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但是已经成年了。

虫族这个判定成年的方式，无论兰诺看多少个实例，都会觉得非常可笑。

大概只有《百年孤独》里那个九岁嫁人十岁怀孕最终却和腹中的一对双胞胎一起死亡的蕾梅黛丝，能带给兰诺同样的荒唐感觉。

一个顶多到他腰部的小不点，在平均寿命长达200年的虫族，这个才来到世上仅仅十年的孩子，就进入了纪律严明，隐形霸凌不断的军团中，成为一名最普通的士兵。

只因为，十岁的阿尔图瓦，已经是一只“成年”的雌虫。而雌虫成年后，就可以进入军队，成为一名军雌。

科技如此发达的虫族帝国，却有着这样原始而残酷的制度，不得不说，兰诺觉得挺割裂的。

他无意批判虫族的这个制度到底有多么的不合理，但他觉得有一点值得他去深究，这个“阿尔图瓦·L·美第奇”，大概率就是后来的“阿尔图瓦·鲁格”。

至少星网这个匿名论坛里，有超过百万的虫族都是这么猜测的。

这个推测被兰诺默认，他便顺着这个思路，一路查了下去。

于是便一路看过了阿尔图瓦的晋升。

十三岁成为少尉，十五岁受封中尉，十七岁官至上尉。十岁成年后，他又经历过两次分化，均在战场。

第三次分化精神力进阶S级，直接晋升为上校，那年他二十三岁。

随后便又是长达八年的战争，战场上不要命的屡立奇功，换来的是军衔的一路晋升，三十一岁那年，阿尔图瓦·鲁格，成为了第三军团的元帅。

也是五个军团中，最年轻的元帅。

军团长统领军团，坐镇后方，元帅同时也是副军团长，指挥前线，奔赴战场。如果说军团长是整个军团最稳定的盾，元帅便是军团最锋利的矛。

不过很可惜，这柄矛再锋利，也永远不可能成为盾。鲁格元帅此生的最高军衔，也只能是元帅。

他没有成为军团长的资格。

至于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因为阿尔图瓦·鲁格不是贵族。

【可美第奇家族……】

【谁能证明他是美第奇家族的直系后代？咱们这个匿名破论坛里的所有内容都是未经官方证实的“小道消息”，美第奇家族覆灭的报道，里面可有盖了官方钢印的红头文件。】

【而且，就算鲁格真的是美第奇大公的婚生子，他若想成为军团长，也得嫁个侯爵以上的贵族才行。我记得他最后匹配的那只雄虫，是孤儿院长大的吧？】

【对，是彻底的平民。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阿尔图瓦·鲁格这辈子的最高称谓，就是“鲁格元帅”了。】

【哈哈，对！不过这话可不能让那些鲁格毒唯看见，我怕这个帖子被狙掉。】

【这帮家伙还天天叫嚣着总军团长要让鲁格来当呢！】

【一群刚刚初次分化的小屁孩而已，也就敢在星网上逼逼赖赖，现实里老子一手就能捏爆仨。】

【哈哈哈哈哈哈就是就是！星网上蹿下跳的小屁孩真的跟小蚂蚱没什么区别！】

……

话题已经逐渐歪楼，兰诺也就没再往下看，随手关掉了这个帖子。

躺在床上，鲁格元帅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被兰诺都给投影到了天花板。看着这一张张同样表情严肃的脸，兰诺轻轻叹了口气。

他看到了坚毅背后的脆弱，严肃中包裹的不安。阿尔图瓦是蜷成一团的刺猬，将最柔软的部位死死护着，不露一丝破绽。

当然这些都是兰诺的臆想，大概率夸大其实。

这么揣测并不是觉得鲁格元帅的坚毅刚强严肃冷酷都是装出来的，也许只是他捕捉到了对方眼中被小心藏起的疲惫，又莫名地触动了自己的某个点，所以才任由思绪天马行空，胡乱发散，想着想着，就这么睡着了。

卧室的门开了个小缝，一只谨慎的眼睛贴着门缝看向外间，注意力马上就被发着光的天花板给吸引了过去。

看清了投影的是什么，瞳孔微微一缩，门被迅速，果断地，“砰”一声关了个死。

又过了几分钟，兰诺的终端自动休眠，外间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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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天晚上兰诺亲自威慑之后，门外就再没有了徘徊晃荡的雌虫跟亚雌，甚至打架斗殴的混混们也都默契地绕开了这所孤儿院，生怕制造出来的动静将这只脾气不好的雄虫给惹火了。

兰诺也没想到自己一朝身份暴露，居然就得了个“脾气不好”的名号。西泽尔为着这个还特意给他打了个语音通讯，笑得那叫一个放肆。

听着西泽尔憋着笑的话，兰诺先是一愣，随即便哭笑不得。脾气不好就脾气不好吧，虽然跟他的性格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总的来说利大于弊。

除此之外，还有个更大的好消息，那位医学界的传奇似乎是终于把兰诺的邮件从角落里扒拉出来了，不仅火速回复，还给了个私人账号的链接，兰诺一加上去，对方就扔过来四五个问题，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迫切。

于是，原定体能训练的一下午，兰诺就都贡献给了这位医学界翘楚。

他给自己编了一个觉醒了治愈系精神力的雄虫身份，二次分化后升至A级，发现自己多了个探查精神图景的能力，于是便想咨询他是否有修复那些破损精神图景的可能。

以此为契机，一老一少两只虫，隔着终端讨论得热火朝天，因着实在投机，老泰斗甚至要兰诺直呼他的名字，费利。

兰诺觉得管一个170多岁的老学究叫“费利”过于不妥，推脱拉扯好几回，对方才勉强接受了被叫做“费利老师”。

但他拒绝被叫做“先生”。

费：【省省吧，我被雌虫啊，亚雌啊叫了一辈子的‘先生’，现在看见这个词都觉得反胃。孩子，你可能现在还不理解，如果你有机会来上等星或中央星看一看，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反感这个称呼了。只不过是性别不同，又有什么可骄傲的呢。】

费利意有所指，却并不打算再深说。他转而提起了一种只有顶级世家有资格竞拍的药剂，费利曾参与过研发与改进，现在受了兰诺的启发，他忽然觉得这款药剂似乎还有能改良的地方，可以降低成本，提升产量。

兰诺也对此很感兴趣，便问起这种药剂的具体功效，费利便捡着能说的都告诉了他。

包括这个药剂可以缓解精神图景破损带来的剧痛，是一种靶向止痛药，但使用这种止痛药也不过是一种价格昂贵的姑息疗法，精神图景破损不可治，不可逆，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破损越来越大，疼痛越来越剧烈，最终死亡。

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精神图景彻底破碎死的，还是因为忍受不了剧痛被疼死的。

兰：【据您所知，有先天性精神核缺损但活过初次分化的孩子吗？】

兰诺终于提出了他一直藏着没问的第二个问题。

费：【据我所知，没有。】

沉默片刻，对面才发来回复。

费：【不过，我有个推测，如果这些孩子想要活过初次分化，至少要确保精神核展开为精神图景时不出岔子。】

费：【如果精神核先天缺损，展开的时候精神力回路就是断裂的，若有办法暂时接续断裂的回路，也许有活下来的可能性。】

费：【不过这个设想从来没有实践过，你要是能来中央星就好了，也许你的本事，借助一些器材，能实现也说不定。】

费：【当然，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随便说一嘴，你不要当成压力。】

费：【我的雌君回来了，咱们回头再聊。】

兰：【好的，也向您的雌君问好。】

老先生还很时髦地回了个笑嘻嘻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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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诺也没想到，费利的“回头再聊”，居然真的大概回个头的功夫，对方就来敲他了。

当然兰诺这么形容是夸张，不过费利也没让这个“回头再聊”过夜，即使之前说了“我只是顺便说一嘴，你不要当成压力”，这个顺嘴一说的提案却颇有几分让费利抓心挠肝的架势，再加上兰诺提出的设想虽然天马行空，但仔细琢磨还有不小的可行性，费利于是见猎心喜，揪着兰诺就不放。

所以接下来的这几天里，兰诺天天抱着终端在上面打字，小虫崽们每一个都好奇地问过一遍，“兰老师你在忙什么呀？”兰诺都会告诉他们，“老师在跟一个很重要的人说话。”

小虫崽们听到这个回答后，“哦”完一声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阿尔并没有提过这种问题，却在旁边听到兰诺这么说以后，就又开始有意躲着兰诺，而兰诺因为忙着从费利那里偷师，便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直到兰诺觉得他学得差不多了，可以给阿尔继续修复精神图景的时候，他才发现，居然哪哪都找不到阿尔了。

冷汗顿时就顺着兰诺的鬓角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昨天为什么没更新。

我妈以“再不出门你就要发霉了”为由，把我拽出去逛了一天的街。

室外寒风刺骨，室内汗流浃背，一天下来，身心俱疲。

所以鸽了。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