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后乡下人也不得闲,一年四季总有忙不完的活。
村里人忙着收拾地里的残余,秸秆拉回来晾晒后盖好,免得让雨水浇烂冬日就没柴烧了。晚种的秋菜也陆续该收了,趁着秋日阳光还有些热度,晒干了留着冬天吃。
江家还有一块地的秋菜没收,昨晚江母说菜该收了。今早公鸡一叫,李氏、袁氏和于氏先后来到厨房,江大嫂见了都给撵了回去。
前些日子忙,江大嫂也得去田里,三个媳妇就在家帮江母做饭。如今粮食收完,哪里还用得着她们三个孕妇,江母还嫌她们碍事呢。仨媳妇不好意思地回房补觉。
江莱起来后,用凉水洗了把脸后彻底精神了。
见儿子起来,江母问:“热饭不?”江莱每日去县学,早饭也比别人早。
江莱说不用和大家一起吃。按约定,今日该去府城了,可以比去县学晚一些。去太早,也是怕打扰了康承安。
这个季节天气还不算凉,早晨空气清新,很是醒脑,洗漱完后,江莱拿了书在院中慢慢踱步、背诵。等天边露出鱼肚白,他才回房收拾书包。
江家人陆续起床,墩墩出来后揉揉眼睛,看见二爷爷还在家,跑过来跟江莱亲热了一会儿才被李氏拉走洗脸洗手。
早饭简单,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包子,新熬煮的粟米粥,外加两样小菜。江莱、墩墩和三位孕妇每人一个煮鸡蛋。
江莱让家里每人每天早上都有一个蛋补充营养,其他人都说不爱吃。最后也就这几个重点保护对象每日都有煮鸡蛋。穷人即便是有钱,仍旧改不了节省的习惯。
江母:“今日去府城带一篮鸭蛋去吧。”
“鸭蛋?哪来的?”江莱咬了一口肉包问,他家没有鸭子吧。
“临江村买的。”二宝媳妇害喜想要吃咸鸭蛋,二宝那个憨货买了二百多个。临河村的鸭蛋又大又好,一个就比别的地方贵一文钱。
也就是江家现在不差这点钱了,否则江母得心疼死。买了俩坛子腌了一百。儿子的岳父和老师是都是大官,他们家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人家,送几个鸭蛋尝个新鲜。
“给你老师带些过去尝尝鲜,再让你大哥给县令家也送去一篮。”
江莱点头说:“好。”
江大哥放下碗筷,抹了一把嘴,“我去套车。”如今每日接送江莱的任务落到江大哥身上。
墩墩赶紧放下筷子,也要跟着。江母笑:“就这么点儿路你也要坐。”
马车出村要路过村塾,墩墩在村里的学堂读书,往日他起床江莱已经出门,也就江莱去府城的日子墩墩能蹭二爷爷的马车坐一小会儿。屁股还没坐热就要下车。
江家村的学堂已投入使用,今年秋收了第一批孩子。只要是六里庄的孩子可以免费在学堂读书,年岁小的女娃若是想认识字也可以去。
原本村塾只对六里庄的村民,但附近几个村子都有人来问能不能让自家孩子也过来。
最后和里正一商议便决定外村的孩子也收,只需要交部分束脩。之所有要交一些,是怕一点银子不收,学堂根本放不下那么多人。
幸好江莱有先见之明,当初盖学堂时就让人盖了三间大房。这三间房可是有了大用处,不止给孩子们读书用,如今成了村里商议正事的地方。江富贵有事开个会都在学堂。
先生是一位住在县城的老秀才,江大哥每日把江莱送去县城就去接老秀才来六里庄给孩子们上课。
村塾只有半日的课,乡下孩子,半日读书、半日干活,两不耽误。大多数孩子来也就是认识几个字,长大了好找营生。没有几个父母奢望他们能成为江莱,也成不了人家江莱。
江家原本想今年把墩墩送去赵耿年的私塾启蒙,但现在村里有了村塾,便不想舍近求远,等过两年再送去也不迟。
学堂里传出孩子们的打闹声,村里孩子会早早过来,人多热闹,在先生来之前还可以玩个痛快。江莱把赖在车上不肯下去的墩墩抱给江大哥,江大哥把孙子放地上,拍拍他的屁股,“快去,敢逃课小心先生打你手板子。”
看见江家的马车,里面的孩子纷纷跑出来,冲着马车喊:“江秀才!”“江秀才你要去县学啦!”“江秀才你累不累?”
稚嫩的问好,让江莱心中一暖,他笑着说道:“累,累也要好好读书,不准调皮捣蛋,好好跟先生学认字,知道了吗?”
一群孩子异口同声回道:“知道啦。”
家中大人明事理的告诉自家孩子,他能读书是托谁的福,读书又该向谁学习。
马车驶六里庄,江大哥道:“村里人都记得你的好,像周瘸子那样的还是少。”他顿了顿又道:“要不是有你,咱家也没有今天,只不定还吃不饱饭呢。”
“大哥,当初我那么混蛋,拖累一大家子不安生,你恨过我吗?”江莱问出了很久之前的疑问。
江大哥很自然地回道:“恨倒不至于,就是怪你咋这么不懂事,可又一想怪你也不全对,若不是爹娘惯着,家里纵容,你也变不了那样。说到底还是咱家不对。后来你不也懂事了,以前咋样就都不重要了。”
江莱微微一笑,“谢谢大哥!”
“看你说的,一家人谢啥。”江大哥脸上有些不自在,少言寡语的庄稼汉不太适应这么温情的感谢。
把人送到地方,江大哥回县城给县令家送鸭蛋,顺便接老秀才去六里庄。江莱一手拎书袋,一手拎篮子走进了知府的府邸。
赵鸿远见江莱把一篮子什么东西交给知府府上的下人,他踮着脚抻个脖子往外看,终于看清白白绿绿又圆又大的东西是什么。
“秋天的鸭蛋好吃,这小子怎地不给我送几个。”
康承安哭笑不得,“几个鸭蛋你也要争,你开口他能不给你?”
“哼,这哪能我张嘴,要他主动送才有诚意。”赵鸿远撇嘴。
“你纯属得了便宜还卖乖。”江莱给他挣了多少功劳,还跟他抢几个鸭蛋,康承安指了指眼前的赏赐,“还是说说眼前吧。”
赵鸿远叹道:“哎,本来多好的事,怎么就不成呢。”
康知府也叹气:“没办法,赶到这了,你我都身不由己。”
他和赵鸿远两人把奏章都写好了,幸好之前他给老师的家信中提了一些江莱的事。远在京城的老师收到信后,快马加鞭没几日就送来一封信。
老师在信中说了京城如今的形势。皇帝年纪大了,大皇子三十一,二皇子二十八,三皇子也二十有五,下面还有好几个没成年的皇子。
陛下至今没有立储,所以皇上的儿子们都跃跃欲试。尤其是长大的三位皇子早就开始为自己谋划,在朝中拉拢自己的势力。
以前还有所顾忌和收敛,今年春季皇帝大病一场后身体越发不利索,几位皇子行为也不加约束。
江莱一事若是传出,恐怕等不到明年秋闱,就有人打他的主意。被卷入皇子们的争夺中,对江莱没有好处,可能还会引来祸事。
不得已两人把江莱的功绩隐藏,为了保护江莱,赵鸿远只在奏章中提了一户农家,江全的名字一带而过,所以上面下来的赏赐也都是给赵鸿远的。
一大早赵鸿远在府城江莱有些意外,两人把来龙去脉和如今朝中局势细细讲给他听。江莱了然,他能都理解两位长辈的一番苦心,况且做这些事情之前,他根本就没想过要为自己挣功。
见过江家种地的苦,他只想尽自己所能,利用前世的知识帮帮忙,如果能让许多人得到实惠,他心里高兴但并不会想要功劳。
泼天的富贵和前途或许因此到来,江莱却不心动,不被外物所累康承安深感欣慰,“好!你有此心,我便放心了。朝中局势暂时还影响不到顺宁府,你把心思放在明年的秋闱上,至于朝中如何、”康知府叹了口气,“看天意吧。”
朝中局势不稳,或是有奸人作恶,新上来的学子便可能被有心人利用,或是成为风口浪尖上的牺牲品。康承安和赵鸿远作为过来人,深知这一点,但不能因为怕就放弃科举。
其实朝堂就从来没安生过,只不过现在更趋于尖锐化。朝堂混乱让人困扰,但谁又敢保证不是机会呢?
“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请老师和大人放心,大不了我避世。”江莱笑道。朝堂纷争什么的,他可没想过参与,安生活着不好吗?干嘛非要参一脚。
康承安心说真到了那个时候,哪里容得你自己选,罢了,一切未定他也不想说太多吓着江莱。
赵鸿远回到家,看见江家送来的鸭蛋,再看看京城送来的赏赐,他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御赐之物不能给别人,赵鸿远便把家中的布匹、药材、瓷器、笔砚等,挑好的让赵若莺给江家送去。
江家人不明就里,都觉得亲家也太大方了,一篮子鸭蛋竟给了好几百两银子的回礼。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年前忙,有时回家都好晚,来不及写了,更新不及时,见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