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诺记得很清楚，他最贵的一幅双面三异绣，最终的拍卖价格是500万，人民币，是他点灯熬油耗费一年半时间才完成的作品。

500万看上去很多，兰诺曾经也觉得自己算是高收入的那一批，因着师父的缘故，他认识了很多世家子弟，他们投资，拍卖，玩游艇，赛马，哪样都是烧钱的玩意。

但这些，都不如德米特一句“才800多万”带给他的震撼大。

800万星币，是很多中等宜居星的虫族拼死拼活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可它对于公爵之子来说，那不过代表着一套只穿一次的礼服而已，而且还是很便宜的那种。

“德米特，我觉得800多万一套的礼服，有些太贵了。”以前兰诺可能还会为了面子委婉表达，但当W935上的生活狠狠将他按在地上摩擦以后，兰诺就彻底不觉得嫌什么东西贵是件丢人的事了，所以他直接便说。

听了兰诺的话，德米特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很贵吗？我不觉得贵呀！那要不，这套算我送你的？”

兰诺都要叹气了，贵族雄虫都是这个样子的吗？他们的脑子里，就完全没有“换位思考”这个概念？

他不得不斟酌词句，给德米特解释，“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800多万一套还只能穿一次的礼服，不是我目前能消费得起的，您也别破费，要不然我会整天想着怎么回报您的恩情，那样的话，以后咱们就做不来朋友了。”

索性德米特听懂了，他虽然有些失望，却还是认同了兰诺的话，“那好吧。我让裁缝把他的徒弟带来，那小子更便宜，二三十万就能做一套。”

虽然兰诺并不觉得二三十万的礼服是什么“更便宜”的货色，但考虑到自己作为阿尔图瓦的未婚夫，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而且还是参加王宫里举办的舞会，穿得太过寒酸总归不好，便点头答应下来。

德米特也松了口气似的，好像生怕兰诺再次拒绝的样子，看得兰诺有几分新奇。

裁缝上门很快，机器管家联络完，他带着自己的徒弟，不到20分钟就来到了德米特专用的量体室里，分别给德米特和兰诺测量各部位的尺寸。

虽然现在绝大部分的裁缝都靠扫描仪器测量尺寸，但这个裁缝却更加信任手工测量，因为机器无法测量出衣服主人的肌肉走向，上肢与下肢的力量分布，以及坐卧行走时因习惯不同而造成的肌肉含量的微小差距。

而这些细节，就是衣服能达到顶级舒适和顶级合身的秘密所在。

至少这位雄虫老裁缝是这样认为的。

雄虫做裁缝其实很少见，他那个年轻的徒弟就更少见了，是一只没有精神力的亚雌。

因为除了站街虫之外，兰诺基本没见过亚雌，便在对方给他量前胸尺寸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请问，您是觉得我量的尺寸有什么问题吗？”亚雌没什么特殊的表情，甚至都没有看向兰诺，只是一边认真做着手上的活计，一边淡淡地问道。

“没问题，我只是很少见到亚雌，所以便多看了两眼，如果冒犯了你，我在这里向你道个歉，对不起。”兰诺的真诚道歉，倒是让这个亚雌徒弟第一次正眼看向兰诺。

他一副十分意外的样子，却很快又装成了漫不经心，继续扯着手中的皮尺，绕到兰诺的身后，这才开口道，“哦？您不是中央星的？”

“对，我是从别的中等宜居星来的。那边，”兰诺顿了一下，“大街上很少见到亚雌。”

“嗯，我知道。很多中等星和绝大多数的下等星，亚雌不是在妓.院里，就是在权贵的床上，作为禁.脔，或玩物。”徒弟的语气没有什么变化，却很轻易地就说出了兰诺想要隐瞒的事实。

尽管如此，徒弟也依然感激兰诺的细心与周到，会照顾亚雌情绪的雄虫，兰诺是他遇见的第一个。

兰诺也惊讶于他的坦率，尽管他们两个说话的声音很低，离德米特他们很远，但明显那位老裁缝不像德米特一样迟钝，在徒弟说出“妓.院”这个词的时候，兰诺就观察到，老裁缝的手不明显地停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

徒弟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只是继续例行公事地测量，背面都量完以后，他又重新来到兰诺面前，开口道，“好了，先生。还有一个问题，您习惯放左边还是右边？”

“……左边。”兰诺以前也做过西装高定，每次都被问到这个让他无比尴尬的问题，他都觉得自己下辈子也不可能神色如常地回答裁缝，无论经历多少次，都不行。

徒弟对兰诺隐秘的尴尬毫无反应，他只是认真地记录数据，然后从他拿来的设备上调出了服装样式，又打开一本面料大全，让兰诺选礼服的款式。

大概是之前的对话给徒弟留下了好印象，在兰诺暗示他想礼服稍微便宜一点的时候，便尽自己所能，帮着搭配了一套看上去价值100w+但实际上只需要15个w以内的礼服。

临告别的时候，亚雌跟兰诺握手，双方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老裁缝没什么表情地在旁边站着，却在看到兰诺与亚雌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眼中露出了淡淡的欣慰神色。

地主家的傻儿子完全没注意兰诺这边的情况，还在那对着布料吹毛求疵，老裁缝就跟哄孩子似的敷衍他，他也不觉得有被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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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的时间转瞬即逝，量完尺寸的第三天，做好的礼服就被送到了德米特的家里。

兰诺穿上觉得正正好，德米特则是挑剔了一番礼服上装饰的宝石不是真正的红宝石而是红色的蓝宝石，和衣服不太搭云云，并让管家去拿了自己的红宝石，将那些红色蓝宝石都替换下来。

兰诺则是听了徒弟的话，好好地在领针袖扣终端这类的外部装饰上下了些功夫，按着他的话来说，“礼服这种私家定制的东西没法出二手，这些首饰随便卖，回血很轻松。”

大概这个名叫阿云的亚雌徒弟，是个深谙“骑着自行车去酒吧，该省省，该花花”的家伙。兰诺很喜欢跟这样的虫族打交道，不卑不亢，永远理智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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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举办的年中舞会和新年舞会，是中央星一标准年中两次最盛大的贵族聚会。

舞会请柬分为两种，一种是侯爵及以上爵位的贵族嫡系，拥有“永久邀请函”，每年两次的舞会参不参加，只需要在邀请函的程序里选一下是还是否就行。

另一种则是电子请柬，会在舞会开始前的60个宇宙日内由王宫发出，一般邀请的都是这半标准年中为帝国带来高额GDP的星球长，战场上获得过特殊军功的师团长以上的军雌，还有富商中的后起之秀。

这两场中央星上贵族都或多或少去腻了的舞会，对于这些被发放了电子请柬的虫族来说，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阿尔图瓦。

他心里清楚，自己被发请柬的目的，绝不是因为上半年他以五千敌十万，震慑得兽族战线停滞在了距离帝国边境100个天文单位的地方，而是另外一种更为自私的、不怀好意的打算。

当然，不论是总军长还是虫皇，面上对阿尔图瓦都是正经的上级对下属的态度，只是那暗中隐藏着的别有用心，被他给察觉到了些许端倪而已。

离开王宫的会客厅前往宴会厅的路上，阿尔图瓦就在琢磨总军长和虫皇到底把什么心照不宣的肮脏想法给藏了起来，却一直理不清头绪，直到他提前10分钟来到宴会厅，那一窝蜂涌上来的记者们，给了他答案。

他们是想用舆论给他施压。

“鲁格元帅！听说您之前是受了重伤，现在已经痊愈了吗？”

“鲁格元帅！您对接下来的休战计划有什么样的看法？”

“鲁格元帅！您精神图景受损，这是真的吗？”

“鲁格元帅！您能说说有关您第四个未婚夫的事吗？”

“鲁格元帅……”

叽叽喳喳，吵吵嚷嚷，各种各样的问题被七嘴八舌地问出来，每一位记者的录音笔都恨不得戳到他的脸上。

这些暗含陷阱的问题，阿尔图瓦一个都不想回答，宫廷侍卫却都跟瞎了一样，对此看都不看一眼。

阿尔图瓦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记者们虽然感受到了他的不耐，却还是硬着头皮往前挤，生怕他不发火似的。

这时候，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了起来，“哟！这都是干什么呢？你们这帮贱雌，王宫也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嗯？”

这话里没有一丁点的精神力威慑，甚至声音都不算大，可是所有听到这个声音的雌虫记者，都像老鼠听见猫叫一样，狠狠地一哆嗦，全都闭上嘴巴，自动自觉地分出一条道，让阿尔图瓦看到了对面的两只雄虫。

德米特此时的注意力都在兰诺身上，看向他的眼神，隐隐有种狗狗驱赶乌鸦后想得到主人夸奖的模样。兰诺则看向德米特，笑着点了下头，德米特就兴高采烈打算直接将这些臭苍蝇都赶出去。

但先行动的是阿尔图瓦，他在和兰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暗含着精神力威慑的话就脱口而出——

“滚！”

SS级的精神力威慑不是一般虫族能承受的，在场多是精神力等级在A级以下的雌虫，这一个字的杀伤力，让这边所有的虫族都向后退了一步，就连兰诺也不例外。

看着后退一步的雄虫，阿尔图瓦眼神一暗，转身就走。

德米特在一边骂骂咧咧，“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他怎么就不去给他之前的未婚夫们偿命呢……”

兰诺没管德米特说得到底有多难听，只是在他耳边说了句“我先失陪了”，就盯着阿尔图瓦的背影追了上去。

身后快门“咔嚓咔嚓”地响，可以预见今晚的热搜后面，一定会挂一个“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