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音响起，祝清松了口气。

她赌对了，还真是找不同，找纸巾和现金的不同。

这游戏要是有策划，一定是个狗策划！

祝清心里吐槽了一句，随即眼前变黑，光亮再次出现时，已经回到了咖啡店。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还保持着进入副本前的姿势，正坐在椅子上。

身体没有任何疼痛，在副本里受的伤都消失不见了。

是通关游戏的一瞬间，被某种神秘力量治愈了？还是她的身体并没有进入副本游戏，只是意识被投入进去？

祝清思索着，看向咖啡厅里的其他人。

这些人睁着眼睛，神情呆滞，肢体僵硬，一动不动，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祝清便明白了，应该是意识被投入到了游戏里。

她仔细扫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呆滞着，就她一个恢复了意识，看来她是第一个通关的。

这便没什么好看的了，祝清心里一动，唤出光屏。

个人信息那一栏，副本名字和当前排名都变了，排名前进了三十多位。

祝清点了下副本名字，打开游戏介绍，上面写着——

【破碎的躯体，盛放着破碎的灵魂，死于人心的少年，死后拥有了控制人心的能力。子夜，空无一人的停尸房里，他从沉睡中苏醒，带着怨气回归。】

底下有一行小字做备注：执念不解，理智不全，怨气不减，积年累月，必成大患。

祝清看完了，明白了。

名为游戏介绍，其实就是副本里boss鬼怪的介绍。

前有骷髅鬼，后有陈树，看来鬼怪种类很多，并非普通人认知里的只有一种。

普通人认知里的鬼，是人死后的灵魂，没有实体，还拥有一些神奇诡异的力量。

陈树虽然也有奇特的能力，但并非虚幻的灵魂，他和骷髅鬼都有实体。

介绍上说陈树死于人心，死后便拥有了控制人心的能力，看来鬼怪的能力和他生前的遭遇有一定关联。

那些学生纷纷跳楼，就是受到了陈树的控制。

不过，学校卫生间里曾出现过的那些恐怖景象，祝清倒觉得未必也是受到控制了，更像是和陈树离得太近，受到了他身上怨气的影响，脑子里出现了幻象。

祝清之前和陈树缠斗的过程中，也有过类似的体验。

可既然陈树能控制别人跳楼，为什么没有直接控制祝清呢？

祝清有点疑惑，在心里思索着：“按照常理来说，他能控制别人人，就能控制我。难道是因为之前和他离得远，他无法施展能力，终于挨近了后，我又受了伤，脑子很清醒，所以他没能成功控制？”

亦或者，是因为她自小经历特殊，心性坚韧，所以难控制。

控制人心，就是控制一个人的意识，但如果对方意志坚定且清醒，内心强大，能否成功控制便要打一个问号了。

祝清思索片刻，觉得都有可能。

她又看了一眼备注里的“执念不解，理智不全，怨气不减，积年累月，必成大患”，心中了然，这说的是陈树周身的怨气从黑变红，应该是在像厉鬼转变，她平息了怨气后，陈树就恢复了清醒。

祝清不知副本里的人物是虚构的，还是真实存在的，如果真实存在，希望陈树下辈子幸福美满，活成挺拔翠绿的大树，不再做枯木。

叹息一声，祝清又想到，这次中级试炼的副本和之前的骷髅鬼不是一个难度的，也不知道高级试炼又是怎么样的？等通过了高级试炼，成为正式玩家，又会面临什么？

“嘿！你好啊。”正想着，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祝清扭头一看，一个顶着一头五颜六色头发的少年，正笑容满面地跟她招手。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就你一个眼神灵动，其他人都很呆滞，你应该是第一个通关的吧？”少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问完后又自我介绍，“我叫谭星耀，你叫什么啊？”

“祝清。”祝清淡淡道。

她独来独往惯了，并不喜欢和人闲聊，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想知道其他人的副本跟她的是否一样，便问道：“你的副本内容是什么？”

“我的副本简单，一百只蜘蛛放一起，让我找不同，最后发现其中一只的一只脚上有个小小的红点。”谭星耀撇撇嘴，看起来很无语，“简单是简单，全部观察一遍就通关了，就是瘆得慌。”

祝清想象了一下那场面，不禁咋舌。

“不过还好，幸亏不是一排爸妈站一起让我分辨，要那样，我想杀人的心都有了。”谭星耀拍着胸口，后怕不已。

“你和父母关系不好？”祝清问。

谭星耀叹了口气：“他们掌控欲太强了，从小到大，我吃什么穿什么，交什么朋友，都要听他们的，早上想多吃一个鸡蛋，或者少喝一杯牛奶都不行。

有一次，一个女同学放假来我家，找我借参考书，他们让人家别勾引我，说我是要当高考状元的，不能早恋。我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跟他们大吵一架，他们却说是为我好，等我长大了就明白了，还说我以后结婚有了孩子，就能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了。呵呵！我以后要是变成了他们那样，我就自杀！”

祝清：“......”

在这样的家庭里没长歪，实在是不容易。

祝清瞥了一眼他脑袋上五颜六色的头发：“所以，你染一头彩虹色？”

“对！这就是一个象征，一个标志，代表着我再也不受他们压迫了！”谭星耀擦握着拳头，双眼里燃烧着反抗的火焰，“我刚高考完，终于自由了！”

祝清：“......”

怎么说呢，可怜是真可怜，好笑也是真好笑。

“祝清姐，你的副本是啥？”谭星耀问道。

祝清：“我的副本和校园霸凌有关。”

她把陈树的事情说了一下。

谭星耀听得差点哭了：“我的天，陈树也太可怜了吧！希望他下辈子能投生到一个好人家，不会再被人欺负。”

祝清没说话。

她想到了妹妹祝泱，妹妹的死和校园霸凌也有点关系。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这是她们的名字，祝清以前叫祝苍，她觉得不好听，改成了祝清。

她们的爸妈是小学老师，地震时为了救两个学生牺牲了。

他们本来跑出来了，看到有两个学生被困在教室里，又冲了进去，被掉下来的水泥板砸了个正着。

那两个学生被他们护在身下，用血肉之躯辟出一个安全空间，平安活了下来。

出事的时候，祝清六岁，祝泱才四岁。

爸妈是独生子女，姥姥姥爷和爷爷奶奶早就去世了，没有直系亲戚收留她们，她们被社区工作人员送到了福利院。

福利院并非净土，资源少，孩子们竞争大，各个都是狼崽子。

他们抱团欺负新来的，按着祝清往死里打，祝清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不肯认输求饶，随便咬住一人的胳膊，牙齿深深嵌进肉里，任凭其他人踹她脑袋，也不松嘴。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吓到了所有人，自那以后，他们再没有找过她麻烦。

祝清狠，是因为她很清楚，她只要露出一丁点怯弱，她和妹妹就会被人欺负得死死的，她必须从一开始就要拼命，拼到所有人都怕她，不敢挑衅她。

后来，满十八岁，她想办法，拿回了爸妈留下的那套被远房亲戚霸占的房子。

她带着泱泱搬了进去，她们又有家了。

可是，没过多久，泱泱死了。

尸体是在郊区被发现的，全身赤.裸，遍体鳞伤，身上有被侵犯过的痕迹，双腿被碾压得变形，胸部被刻了“荡.妇”两个字。

她漂亮的脸蛋，也被刀割得血肉模糊。

祝清去认领尸体的时候，根本不敢认。

警察告诉她，泱泱是晚自习结束后，回家的路上，被三个流浪汉打晕了，拖到郊区的一个废弃仓库里侵犯的。

她醒来后往外跑，被一辆中型货车撞了，当场毙命。

那司机是酒后驾驶，又是晚上，没看清路。

祝清安静听完了，没信。

她以前和泱泱读同一所中学，下晚自习后会一起回去。她上大学后，按照学校要求住校了，不放心泱泱一个人在家，特意在学校的家属楼里租了一个套间，让泱泱住那里。

泱泱胆子小，也很乖很听话，不会违背她这个姐姐的意思，怎么可能在晚自习后回家呢？

她提出疑问，警方却表示该查的他们都查了，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可能是泱泱心血来潮，想回家住一晚。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疑点，那个肇事司机在泱泱学校和事发地都出现过，看起来像是跟着那三个流浪汉过去的，有些不对劲。但警方仔细查过了，那是司机的送货路线，只是恰好和流浪汉的行动轨迹重合。

所以，流浪汉们的侵犯是临时起意，被车撞死是意外事故。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祝清就是不愿意相信，她了解自己的妹妹，不觉得泱泱有胆子一个人晚上回家。

祝清固执地要求警方再次调查，警方认为她接受不了妹妹的死亡，钻了牛角尖，这种情况在受害者家属身上也很常见。

祝清于是不再说什么，自己一个人查。

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犯罪，只要做了就必然会留下痕迹，泱泱的死肯定不是意外，是有人谋杀，而会谋杀就必然有仇。

泱泱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能和谁有仇呢？

她的同学？或者，是一直觊觎她们那套房子的亲戚？

查来查去，果然如此。

酒驾司机是远房亲戚安排的，只要她们姐妹死了，房子就重新落到他们手上了。

那三个流浪汉，则是受了泱泱一个男同学的指使。

那男生家里有点背景，性子也狂，从小被人捧惯了，看上了泱泱，本以为泱泱会感激涕零，没想到被泱泱拒绝了，便觉得泱泱不识好歹，恼羞成怒之下找人教训泱泱。

他趁着体育课，偷了泱泱放在书包里的家属楼钥匙，泱泱不得已只能回家。

三个流浪汉和司机同时在校门口蹲守泱泱，流浪汉们先得手了，司机就跟了上去，看到泱泱从仓库里跑出来，毫不犹豫地开车撞了过去。

事后，男生的父母出面抹平了这件事，泱泱的死就成了意外，很快结案了。

祝清费了很大力气，还绑架了那个男生，从他嘴里逼问出了这些真相，但她调查的手段并不合法，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定罪。

她倒也不生气，她本来就没想着这么轻松放过那些人，泱泱死得那么惨，那些人凭什么只是坐几年牢就出来了？

那个肇事司机还有癌症，申请了保外就医，连牢都没坐，祝清怎能甘心？

她每天晚上都会梦到泱泱，泱泱在血泊里凄惨地说：“姐姐，救我！”

她的泱泱那么乖，爸妈死的时候，还只是个小不点，是被她带大的。最难的时候，她被别人打个半死，也没让那些人碰泱泱一根手指头，那些人畜生凭什么那么对她的宝贝？

泱泱很怕疼的，和她这个好勇斗狠的姐姐不一样，泱泱漂亮善良，乐于助人，是泥潭里开出的花，并不因自己过得苦就憎恨世界，像个小天使一样。

泱泱也很爱姐姐，同学过生日分的小蛋糕，会特意带回来和她一起吃，小小的一块蛋糕，对她们来说是无上美味，她们珍惜地小口品尝，仿佛生活也不那么苦了。

夜里，她们躺在福利院小小的钢丝床上，相拥而眠。

那些美好的记忆，如今都变成一把把刀，狠狠刺进祝清心脏，把她胸腔里搅得血肉模糊。

她都这样痛了，泱泱呢？泱泱死的时候该有多疼多绝望？是不是希望姐姐能来救她？

姐姐对不起她，没及时出现，但姐姐一定会让那些畜生们血债血偿。

泱泱乖啊，稍微等一等，姐姐这就让他们下去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