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宴当日。
姜青姝换了身清爽的窄袖长裤胡服,头戴幂篱,同霍凌一同策马去杏园。
本朝为图出行之便,除了身份贵重的达官贵人,大多数人不喜车驾,骑马出行,况且车马填塞,实在是空前盛世。
不过这一次,霍凌不必隐瞒身份,她也有了个正正当当的身份。
——霍凌的妹妹,霍元瑶。
霍凌的确是有这么个妹妹,今年及笄,已是出阁的年纪,不过霍凌双亲皆亡,兄长做千牛卫无法照顾她,便被养在赵家,鲜为人知。
两人很快到了杏园外。
从四品千牛卫中郎将,论品秩没人敢拦,姜青姝跟在霍凌身后,好奇地东张西望,“阿兄,这里真热闹啊。”
被这一声“阿兄”喊得愣住的霍凌:“……”
陛下总是入戏这么快。
其实霍凌如今才十七,比姜青姝还要小一岁,他不自在偏头咳了一声,耳根无端有些红,“是,妹妹莫要乱跑,此地人多,别跟丢了。”
“好的阿兄。”
霍凌:“……”
霍凌带着“小妹”一路进去,路上碰到几个文臣武将,大家都在互相寒暄,有人问及他身后的女郎是谁,霍凌皆笑道:“这是家妹,非吵着闹着要过来看看,正好今日宫中我不轮班,便带来她开开眼。”
众人笑了起来,都心照不宣,想来这也是个来找夫婿的,如今民风开放,不少贵女都喜欢自己挑年轻才俊,哪怕是有了驸马的长宁公主,今日也来了。
姜青姝上面有三个姐姐,她研究过,那三个皇女能力都不错,但也许是先帝怕她坐不稳皇位的缘故,先帝驾崩前就一直在打压她们,甚至明令她们不许参与政事。
姜青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先帝好像玩家啊。
她以前玩游戏的时候,也经常这么干。
然后就导致虽然小皇帝坐不稳皇位,但其他三个皇女都各自浪去了,大家有权有钱有地位,都比姜青姝过得快活,反正延续姜氏皇族的重担不在她们身上。
姜青姝:“……”
可恶。
为什么只有她备受压迫!
姜青姝跟随霍凌往里走,一路东张西望,瞧着那些年轻朝气的进士互相攀谈、称兄道弟,好不春风得意。
即便是考了几十年才成为进士的中年人,未经过官场打磨,眼神也很干净,踌躇满志。
姜青姝不往西走,而是朝着临湖的东边小苑走,果然如君后所说,东侧多女郎,吟诗作对,投壶抚琴,气氛更为活跃,好比大型相亲会。
能考中进士,已经在数值上进行了一波筛选,但这些人到底有什么所长,她还要亲自来试探。
姜青姝索性寻了处清净的地儿。
她头戴幂篱,笑吟吟与那些进士问答。
旁的女郎问的皆是“郎君家中是做什么的?”“郎君可有家室?”“郎君此番排名第几?”“郎君可会琴棋书画?”而姜青姝问的不太一样。
她问一人:“郎君可会务农?”
那人愣了一下答:“在下家中并非农户。”
“那会什么?畜养?桑蚕?懂采矿吗?会不会炼钢?”
那人:“?”
那人愣了很久才答:“在、在下精通丹青……”
那不要。
姜青姝迅速pass,立刻下一个,效率之高好比某招聘软件上的HR,继续一个个面试。
“你觉得你性格上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谈谈你对加班的看法?”
“未来五年,你有没有什么职业规划?最想去哪个部门任职呢?”
“你选择考进士的理由是什么呢?”
“如果此番你进入官场却得不到上级赏识,你会怎么做?”
“……”
霍凌:“……”
霍凌不懂,但是霍凌大受震撼。
原来这就是日理万机的天子吗?果然是不放过任何一个选拔人才的机会啊,他都觉得那些学子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的样子有点可怜了。
姜青姝却很失望。
她大概面试完了十几个人吧,这些人大多数非常自信,觉得自己能拜相,但只有三个口齿伶俐对答如流的,八个还算有特殊技能的,剩下的都是只会写文章的。
大概是她问的太猛了,而且完全不像是来找如意郎君的,朝她这边来的学子都少了很多。
像是有点怕她。
就在她派霍凌去寻孙元熙过来时,不远处传来喧闹声,本来稀少的女眷迅速多了起来,护卫装束也不太一样了。
“是长宁公主!”有个进士激动地说。
姜青姝:“……”不是,你在激动什么啊,投靠公主也没用吧?上赶着做面首?
姜青姝走出去,混入那波人群。
她戴着幂篱随着人群进入临湖的别苑,这儿坐的大多是跟随长宁公主看热闹的贵女,有几个女郎也不管姜青姝是谁,直接拉着她过来一起八卦:“今日长宁公主好像有目的而来呢,正眼都不瞧别人一下,只拉着那个裴朔不放。”
“裴朔?就那个最后一名?”
“是啊是啊,本来我也瞧不上,我爹说了,我要嫁就嫁前三甲,可我方才无意间瞥到了那个裴朔的正脸,可真俊啊。”
“能有多俊?殿下那么多面首,不都很俊吗?”
“这个不一样,你去瞧一眼就知道了。”
“那你跟我一起去。”
几个贵女说笑着,互相娇羞地推攘起来,有个贵女自告奋勇地起身,还拿团扇点了点姜青姝,“这位姊姊要不要一起?”
姜青姝也起身:“好啊。”
四周丝竹管弦声犹如天上来,花团锦簇,杏香沾袖,蝴蝶纷飞。
女郎折得殷勤看,道是春风及第花。
长宁公主坐在那临湖的亭台中,姜青姝来到湖边的围栏处,那贵女正在张望亭子里的郎君,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嘈杂的热闹声像波涛自远处盖了过来,原本说笑的人们都纷纷站了起来。
姜青姝回头看去。
“快看,是状元郎!据说如今二十七,尚未娶妻呢。”她听到有人说了一句。
赤乌高悬,清风飒飒,一抹鲜亮的红被人簇拥而来,于朝晖之下如此夺目张扬,姜青姝愣了一下,抬首望去,去看那年轻的状元郎正脸。
话本子里的状元郎当是极为好看的,望着那么惹眼的红,姜青姝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以前读过的一句诗。
“最爱就中红一朵,似状元,得意春风殿[1]。”
得意是得意了。
可惜她也看到了数据,野心90政略73忠诚20,并不是她想要的那种人。
长得也平平无奇。
还不如昨日她那着红衣的君后。
姜青姝忽然想起昨夜,她回到紫宸殿之后询问秋月,秋月告诉她的一桩大家都不会再提及的隐秘往事。
“君后啊,他可是当年名满京师的赵三郎呢。”
“如今的状元算什么呢?当年的君后才真真是骄傲无双,十七岁便连中三元,成了众望所归的新科状元。”
当时的赵家郎君才华横溢,令天下才子望尘莫及。
传言当时全天下最有名的画师,画下他高中状元入杏园赴会那一日,身着红衣策马过街巷,衣袂在风中飘摇,何其风光耀眼。
朝中阁老赏识他,天下人仰慕他,大儒学士赞叹他,所有人都等着他进入朝堂施展抱负,以其家世才能,拜相不过是早晚的事。
结果呢?
一道赐婚圣旨从天而降。
那少年郎夭折在了最是骄傲得意的年纪,从此无人再敢提及一句,只剩下朱红高墙里身披大氅的年轻郎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眸底却冰封千里。
只有昨天才开怀地笑了笑,笑起来可真好看。
姜青姝托腮靠着围栏,兴致索然地望着远处的繁华喧闹。
她想:君后昨日穿红衣那么好看,若穿这一身状元服,一定也很好看。
论容姿。
谁也比不过赵家三郎。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宋代刘仙伦的《贺新郎》
这句词还有下句,章节名就是从中摘取的:
最爱就中红一朵,似状元、得意春风殿。还惹起,少年恨。
——最喜欢那朵红色的花,像金銮殿上得意的状元郎,此情此情,反而引起了我少年时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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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淮安公主李卿钰,是旁人眼中嚣张跋扈、野心勃勃的嫡公主。
她从小就喜欢沈家二郎,沈清时。
年幼时,稚嫩的她伏在母亲膝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对答策问如流、芝兰玉树般的少年,眼睛里满是灼灼的光。
沈郎在窗前读书,她便从窗外刻意制造鸟语花香。
沈郎入宫赴宴,她便故意制造偶遇。
沈郎三元及第,她便为他大举庆贺。
但无论她如何努力,沈郎都对她保持着疏离冷淡的距离,“殿下,请慎言。”
她不信。
她不信沈郎是个心如铁石的人。
后来党争之下,她手握筹码,笑着看向沈清时,说:“想要兵符,那你就娶我。”
沈清时冷淡地看着她,说:“好。”
于是,她如愿嫁给了并不爱她的沈清时。
成婚第三日。
公主的车驾跌落悬崖。
自此,玉殒香消,世上再无追在沈郎身后的淮安公主。
-
姜月婵是个孤女。
她跌落悬崖时重伤失忆,被一个少年将军所救后,日久生情,嫁给了他。
她性情温柔、善良通透,清贫却安乐,与夫君举案齐眉、浓情蜜意。
只是夫君为奸人所害。
她毅然带着夫君被陷害的证据,只身入京。
她击鼓鸣冤。
那一日,丧妻多年、只手遮天的一国宰相路过大理寺,正好瞥见那击鼓鸣冤的美貌妇人。
——那是他年少时娶的心上人。
他失而复得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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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小将军无意救了一个孤女。
他为她取名为“月婵”,悉心照顾她孱弱的身子,亲自给她做风筝,带着她骑马踏青。
她也曾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缝补衣裳。
夫妻之间,互相扶持,生死相依。
后来他于战场之中被人陷害,却扭转战局,满身是血、遍历杀戮而归,成了年少封侯、名震朝纲的将军。
回京那日。
他高踞马上,看到了轿撵中尊贵雍容的公主,无声地捏紧了指骨。
“她不是别人的妻子,她明明是我段元昼的夫人。”
1.二男争一女,微火葬场,温柔通透女主,失忆之前手腕很厉害。
2.丞相C,将军和女主有夫妻之实,非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