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京城有名的酒楼客满为患,问了几家都没有空位,最后在福运楼找到了包间。也是他们运气好,先前定了房的客人临时有事匆匆离开,那些人前脚刚走,江莱几人就迈步进店。
“福运楼的炙烤羊肉、红烧蹄髈很是不错,今日借江会元的光,我等有口福了。”冯荣轩等人随店小二拾阶而上。
“冯兄!咱们都这么熟了,你还是称呼我江莱吧,会元听着别扭啊。”
王亘笑道:“你听着别扭,且不知多少人想听这声称呼都听不到。”
“就是,我若中了会元,定要雇锣鼓队满京城地敲打。”孟英道。
楚元清:“这主意不错,江会元不如效仿一二,也让我们看看热闹。”
江莱无奈听着他们调侃。几人年纪相差不大、兴趣相投,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酒足饭饱后江莱结账,店小二客客气气地道:“客官,您的帐已经有人结过了。”
几人互相看看,孟英笑着说:“江莱,有这么大方的朋友,介绍给我们认识呗。”
江莱也奇怪,他在京城除了眼前这两位,并无其他交好的友人。若是师祖师母家的人定然会过来打声招呼。
齐墨瑜悄声说:“难道是有人知道你得了会元,特意来讨好?”这非常有可能,考得好的举人会被有心之人送礼送钱甚至送美人。
追问下,店小二说是隔壁包房的客人替他们付了银子。江莱起身让几人等着,他过去见见人,熟人就承了这个情,若是不熟银子还回去便是。
来到隔壁轻轻敲了两下,房门很快从里面打开,江莱抬眼望去,只匆匆一瞥便心中一凛。包房的桌子旁边端坐一人。此人年纪约在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与中等样貌,但他的穿着极其华丽,男子身后站着六人,其中一中年男子身材略胖,面皮很白且光滑,下巴上一点黑茬都没有。
江莱心中有了猜测,他敛眉跟随侍者走到桌前,拱手行礼,“谢过贵人,只是无功不受禄,江莱怎敢平白接受贵人的好处。”
“大胆!”无须男子高声呵斥,“太子殿下请你,别不识抬举。”
江莱垂首眯了眯眼,而后撩衣跪在地上,“见过太子殿下,学生不知贵人是太子殿下,还望赎罪。”
“唉,江会元客气了。”太子起身把江莱拉起来,转头训斥:“狗奴才,也不看看眼前之人是谁,也是你个阉人能呵斥的?滚出去。”白胖太监连连告罪,给江莱赔不是后出了房间。
太子让江莱同坐,江莱连说不敢,太子有些不悦:“江会元是看不起孤吗?”
江莱只好半边屁股搭在椅子边缘。太子见他这幅谨小慎微,甚是满意,“傅老做过孤的老师,你又是他徒孙,要论起来孤与江会元同出一门,今日又在这里相遇,这是何等的缘分。来,干一杯。”
旁边早有人给江莱斟满了杯酒,江莱惶恐起身,隔着桌子与太子碰了碰杯,等太子一抿了一口,他才把酒喝了。
太子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聊着,江莱小心地回答,心里却在想自己的底细怕早就被他查清楚了。
今日他中了会元,若是籍籍无名,太子怕是看他一眼都嫌多余。打一棒子再给甜枣,旁人或许会被太子权势吓到,但江莱却觉得眼前的太子德不配位、才不堪任。
江莱讷言,除了恭敬之外并未有讨好攀附之意,太子觉得此人甚是无趣,脑筋死板的书呆子。几杯酒后便叫人走了。
“学生告辞!”江莱拱手、后退三步,方才转身走出房间。
回到隔壁江莱快速把门关上,楚元清笑道:“你这脸怎地这么红?在隔壁又喝了一轮?”
刚刚他们几个都有喝酒,但顾及江莱与齐墨瑜平常饮酒不多,便也没有让二人多喝。江莱刚刚出去时脸色如常,并未见醉意,此时却是面色微红。
江莱摇摇头,见他一脸严肃,几人都止了笑禁了声。江莱坐到桌边轻声说:“太子殿下!”
齐墨瑜拿着茶杯的手一抖,杯子掉落,他两手并用在杯子落地之前接住。本来开开心心的几个人此刻都高兴不起来。
元和帝共有七子,大皇子乃皇后所出,出生没多久便立为太子。二皇子福王、三皇子平王都已经成年,四皇子几年前病逝,十六岁的五皇子年初刚被封禹王,禹王下面还有两位皇子,都不超过十岁。
楚元清和王亘虽然对皇子们不大清楚,但是来京城这么久也有所耳闻,三位成年皇子暗暗较劲。太子平庸才能有限,不被人看好。隐隐有被二皇子三皇子超过的趋势。
本朝有立嫡立长的规定,太子又有皇后及外祖家定远侯府撑腰,但福王与平王的生母均是皇贵妃,外家势力也都不弱。
元和帝又态度暧昧,谁也摸不准他的意思。这个时候只要脑子不发热就不该往前凑,否则站错了队,事后铁定要被新帝清算,因此孟英和冯荣轩也不想与太子有瓜葛。不止是太子,福王、平王也一样。
六人心情沉重,除去孟英,其他几人殿试后都该有官职了,以前离他们很遥远的皇子争位如今就近在咫尺,怎能叫人不心慌。
几人起身出了包间,江莱冲隔壁拱手一礼,其他五人也行了礼,然后六人默默下楼。
等人走后,隔壁包房内胖太监一脸谄媚地说道:“有殿下在,区区几个举人怎敢放肆,隔着门也得乖乖给您行礼呢。要老奴看那江会元也没什么大不了,呆头鹅一个,也不知傅著雍缘何中意他。”
太子轻哼一声。傅著雍当初辞掉太傅一职,太子心里一直有个疙瘩,虽然从那以后傅著雍再未收过徒。江莱是他徒孙,傅著雍代替弟子指点一二说得过去,但太子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天下所有人,谁能越过他一国储君?
再说江莱几人走出福运楼老远,才敢停下脚步,孟英道:“今日怪我们,若不是我等执意要你请客,也不会遇见太子殿下。”
先前在福运楼找到包间还觉得幸运,而现在却说不上幸运了。
江莱摆手,“不关你们的事,早晚都得见。”
冯荣轩点头,“我们几个或许不被看在眼里,但江莱今后怕是要在漩涡之中了。”入朝为官尤其是像江莱这样有前途的,有些事是躲不过的。
孟英同情地拍拍江莱的肩膀,冯荣轩也是,接着便是王亘、楚元清,齐墨瑜也想学学其他人,刚抬起手要拍就被江莱止住,“你们够了啊!这顿饭大家都有份。”
“非也!”孟英摇头,“这不是一顿饭的事,太子是看重了你会元的名头。他若是向你频频示好,你该如何应对?”
“孟兄想多了。”江莱笑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怎会对我示好。”以他对太子一面之缘的了解,太子不是礼贤下士的太子。即便他想装,可装得高高在上。示好?太子的心理是他贵为太子,用得着对谁示好?
几人说了两句便分开,各回各家。
江莱招手把一直跟在后头的刘十八、李铭、孙集叫过来,先把微醺的齐墨瑜送回去他们才回赵家。
刚踏进房门,江莱就被一股大力撞得差点跌到门外,江莱扶住奔过来的人,“慢点!”
赵若莺两手扶住江莱的手臂,上下跳了跳,“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笑颜如花的姑娘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心有纠结的江莱瞬间便释怀了。他只要守住本心,不随波逐流,管他太子还是福王平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什么好事?”
“你怎么知道是好事?哎呀你喝了多少酒啊。”赵若莺的小巴掌扇了扇鼻子。喝酒的人不觉得,闻着酒味的人却觉得很臭。
江莱囧了囧,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大概不是很好闻,本来喝的不多,可太子灌了他好几杯,这就有点多了。
赵若莺把人拉到桌边坐下,给他倒上热茶。江莱喝着,她拿出一张银票,一脸得意地说:“我赚的。”
江莱接过一看五百两整的银票,惊讶地问:“怎么赚的?”什么买卖利润这么大?
赵若莺眼神躲闪,小声道:“堵你会试中头名。”
每次会试、殿试都有人下注,堵今年谁中头名。一般声望较高的人赔率低。比如今年南州天才少年呼声较高、太学有几人,另外还有其他地方来的,这些人早就名声在外。
只有江莱跟个透明人似的,在太学刚得了个名次便退学,谁也没把他当回事。像江莱这般开考前没什么声名的赔率就大。赵若莺用五十两做赌拿回来五百两,赚大了。
“本来我想用这五百两押你中状元,但是赌坊老板精得很,五百两赌赢了也只能得五百五十两,多不划算,我便没再压了。”赵若莺很是遗憾,她都想不管不顾地堵江莱中状元,大不了损失五百两,周叔一直拦着,她这才没继续。
江莱放下银票,一脸严肃地看她:“那种地方是你该去的吗?”
“我就去一次,有周叔跟着呢,没有危险,真的,不信你去问周叔。”赵若莺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对上她水汪汪的眼睛,江莱本就不强的气势瞬间就弱了,他叹气,“下不为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