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图瓦知道自己疯了。

准确地说，在看到鲜血从雄虫的双眼处溅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彻底疯了。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脑中那根弦崩断后，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就恢复了理智。

但待到目光重新变得清明之后他便发现，自己身上戴着至少二十个精神力限制器，被关进了太空堡垒最底层那个从来都没有被启用过的，最高屏蔽等级的禁闭室里。

这个纯白色的房间亮着柔和的灯光，可以同时应付两个阿尔图瓦这个等级的雌虫精神力全面爆发。

终端碎了，精神力爆发后遗症导致他脑后的神经一抽一抽地疼，持续不断。

整个禁闭室宛如一个没有接缝的盒子，甚至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换气排风口，而是将最新的渗透技术运用到墙砖上，让禁闭室的六面墙都成为了“会呼吸的墙壁”。

毫不夸张地讲，就是把这房间直接整个扔到宇宙里，在保证食物和水源的情况下，都能让最脆弱的亚雌至少延长一个月的寿命。

缺点就是隔音太好了，如果房间内唯一的通讯装置坏了，并且被有心针对的话，困死在这个空空如也的房间里是很有可能的。

这一身的精神力限制器就足够让阿尔图瓦明白到底是谁下令把他给关起来的了，他也就不打算试着用墙上的通讯器联系外面，而是直接暴力破坏了所有的精神力限制器。

按理说，这么多的限制器足够把阿尔图瓦SS级的精神力压制到B级的，而这个禁闭室也保证了他在精神力暴动的状态下无法突破禁闭室的房门。

但阿尔图瓦现在的状态很奇特。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还处在全面暴动的阶段里，精神波动频率异常，精神力输出量异常，精神节点中游走的精神力分流异常，他却觉得，自己可以控制这暴动的精神力，即使自己现在的精神力等级，大概率已经超过了可被测量到的上限。

现在他的精神力等级，应该算是达到3S了。

脑子里短暂划过了这一念头后，阿尔图瓦就摘掉了身上最后一个中控装置已经损毁的精神力限制器。

随即，他抬起一只手，就按在了通讯器旁边的墙上。

精神力如刺破一切的锋利长矛般一往无前，毫无保留地彻底输出后，禁闭室的门锁发出了不堪重负又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过了几秒，与墙面完美结合的房门，就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溢出的精神力被阿尔图瓦毫不怜惜地斩断了连结，沸腾火山口般的精神图景又迅速恢复到盈满的状态，就仿佛刚才的全力输出并不存在一样。

阿尔图瓦现在的精神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踏出禁闭室的那一刻，血红色的蝶翼在他背后展开。疾步走到天井处，年轻的元帅第一次在室内肆无忌惮地展示着自己这副令绝大部分虫族都畏惧不已的毒翼。

精神力织就的翅膀轻轻一扇，他便在下属们惊惧的目光中，直接飞上了指挥室所在的楼层。

田中浩正在跟裘鸣和费莱尼争执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三个将军围着指挥室中央的全息星图，言辞有些激烈，田中背对着指挥室的大门，就看到他对面的两个将军突然同时闭了嘴，都一脸惊恐地看向他身后的位置。

可是田中并没有感受到身后传来一丝一毫的精神波动……

因争执而脸红脖子粗的将军心里一突，想到某个离谱的可能，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还没等他彻底回过头，他就被凌空拎起，像一袋垃圾似的，被甩到了一边去，还是那种完全不控制力道的甩。

田中浩在空中慌张地调整身形，才让自己不至于那么狼狈地摔在地上。

看清了将他甩出去的那个身影，田中本来就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是他，阿尔图瓦·鲁格，暴力开启了自己亲自锁上的禁闭室大门，在精神力暴动后却依旧没有失去理智，仿佛被虫母祝福了般地精神力等级达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境地，似乎没有谁有能力将他打败。

田中浩下意识地往远离阿尔图瓦的方向挪了挪。

这种清醒的疯子，往往都是最不能招惹的存在。

阿尔图瓦来到全息星图的台子前，看着上面那一大片属于兽族的模糊星域，发出了回到指挥室后的第一道命令——

“从现在起，不接受投降，不抓捕战俘，不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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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尔图瓦开始发疯的第四天，虫族第三军团联合第二、第五军团的部分师团，以摧枯拉朽之势，一路杀入兽族版图的时候，兽族的军部和内阁才接到了迟来的消息。

这也并不是兽族这边消息传递得实在拉胯拉跨，正相反，兽族在信息传递方面的技术水平甚至比虫族还要再高一些。

只能说，阿尔图瓦发疯的时间太过凑巧，正好这个时段是兽族联邦十年一次的总统改选之时。

兽族联邦是一阁两院三党制，一个内阁，参议院和众议院，以及獠牙，利爪，尖喙三个参政党派共同组成了联邦政坛。

这三个党派在一阁两院中的人员分布是相对均匀的，平时互相掣肘，维持着兽族社会的平衡，到了总统换届的时候，便阴招损招层出不穷，都想给自己的党派增加话语权，推选党派内的兽人成为下一任的总统。

军部随独立于政权之外，却与政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兽族的六个军团，每个党派暗中亲近两个军团，也还算是平均。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迎敌的军团与这次改选呼声最高的尖喙派关系最近，军团长和二把手都想打个漂亮仗，来为尖喙派增加当选的筹码，可惜尖喙派的对手獠牙派却暗戳戳地想把他们踩下去，让自家的领袖上台。

于是他们就做了个相当愚蠢的决定，将战报延迟发送，最好掐着点把胜利的消息送到党派领袖面前。

本届当选的利爪派因为不可连任，看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私底下却在两头收好处，当个赚得盆满钵满的墙头草。

但由于阿尔图瓦带领的军团突然改换了进攻方式，凶得好像一只疯狗，军团长在被杀得狼狈不堪时，又做了个更加愚蠢的决定：悄悄向利爪派的军团求助，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很聪明。

利爪派因为从来没有跟阿尔图瓦对上过，又总是听闻他虽然百战百胜却对俘虏十分仁慈的传闻，对尖喙派军团的哭诉求救十分的不以为然，大不了就逃呗！反正那军雌元帅也从来不追杀穷寇。

架不住对方几次三番地通讯骚扰，以及许下的巨额报酬，利爪派军团可耻地心动了。

等他们到了前线就发现，那鲁格元帅这次不是本着打胜仗来的，他是为了杀他们来了！

初次对阵利爪派就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利爪派军团的军团长比尖喙派那个拎得清，果断不理对方的保密请求，直接一个紧急语音通讯，就打给了远在首都星的总军长。

彼时总军长正在医院探望昏迷不醒的大祭司，骤然接到这样的通讯，脸登时就黑了。

兰诺在病房里看得清清楚楚，这位大概是马族的长官脸拉得比驴还长，一路打着语音通讯就疾步走出了病房，甚至没有注意到已经醒过来的大祭司。

说老实话，听闻“鲁格元帅疯了”，兰诺心里“咯噔”一下，冲动之下甚至抬手想要拽住与他擦肩而过的浩斯族长官，在他即将碰到对方的那一瞬，手腕上突然就传来一阵刺痛，让他条件反射似的缩回了手。

也就是这一下子的功夫，浩斯族长官就已经走远了。

兰诺本能地想追上去，就被身后的哼狱警挡住了去路。

“穿针引线者。”病房中想起了兰诺之前听过的，缥缈的声音。

兰诺猛然转向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已经从鸟巢中抬起头来的大祭司，“你到底是谁？”

“兽族大祭司第199代传人，博尔德族雄性，只是西奥多·诺瓦。”大祭司语调十分的平和。

兰诺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也已经明白了就这件事追问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便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的雌君，阿尔图瓦·鲁格，他为何……我清楚……是，去……”

原本大祭司话说得好好的，可很快就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精神不济似的，原本有神的眼睛变得朦胧，眼皮开始耷拉，他强撑着想将话说完整，却越来越口齿不清。

最终，他只吐出了一个名字，“哈莫斯。”就再次陷入了昏迷。

这个名字让兰诺一愣，片刻之后，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他的眼神，变得极为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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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

裘鸣来到了阿尔图瓦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又不眠不休地在指挥室里站了四个标准日了，要不还是去睡一下吧？”

“不必。”阿尔图瓦双眼盯着屏幕，看都没看裘鸣，一点犹豫都没有地拒绝了他。

裘鸣无声叹了口气，他看向一直伸着脖子往这边瞅的费莱尼，轻轻摇了摇头。

费莱尼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不过他也没资格埋怨裘鸣，毕竟是自己没胆子去问，这才怂恿着自己的好兄弟过去。

就在裘鸣犹豫着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回到自己岗位的时候，他就听见了阿尔图瓦自言自语似的话。

“我要接雄主回家的，越快越好，耽搁了时间，惹雄主生气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