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楚焰是有够迟钝的，但和崔斯年多聊了几句以后，他也不难看出崔斯年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过崔斯年应该也想不到楚焰并不是原本的“楚焰”，不会沉溺于过去的情绪中，还能敏感的察觉他不为人知的贴心与温柔。
投桃报李，聊过了“自己”以后楚焰的情绪轻松了很多，也就也对崔斯年的愿望感兴趣了起来，他们刚见面还没聊什么崔斯年就被拽过来报仇了，现在聊聊正好。
提起了兴致，楚焰看向崔斯年，一脸的求知欲，“这样的话我们以后就是合作伙伴了，你也跟我讲讲你的想法呢？”
崔斯年并不擅长袒露自己内心的想法，他抿了抿唇，犹豫的往旁边看了一眼，一下就对上了楚焰亮晶晶的眼睛。
不知道怎么的，崔斯年忽然就觉得跟楚焰讲讲也不错，至少楚焰不会偷偷在背后嘲笑他异想天开不切实际，楚焰还会帮他想办法。
轻轻翘了下唇角，崔斯年目视前方，一边认真的开着车，一边轻声诉说，
“我……从小就不太理解世界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天是灰的，水是黑的，土地是苦的，人类是有无数缺陷的。”
“我一直觉得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但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我也曾迷茫过，我不知道要怎么改变它，就算自然环境我无计可施，但人类总是可以引导的吧？”
“我失败过很多次，我努力和他们交朋友，侧面引导他们的成长，但人类从不吝于展示自己的卑劣，他们总能刷新我的认知，告诉我人类的恶劣是没有底线的。”
崔斯年的语气很平静，楚焰却在他这种没有情绪的语气中脑补了很多事情。正是因为崔斯年没有说透，没有说具体的事情，楚焰自己想到的反而更恶心。
大多数人类都有天生的卑劣性，优渥的物质环境或许会掩盖它们，但当环境是废土这样……楚焰可以想象崔斯年从小都见识过什么了。
“直到我长大以后，知道现在的环境是人类自己造成的。”
崔斯年的声音拉回了楚焰的思绪，他已经说到下一个篇章了。
“战争，辐射，污染……所有的一切都是人类自己造成的，是他们的贪婪，肤浅，愚昧，漠视导致了现在的这一切……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把自己隔绝在人群之外。”
崔斯年的叙述继续，楚焰静静的听了一会，他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还年轻时的楚焰偶尔也会有偏激的想法，会觉得世界上的其他人都是笨蛋，只有自己一个聪明人，然后自己孤立自己。
不过崔斯年的这段话说完以后，楚焰还是轻轻的补充了一句，“不过，以偏概全还是不正确的，你不能所有时候都用看整体的目光看待所有人类。”
“人类就算再坏，里面偶尔也是会出几个好人的嘛，比如说你，我算半个吧。”
楚焰理所当然的语气逗笑了崔斯年，他含笑看了楚焰一眼，“是我用词不够严谨，不过你算一个，我就算了，偶尔我也是会有毁灭世界的念头的。”
“这又怎么啦？想想怎么啦？”楚焰却理直气壮的说，“就算你脑子里想的是毁灭世界，你现在不还在帮助他们吗？”
楚焰指的是猎团里的底层人们，比如老弱病残和妇孺之类需要保护的群体，崔斯年的猎团一直在保护着他们。
崔斯年笑了笑，脸颊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崔斯年不打算与楚焰纠缠这件事，他才不会告诉楚焰有几次他真的差点就动手了呢。
“后来呢？”楚焰兴致勃勃的追问道，“后来你又是怎么不钻牛角尖了，把猎团建设成现在这样的？”
没计较楚焰把当时自己的状态形容为钻牛角尖，崔斯年若有所思的仔细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
“不记得了，好像自然而然就这样了，或者是我已经习惯了人类就是这样的，又没办法什么都不做，结果做着做着猎团就演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么说你还挺适合管人的。”楚焰想了想，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鼓动崔斯年，“怎么样？计划几年当上安全区区长？”
崔斯年失笑，他看了楚焰一眼，“哪有你说的这么轻松，安全区区长……我靠什么才能走上那个位置。”
“可是如果你想改变安全区，荒野，或者是整个废土的现状，只有那个位置最好发挥噢！”楚焰振振有词的说道，“至于靠什么，靠我啊！我不是说过要全力帮你吗？”
“安全区的人都贪婪无厌，你如果投入进去只会血本无归的。”崔斯年摇了摇头，“虽然我也很想……但目前能进安全区拿到一些权利就很好了，我能做的只有从小事出发，能改变一点是一点。”
“虽然你这个路线也不错，但进展会很慢的。”楚焰也不管崔斯年在开车，直接探身过去鼓励似的拍了拍崔斯年的肩膀，
“你也说了安全区的人贪得无厌，如果不从根子上解决，他们还是会像以前那样搜刮整个世界的资源，压榨底层的劳力，到时候我给你的再多，你再怎么想办法把好东西分到底层或流民手里，最后都会落到他们手里的。”
“所以安全区有一批人是需要解决的。”崔斯年淡定的说道，“我会慢慢来的，扫除一批欲壑难填的，留下一部分尚可忍受的……”
楚焰摇了摇头，崔斯年还是不够了解安全区，如果不是楚焰自己进去了，他也不会知道那里和荒野上像是两个世界，安全区里的价值观已经被扭曲的不成样子了……
楚焰正准备详细给崔斯年介绍介绍，结果车上的卫星电话却突然响了。崔斯年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的，腾出手接起以后才发现原来是楚焰的电话。
“你是……？”电话里周邢听到陌生的声音，略带迟疑的说道。
“不好意思我是崔斯年，楚焰在旁边。”崔斯年也没多想，道过歉以后就把卫星电话递给了楚焰。
楚焰原本想说两句就挂掉，但忽然灵机一动，这种方式，不是更能让崔斯年看明白安全区的问题吗？
清了清嗓子，楚焰把声线转换到了往常红发造型时的样子，其实和原本的声音也没差多少，只是更端着一点。
崔斯年也没惊讶，毕竟楚焰早就跟他说了他是用伪装后的造型进的安全区的。
“干嘛？”楚焰拿捏住了红毛人设那不耐烦的调调，“刚甩开彭建的人，累着呢，有事说事。”
“东西到手了，我没想到，真的，真的有这么多的无污染土壤……”周邢再也不见了往日的沉稳，他讲话的音调从未这么高过。
楚焰把电话摁成了免提，轻哼一声，又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哼，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过有了这么多无污染土壤……你准备研究还是什么？”
“一半一半吧，先研究着，剩下的种点东西，我可好久没吃过青菜了，自从上次西三区那块实验地失活后……”
周邢沉吟道，心情似乎很愉快，又像是想起来这土地其实是楚焰的，忙承诺道，
“当然，大部分都是你的，我跟着尝尝鲜，再送给股东们一些……还是说归你分配？”
“你看着来呗，不过不种一些营养高点的，到时候配点营养剂……”
“营养剂能卖几个钱？就算你找到了这么多无污染土壤，那也不能浪费啊。你想种高营养作物当然可以，直接卖就能卖高价了，反而是配营养剂，就算能配的更多也没用，哪有底层民买得起。”
周邢很快否决了楚焰的提议，“营养剂一点用都没有，除了荒野和底层民，没有人会需要这个，安全区里生产营养剂的那户人几乎没什么收入，也没对安全区做出过什么贡献，再这样他们很快就会被赶出安全区。不管是谁给你讲的营养剂的事情，你不要相信。”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不懂随便问问嘛，我在荒野上的时候老羡慕卖营养剂的了。”楚焰随便找了个借口圆了过去，又随口和周邢聊了几句，很快就挂了电话。
“怎么样？”楚焰笑眯眯的看着崔斯年，“那可是目前的副区长噢，要是你不当上正区长的话，做什么都会在对方的压制之下。”
“那儿到底是什么样？”崔斯年听出了对方对荒野的不屑，于是问道。
“我只能告诉你，安全区和荒野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巨大壁垒的，就算是荒野上走进安全区里的零星几个人，也会被拦在那道壁垒外面。”
“如果要我选的话，我真的是更喜欢荒野的生活，安全区……可比荒野上更令人作呕。”
楚焰毫不掩饰自己对那儿的反感，在废土这么长时间，他也不是没见过荒野的黑暗，比如某一次他就听说过荒野上有饿急了的流民吃人肉的事情。
但在楚焰看来，安全区更是一个吃人的地方，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吃人长大的，他们的富有，他们的得体优雅，全部建立在森森的尸骨之上。
其中就包括原“楚焰”的，不过原“楚焰”也是这么长大的，只是刀子扎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罢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崔斯年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反应，但楚焰注意到，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已经没有血色了。
“我运气怎么这么好。”楚焰忽然感叹了一句。
“……什么？”崔斯年猝不及防，疑惑扭头看过来。
楚焰想起来自己曾经在某个机甲游戏中见过的文案，他现在已经忘记具体内容了，只是记得大致意思。
“虽然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庸俗可恶，我却能遇到品格如同星辰般耀眼的你，偶尔被你的光芒照拂一瞬间，真令我感到幸福。”
楚焰很喜欢宇宙，看着崔斯年，他就像看见了一颗孤独但又坚定着自己轨迹的行星，在漆黑深邃的宇宙中坚定的散发着自己微小的光芒。
正是有着这样的行星存在，楚焰才能在几千几万光年之外看到耀眼的银河。
偶然的感性并没有持续太久，楚焰说完以后也觉得自己有点肉麻了。
只不过在看见崔斯年通红的耳垂后，原本也有点害羞的楚焰瞬间又大胆起来了，他甚至夸张的探身过去抱了崔斯年一下。
“来抱一个，庆幸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会换世界，再下一章不知道要不要写一章番外呢？大家想看楚焰离开后崔斯年做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