助生长。

聚水聚灵皆是掐诀时间越长，效果就越好的法阵，但被三三两两的分开使用，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重要的是它们可以在短时间捏成，而不怕对方频繁攻击的打扰。

不过是弹指间，棘刺之阵就不负众望地就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藤蔓，将王瑛廉裹得动弹不得，只剩下一双眼睛，惊惧地盯着凰愿。

这一世，她还无法隔空精准地操纵灵力，只能通过游走在比武台上，在相应之处落下不同法阵。

每一个都小而精简，被攻击的间隙就能掐诀而成，却可以形成互连之势，从而演变成一个大型的攻击法阵。

虽然单个力微，但是聚沙成塔。

当它们被叠加在一起，功效即刻无限放大，将锻体过的王瑛廉困在其中，难以动作。

所幸是赶上了，便是再慢半刻，就要伤在那锋利的指虎下了。

凰愿后怕地长出一口气。

王瑛廉仍不想放弃，但挣扎几次，身体纹丝不动，枝叶反而越缠越紧，甚至划破衣服，勒进皮肉里。他颓然道：“你耍我？”

“怎么能叫耍呢？”终于喘匀气的凰愿后退半步，远远离开可怕的拳头，“设下这么多阵法本就要时间，又不是法宝或是符咒可以瞬间使用，自然拖得久一些。”

“你……” 王瑛廉气结，“你一开始柔弱得随时要输，前几日还故意输给我，你早有此法为何不用？是不是早就谋划着这一切，就等着看我的笑话？”

前几日明明是你自己来找我比试的，如今倒是赖在我头上。

凰愿心中的白眼快要翻上天。

“当然不是。”她心里骂娘，脸上却不显，反而微笑道，“我怎么会故意害王师兄难堪呢？前几日王师兄尚在顶峰，今日许是累了，是我运气好才侥幸赢了，师兄莫怪。”

直到昨日她都尚在观察场上众人，虽然特别注意了个别人，但心中并没有完备的筹谋，好在临近结束时福至心灵，想出今日的计划。

果然实践出真知。

“……”

台阶替他找了，面子也是给足了，只是听起来就很嘲讽。

凰愿走到裁判台，领走属于自己的灵珠，朝着一瘸一拐的王瑛廉皮笑肉不笑道：“师兄，承让了。”

一模一样的话还给王瑛廉，简直杀人不见血，说话专挑痛处讲。

也不知跟谁学的。

“……”王瑛廉瞬间涨红一张脸，当日的阴阳怪气全反噬在自己身上，如何不叫人难堪。

大功告捷，凰愿一下子赚走两百六十一颗灵珠，不可谓不是大丰收。

乘胜追击的她又对盯上的剩下几个手段不干净的人故技重施，三四次后，有人便看破了她的把戏而拒绝对决，但三百多颗灵珠也算是满载而归。

最后一日结束，凰愿一共攒了三百七十二颗灵石。

虽不知结果如何，她却颇为满意——既玩得开心，成绩应是也不算很差。

想来不曾给师父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