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个穿着浅棕色风衣的男人受惊跳开之后，那个人影才完全显露出来。但即便如此，卡希也不能完全清晰地看到他。

他打扮得很奇怪，又或者比起奇怪这个形容，令人恐惧才更加贴切。一身都是黑色的，他辨认不出来材质的料子制成的披风垂下，将他全身完整地包裹起来，最后披风的末端落在地上微微散开，露出了尖锐的弧度和条状的纹路。同样的黑色还覆盖着他的脖子还有整张脸的上半部分，最后在头上汇集出两个锋利的尖角。而他眼睛的地方是骇人的白色球体，显然这也是面具的一部分。

黑夜使得卡希的视线降低了，而这个人溶在黑夜里，他就看不清夜一样看不清他。

这就是蝙蝠侠？

在他注视蝙蝠侠的同时，他也同样感到一个锐利而具有破坏性的视线在打量着他，很难想象仅仅是一道视线就让他感到仿佛有一把冰冷的尖刀划过他的脊骨。

卡希在他的目光下感到汗毛直立。

他几乎觉得这个男人下一秒就会暴起发难，他就像一个压抑着的终将喷涌的火山，而喷涌出的岩浆会吞噬每一个他注视的人。他不受控制想到同事对蝙蝠侠并不友善、甚至可以说是恶意的评价了，这并不奇怪，卡希几乎可以肯定任何见过接触过蝙蝠侠的人都会被他的气势与姿态震撼而感到胆寒。

所幸这样的注视没有持续很久，很快，蝙蝠侠看向穿风衣的男子。

“康斯坦丁。”他开口。他的嗓音嘶哑又低沉，仿佛光是听到就能从心里激起最深层的梦魇，而这样的声音正在压抑着斥责一个人。“给我一个理由。你随意闯进哥谭，并且带走一位居民。”

“不是吧？认真的？这个理由？”男人——康斯坦丁把烟从嘴边拿开，无语地骂道，“你这话简直就像一个他妈的封建王朝的□□暴君。”

蝙蝠侠无视了他的冷嘲热讽，咄咄逼人地继续质问：“我确实在两周前得到了米雷纳岛发生异变崩塌的消息，这和你有什么关联，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难以掩饰自己的烦躁，他伸出手扯了扯自己本身拉得就不高的领带：“巧了，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要不是当时我在现场，我为什么要管这遭闲事儿？我自己光是活着就很艰难了。”

蝙蝠侠发出并不认可的哼声，很明显能听出他对康斯坦丁说法的不赞同。

卡希左看看右看看，见两人陷入僵局，才很有礼貌地发问：“现在有空能说说我的事情了吗？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我个人认为一个岛的……呃，消亡应该不是我能决定的？”

康斯坦丁扭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实话，我不知道。”他姿态诚恳地说，“但我知道，你是一切的关键。而且当我见你的第一面——我就感觉到你身上和我之前察觉到的，一样的气味，哈哈，如果杰德在这里看到你会不会直接炸掉双眼……？”

“对不起，”卡希打断他乱七八糟的话，“谁是杰德？”

“哦，别在意，我的前一……不知道多少任女友。”康斯坦丁满不在乎。“好了，别在这儿傻站着了，我们不如去案发现场看看。”

康斯坦丁率先向岛中央走去，蝙蝠侠用眼神示意卡希先跟上，然后默默地坠在队伍的最后端。

等把注意力从这两位身上挪开之后，卡希才真正注意到这个破败的岛的样子。虽然说它发生了异变崩塌，但岛的外围目前看起来还算完整。只是各处都布满了或大或小或深或浅的裂纹，看起来可能随时会崩塌，又或者正相反，它能维持这个样子直至永恒。

他们先是穿过半道似是罗马圆形拱柱组成的门，黑夜为它镀上浓厚的阴影，它们沉默地矗立在那里，有一半诡异的消失了，周边都没有一点残骸，断面如被刀切过的奶酪般平滑。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它们就是这样了。”康斯坦丁叼着烟，含糊不清地配音。

说真的，他并不是一个好的导游。

“之后，有一群热情好客的原居民来欢迎我，邀请我参加他们百年一遇的祭典活动。”他继续说。

蝙蝠侠皱起眉，漆黑的凶神恶煞的面具挡住了他所有能外泄的情绪：“米雷纳岛上有居民？资料记载这是个无人岛。”

“哼。”康斯坦丁冷笑一声。“是啊，我现在也记得它是一个无人岛。没关系，痕迹一定还会留存。我们继续看。”

这个岛真的可谓是一片狼藉，就连山体上充满了如蛛网般的痕迹。但并不像康斯坦丁所说，这个岛的残骸上没有一点人烟的气息。尽管它确实很符合人类生存的条件。

深入岛屿的一路都很安静，远离了海边之后，潮汐的声音逐渐消褪至听不见之后，卡希才意识到这里有多么死寂。

他忍不住发动了聆听技能。

世界或许折叠起来了，又或许没有。往常熟悉的黑白画片的裂隙与米雷纳岛的地面与山体的裂缝融合的恰到好处。

76。

76/60。失败。

他什么都听不到。

没有鸟叫，也没有兽吼，甚至没有虫鸣。当没有风吹过的时候，他只能听到三人不断前行时鞋子踩到或岩石或草上若有若无的声音。

等到再深入了一段路，周边逐渐出现了一些小房子。三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进房子里。

这房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床、没有桌子、没有任何人类生存所需要的物件。这就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房子，像是从山里凭空长出来的一样。地面上积着大量的灰尘，好像这个房子突然从山里蹦出来，没有任何生物踏足一样。

卡希发动侦察。

44。

44/40。失败。

几人绕着屋子里里外外查看良久，最终在屋内的门口汇合。

康斯坦丁在先前路上已经抽完了那支烟，并很没道德地把它扔到了一边。他现在单手插在风衣的兜里：“怎么样，你们都有什么发现吗？”

卡希沉默地摇了摇头。不过康斯坦丁似乎也没对他抱什么希望一样，直接把目光落在蝙蝠侠身上。

蝙蝠侠似乎在思索，但随即同样缓缓地摇了摇头：“并不像你所说，这里没有任何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蝙蝠侠抬起手，把手掌摊开来，随着他的动作，他的大半个身子这才得以从斗篷中露出。卡希注意到他的手套指尖有尖尖的弧度，像是兽的爪子，他的手臂上有锋利的似乎是可活动的反刃，他这才终于把蝙蝠侠和自己曾经在幻觉中看到的那个从阴影中伸出的带着倒刺的狰狞手臂联想到一起。

“地面上积累的灰尘，至少有百年没人踏足过。”蝙蝠侠给两人展示手指上灰尘的厚度，“而且这件房子的磨损程度也是自然造成的，或风蚀或雨水的溶解，几乎没有任何人为的侵蚀现象。”

“一个人建造的房子，没有任何人类行为，多么搞笑。”康斯坦丁的话引起两人同样的认同感。

蝙蝠侠抿起嘴，尽管他用事实情况说着否定康斯坦丁的话，但他内心的怀疑感并不比康斯坦丁少。

康斯坦丁的脚不受控制地敲击着地面，他的焦躁无需言表：“百年？而我上次造访是两周前——我说过的，事发时我在现场。两周前这里还有人在，住着这栋房子的是位年轻貌美的小姐。”他用手指过一片又一片区域，“看到了吗？那里之前摆着一张桌子，而那里——放着一张大床。”

没人打算问康斯坦丁为什么他会知道人家家里的床放在哪里。

也没人打算问康斯坦丁为什么他会知道人家家里的床尺寸如何。

卡希看着康斯坦丁，犹豫了下，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但最后还是说：“你有进行过体检吗？”

康斯坦丁：？

卡希继续：“其实我工作于一家精神病院，如果你有需要……”

康斯坦丁：？

他眼角抽了抽，瞥了一眼依旧不动声色的蝙蝠侠，心里骂着：这个家伙看起来若无其事的，但他一定在心里笑了。

而蝙蝠侠面无表情的、如一贯般冷酷无情地看着他。

“我就知道会被质疑这个！”康斯坦丁骂骂咧咧的，“虽然我的描述听起来既视感是有点强，虽然我确实只是一个三流黑魔法研究者，但我还是很清楚、我的精神没有问题！但我的脑子，我说不准。这东西影响的是脑子吗？而且如果他真的影响了，我非常确认这不是我的问题，而是全世界的人的问题，当然，全世界里除了我。”

卡希沉默了。

三人一起走出了这间屋子，又陆陆续续进了后面的房子查看。

但后面的屋子几乎和第一间毫无区别。除了格局不尽相同，但都一样没有任何人类行为留下的痕迹。

卡希几乎不报希望的用着侦察技能。

有成功也有失败，但都并无更多收获，就算在他成功的时候，他所发现的线索也都只是佐证了蝙蝠侠的说法。

这些房子排列的也非常具有人类聚落的标志，在一块场地变得密集起来，最密集地的房子也不免看起来比其他的富贵些，但都毫无意外的没有任何生物痕迹。

真的就好像一夜之间从岛上长出来了无数间房子一样，但百年来都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作者有话要说：手指被镜子碎片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真的很流年不利。

才注意到居然有人给我投了营养液，哭哭，希望能看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