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来的那些人是？”

第二天在用餐的时候，白玉泽看向身边的米兰欲言又止。

“花丸清洁公司。和前阵子来闹事的是一伙的。”米兰神色如常，边吃饭边说道，“正经起来是做房屋搬家、清洁打扫，不正经起来还和以前一样，地下那些营生都没干净的，见到他们绕道走就行。”

“啊？现在不是法……”

白玉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冰打断。

“你是在城区安逸久了吧。这里是街区，是你们捂着鼻子避开的下水道。”林冰冷冷瞥了他一眼，“你知道街区建立之前那些老城区的人都去哪儿了吗？花丸有的是办法把人扔到……唔。”

米兰塞了一筷子菜到林冰嘴里，示意他可以闭嘴了。

“但是昨天他们……”白玉泽垂下眼，昨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虽然那个场面有些暴力，但是又可以看作是一种独特的赎罪方式。

“那是看在大禹哥的面子上！”阿彦急匆匆地说道，语气里洋溢着自豪，“他们可不敢惹大禹哥！”

这下白玉泽又是不理解：“大禹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因为大禹在街区里也算是个说得上话的人。”米兰紧跟在他后面解释道，“得罪了大禹，以后也不好在街区里活动。”

“没错！你是不知道大禹哥以前有多勇猛！”阿彦激动得手舞足蹈起来，“他可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阿尔……唔！”

米兰又夹了一个荷包蛋塞到到阿彦嘴里，示意他可以收声了。

“你就放心在这里先住着。有什么事交给大禹就好，别担心了。”米兰说着拍了拍白玉泽，试图让他宽心。

白玉泽点点头没说什么，心里暗自在想傅时禹可以抗衡得了那个Alpha吗？

“你过来一下。”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傅时禹出现在他身边，伸手往后指了指，示意他到外面去。

白玉泽听话地起身跟着傅时禹走出餐厅，只不过在往前走的时候没来得及刹住车，直接撞进刚好转身的傅时禹怀里。

“不、不、不好意思。”白玉泽顿时羞恼得结巴起来，恨不得像鸵鸟一样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

“没事，下次注意点。”扶稳他后，傅时禹立刻四下张望看看有没有被其他人撞见。

他这次倒是记得要提防一下。

“是有什么事找我吗？”白玉泽放开他的手，特意避嫌往边上踏上半步，只是刚刚那一幕沾染起的羞红还依然挂在耳边来不及消散。

傅时禹直截了当地说道：“听说好像找到了你的Alpha。”

“嗯。”白玉泽绞着手指，单单应了一下就不再作声。

从昨天见到周狛云开始，他其实就隐约有些预感，但他一直都在逃避，不愿去深想。

见他陷入无尽沉默中，傅时禹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想的？”

他还记得昨天上午白玉泽如释重负般做下的决定。明眼人也能看出白玉泽经历了什么，知道该对他抱有怎么样的态度。

“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我不想走。”白玉泽沉下一口气，但始终觉得胸腔里很闷。

“你是觉得哪儿也不去，就不想离开这里；还是去哪儿都可以，只要不是回到那里？”傅时禹像说谜语一样绕了绕，但他相信白玉泽能听清话里的谜底。

白玉泽稍稍反应了一会儿后，抬起头看着傅时禹，拼命地晃着脑袋：“……我不要回去，那里是地狱！”

他染上哭腔，整个胸腔发出悲泣的轰鸣，眼泪蓄在眼眶里随时等着掉落。

在他不断压抑的哭声中，傅时禹想抬手安慰他，却又觉得不合适，便只是攥紧了手，任由指尖刺痛掌心。

“……告诉我，关于那个Alpha的一切。”傅时禹沉吟片刻后终于开口，他放开了陈子龙的忠告，始终选择引火烧身。

***

当天傍晚，周狛云踩着被拉长的影子走向1102。

那时候，傅时禹拿了点剩饭到门口去喂那几只不知从何来的流浪猫。等他放好碗再起身时，迎面撞上了站在余晖中看着他的周狛云。

“下午好，傅老板。”周狛云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你们养的猫？”

傅时禹摇摇头：“几个小孩闹着心疼它们而已。”

“野猫养久了也会黏人的。”周狛云看着那几只埋头抢食的流浪猫，没来由地来了这么一句。

傅时禹微微蹙眉，也不主动明知故问，直接转身往店里走。

被他明显无视的周狛云也不气恼，踩着他的影子跟上去，追在他身后说：“昨晚被陈子龙那帮人耽搁了，不知道你和那个Omega讲好了吗？”

“他说标记他的Alpha已经死了。”傅时禹没回头看他，只是边往前台走去，边语气平常地讲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你说什么？”周狛云难得冲他扬高了声音，“他和你说那个Alpha已经死了？”

“嗯。”对于他的确认，傅时禹点了点头，不做任何多余的解释。

周狛云停下脚步，看着傅时禹越走越远的背影：“好的，我知道了。”

听到身后不再出现紧跟上来的脚步声，傅时禹也同样止步不前，回头看向逆光里的周狛云。刺眼的夕阳余晖照射进来，他看不清周狛云现在是以怎样的神情面对他。

是了然、是惊讶，又或是满心怨恨？

“还有别的事吗？”傅时禹望向那一道灰暗阴影，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他的身份还没有得到验证，需要立即带去管理局。如果被发现是在册逃犯，那就不是你我能够担当得起的。”周狛云收起先前那份和颜悦色，朝他走近几步，直到说话的声音只有他一人能听见才停下脚步。

“这应该是你们的疏忽吧。解救他的第一时间就该登记了。”

“哈哈，当时也是为了怕他有过激行为，才不得不放任了他一会儿。”周狛云干笑两声，嘴角扯起一个牵强的笑容，“那傅老板能不能让我及时补救呢？”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有Omega敢拒绝管理局吗？周组长。”傅时禹半眯起眼，眼里颇有些玩味，“你尽管上去找他。”

周狛云垂下眼注视他，薄唇轻启吐出冷冷两个字：“房号。”

“205。”

得到答复后，周狛云现下的脸色和昨晚被陈子龙那帮人搅局时的如出一辙，沉着脸从他身边走过。

傅时禹也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单单感受着周狛云的身影消失在余光边界。

另一边，听到敲门声后出来开门的白玉泽看到门外的来客，颇有些猝不及防的吃惊。

“是你……”他微微瞪大眼睛，似乎没料到还能遇到当时把他送进1102的那个Alpha。

“跟我走。”周狛云冷着脸看他，语气也不是在人群面前的那样亲和，反而有些冷酷无情。

“去哪儿？”白玉泽紧抓着门把手，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

“你的Alpha找来了。”周狛云打量起他的这份迟疑，视线宛如等待猎物上钩的猎犬。

“我的Alpha已经死了。”白玉泽抓紧门把手，不知何来的勇气一字一顿冲着周狛云说道。

周狛云眨了眨眼，顿时有些无奈，他甚至觉得这种毫无意义的负隅顽抗太过可笑。

“你瞒不过我的。”周狛云扯了扯嘴角，硬是挤出一个算是和善的笑容，随后压低嗓音，“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你和李昀景的那些事，我都能一一跟你翻出来过一遍。”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李……又是谁？”白玉泽这下没有方才被压迫的紧张，反而侧了侧脑袋，皱起眉一脸困惑。

周狛云收起笑容：“别跟我演。”

面对他的连续质问，白玉泽理所当然有几分不悦：“不是，警官，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被标记的Omega见到标记他的Alpha会发生什么，你见过吗？”

“如果你能把他从骨灰盒里弄出来，我也挺想见证这份奇迹。”

“我算是可怜你。但是你不听话，我也没有办法。”周狛云对他抱以一种怜悯眼神，“李昀景已经找上管理局了，他一手遮天的能力你应该见识过吧。”

白玉泽看着他，一副迷茫失神的样子，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周狛云张了张口，最后哑然失笑：“算了，你好自为之。”

他不再和白玉泽继续纠缠下去，他做好忠告就足以告慰他自己的那份不安。

等他下楼之后看见站在前台的傅时禹，周狛云没选择迅速离开，反而走到傅时禹面前，扬起嘲弄笑意。

“傅时禹，我以为我们在一条船上。”周狛云看着他，浅琥珀色的深邃眼瞳里映出那张淡漠的脸。

傅时禹直视他的眼睛：“当然。”

他知道周狛云话里的意思，他的把柄还牢牢抓在周狛云的手里。

“凭我们这份不长的交情，我也不想看到你因为那个Omega倒了大霉。”周狛云那张脸冷下来后显得更加不近人情，“我劝你好好找那个Omega了解一下情况。你要真出事了，我可会非常难过。”

听他这毫无遮掩的话，他大概已经意识到傅时禹知情一些内幕。

“真是谢谢你的好意提醒。”傅时禹咬重几个字音，反倒暴露对他的不满。

“不客气。”周狛云倒是厚脸皮一笑，眼里没有一点笑意，“对了，希望我不会在1102以外的地方抓到这么显眼的Omega。”

傅时禹反问一句：“脚长在他身上，他跑了你还怪我？”

周狛云耸耸肩：“我可是一早就付钱让你看好他的。”

傅时禹觉得可笑：“什么时候管理局有权利私自决定一个Omega的去留？还是，这只是周组长的私欲？”

“有没有权利我不知道。但是管理局有权查处违法修改第二性信息的Omega，对吧？傅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