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舒满克跟言堂都已经做好了迎接又一波猛烈攻击的准备，但等了一会，发现木乃伊们在冲过来的半路上，突然都停顿了一下。

很像是机器遇到了故障时候的卡顿。

紧接着，它们在原地开始“手舞足蹈”了起来，远远看过去，仿佛一群穿着全身白色衣裤的街舞团体在表演机械舞。

言堂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朝周围看了几眼，捕捉到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淡紫色的烟雾开始在空气中弥漫散了开来，思索几秒，当机立断，“马上从这里离开！”

舒满克很少见言堂用这种很紧急的语气说话，意识到是有什么不对劲了，两人一边跑，他一边问，“是出什么问题了？”

“看到那淡紫色烟雾了？”

“……看到了，那是什么？”

“估计是某种特殊气体，被包裹着的尸体接触到了以后，开始变得异常。”

言堂说让跑，就是不想被那股烟雾笼罩。

“我们都戴着防毒面罩——”本来舒满克想说，戴着面罩会没事的，但以他以往的作战经验来说，防毒面罩很多时候就是个心理作用，真要遇到了什么，多半防护不了，于是话题一转，“它们不再死咬着我们不放了，倒是好事。”

可不是么，木乃伊们忙着在地上乱舞。

压根就没有再管言堂、舒满克了。

反正两人此次来太平间的目的就是为了取尸蛊虫，既然已经拿到了虫子，当然是赶紧撤退。

要往前面冲，就必须得经过木乃伊群，在穿越它们的时候，舒满克发现这些尸体唯一裸露在白布外面的眼睛里，是有着情绪，那是一种恐惧的情绪。

都已经死了，是尸体了，还会恐惧？

言堂密切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发现了很糟糕的事情。

刚才一路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蛊科科室的建筑物上面，有很多条直径不一的管道，似乎是贯穿了整个科室——亦或者是整座医院。

原本他猜测，这些管道应该是输送消毒液体的。

现在看来，或许还有别的用途。

而其中一些管道，已经破了一些裂痕，那淡紫色的烟雾，正是从管道中泄露出来的，如果没毒，或者只是轻微的毒，那还好。

如果是剧毒——

不仅仅是他们，整个蛊科科室的人都要遭殃。

在想着以上这些的时候，只是言堂在大脑里思考，没有说出来跟舒满克讨论，但舒满克不傻，他自己也有眼睛，观察了一会之后，得出了跟言堂差不多的分析。

两人沿原路返回，发现不仅仅是那些管道，就连脚下的地板也开始有了摇晃，开始的时候还是比较轻微的，后来越来越晃，仿佛是有地震。

更要命的是，他们还迷路了。

不对，不是迷路。

是“原路发生了变化”。

已经不是他们记忆中的那一条了。

事实上，两人目前脚下踩的路，跟原来偏离了有60度。

那里通向的是蛊科科室的一处废弃空间，已经久没有人居住，平时也不会有工作人员，等到他们想折回来重新找到正确的路时，上方的管道发生了爆破——

里面的淡紫色气体倾斜而出。

就像是一朵朵紫色的云一样。

两人已经没有办法折回去了，为了不被这股大概率有毒的烟雾笼罩，只能继续在现有的这条路上跑着。

气体蔓延的速度，要快起来也是很快的。

加上管道的某种积压，它们就像是一股股小洪水一样，自上而下倾斜，那气势，似乎是要迅速席卷一切。

原本还在原地手舞足蹈的木乃伊们，也开始因为躲避这股烟雾，往四处逃窜……

……

在言堂、舒满克身后，烟雾所到之处，所有的物体都开始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紫色，如果是有生命的物体，比如花花草草什么的，迅速就枯萎了。

这从侧面验证了它的毒性。

还有一些正常的，依附于路边的植物生长着的小虫子，在被烟雾笼罩之后，也是浑身抽搐，双眼睁大，最后在原地砰砰跳跳，直到筋疲力尽而死。

也有猫猫狗狗发出了尖叫声。

声音传到了跑在前面的言堂、舒满克两人耳朵里，让人感到异常的不舒服。

舒满克一边跑一边吐槽，“这算是红山医院内部的某个管道系统出意外了？没有修理工赶过来修理？”

目前身后的那股紫黑色魔性烟雾，距离他们只有大概十几米的距离，虽然是没什么质量的东西，却有一种排山倒海似的压倒性魄力。

……

……

*

餐厅里，桌子上摆满了外卖。

大概是因为心情好，谢宇的胃口恢复，吃了很多。

他本身不是易胖体质，所以在吃的方面，特别随意，就算已经连干了六盘烤串，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直等到最后开始打饱嗝了，考虑到在场还有女士，才终于打算歇会。

麦青调侃，“谢医生，刚才看你吃东西，就好像你已经连续半个月都没吃过饱饭了。”

谢宇也不介意，他哈哈大笑，“之前总是有心事，吃饭吃得不香，现在知道你们愿意帮助我调查医院内部的阴谋，我非常开心，这人一开心起来，胃口就好了。”

见他吃饱了，李楠开始聊起正事。

“调查医院，现在的新院长是个突破口，谢医生，能多跟我们讲讲对方？”

谢宇顿了顿，想到新院长，面色都明显有了一股不爽的表情，“他曾经也是智星医疗协会的成员，不过是负责人事的，不插手专业业务，姓庞，单名一个明字，你们之前听说过？”

洛嘉敏，麦青，小胡都摇头。

只有李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原来在某份名单里见过，也在一个八卦群里聊起过这个人，他的风评不太好，评价他的几乎都是负面。”

麦青挑起眉毛，“没想到你也喜欢八卦啊？”

李楠直言不讳，“我曾经是智囊团成员，获取各种情报也是工作之一，有时候，加入一些八卦群，比其它正规渠道获取信息，要容易得多。”

这点麦青认同，他自己之前就几十个吃瓜大群，无聊的时候爬爬楼，可以知道不少不知真假，震碎三观的东西。

“庞明是个格局小，眼光短浅的人，之前就不少人传，他能进入智星医疗协会组织，完全是因为家里有关系疏通，”谢宇的语气里，有些无奈，“新世界之后，不知道怎么的，他又跟着【王妃】在一起混了，小人得势，做了红山医院的院长，滥用自己的权力，把医院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听到谢宇又提到了【王妃】，洛嘉敏有个很想问的问题。

“【王妃】的异能【霸气】，可以让使用者强制将目标物的某些社会身份职位剥除——这个异能……听起来与常规的不一样，它跟新世界建立有什么关系？”

不等谢宇回答，这题麦青会。

“001号【阎王】，是把智星从地理上彻底重组了，但原来的权力网还在，原来130座城市的那些市长，对吧，都拥有权力，018号【王妃】能使用强制手段，让他们不再是市长，失去了权力，很多原有的架构，也就都瓦解了。”

谢宇点头，“【王妃】的能力，是从政.治上来说的，所以它代号叫王妃，多少也有点权力象征的味道。”

麦青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对方的样子，“到目前为止，26个编号特殊体，我们还没有见到其中任何一个呢，真希望能尽快跟他们会会。”

小胡刚吃饱，拿纸巾擦了擦嘴巴，“麦哥，别想那么远，先会会这个新院长再说。”这是舒队教他的，远问题，近问题，优先解决近的。

李楠问，“目前的情况，如果我们想要去见庞明，有什么渠道？”

谢宇皱眉，“他非常神秘，日常除了用医院内部邮箱下达一些指令，基本不露面，我们医生想见他都难，除非是有什么能给医院带来巨大收益的好项目，可以申请去他办公室跟他面谈。”

麦青：……

“这搞得很像是做生意，医院是做生意的地方吗，不，是治病救人的。”

谢宇看了他一眼，“没错，是治病救人，但医生跟医护工作人员都得生活，”然后他脸上又显现出了思考什么的表情，“说起来，这庞院长，其实对钱财这一块还好，不然也不会出台‘完全治愈再付钱，治不好免费’的原则，我就是感觉，他的阴谋，在别的方面。”

“什么方面？”

“……活体实验，”谢宇皱眉，“利用一些病患，做一些惨绝人寰的实验，”然后他看向洛嘉敏，“洛小姐，你原来就是研究所的，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洛嘉敏一时语塞。

她之前在研究所负责的，都是S级以下的研究项目，换句话说，不具备高度机密性，如果有需要，完全可以公开透明地展示给某些内部审计部门。

S级的项目，则不在可以审计的范围内。

之前全球130家研究所，每一家都有自己的S级别“秘密武器”，那可以算得上是某种专利，作为综合实力排名第一的南E研究所，更是有非常多“秘密”。

曾经，洛嘉敏也被老所长考虑过接手S级项目，可惜，最终她被刷了下来。

有关于针对她是否能胜任岗位的考核，有很多项，她都已经过了，唯独卡在了一项：道德品质。

不是说她道德败坏。

是太过于端正了。

S级项目，有一些会涉及非常残忍的部分，如果不够心狠，心冷，存有太多仁慈善念的话，是没法顺利将项目进行下去的。

当然，这种事不会摆在明面上说，洛嘉敏也不知道自己被刷的原因，是后来偶然一次在公共洗手间区域，听到隔壁在讲八卦，结果吃到了自己的瓜。

她也是那时才知道，如果顺利通过了考核，等待她的，是这么一个实验项目：有20名异变成了特殊体的女性，年龄从13岁到104岁不等，她们被【器官系-繁殖类-再生化】病毒感染，拥有不断增生不同器官的能力，实验负责人每天都要从她们身上切割器官，匹配适合移植的部分。

挖眼睛，摘心脏，剥皮肤，断手指，砍小腿……

洛嘉敏就会需要日常做这些事情。

在智星，研究所是个有点微妙的存在。

九等公民里，处于权力顶端和资本顶端的人，很多都从研究所获益，而这些益处，有不少都是从不可告人的S级秘密项目里出来的，如果禁止的话，会损害到金字塔端的利益，所以一直以来，它是处于睁只眼闭只眼的状态。

“……我没真正参与过那些项目，但听过。”

顿了一下，洛嘉敏才回应谢宇的话，“如果庞明是在秘密搞这些东西，那我愿意尽我所能去阻止。”

她确实是个比较“正”的研究员。

在她看来，有很多所谓的科研成果，是可以通过正常研究去进行的，又或者说，如果有捷径，但那条捷径充满了人性的恶的话，那宁可让成功来得迟一点。

这都是王丽娜从小教她的。

让她心里始终存有善意。

谢宇认为自己没看错人。

虽然相处时间非常短，可就一顿外卖的时间，他能感觉到这四个人，包括言堂跟舒满克，都是有着某种理想主义信仰的。

这种人，会为了正义去做一些事，不是有什么目的，是因为觉得就应该那么做。

“谢医生，既然知道了能够直接去见新院长的途径，那就用这方法吧，你随便立一个项目就好了，只是个幌子，到时说我们都是你助理，一起带过去。”

谢宇点头，“这个容易，等会就是我发个邮件的事。”

李楠又问了句，“刚才一直都是在提新院长，老院长——曾罗曼女士，她被免除职位之后，去了哪里？”

提起老院长，谢宇脸上露出了伤感的神色，“不知道，我们留在红山医院的工作人员，没人知道。”

小胡有点纳闷，“老院长是被迫离开，而她又有很多追随者，如果不认同新院长的做法，那为什么不跟着一起离开？”

代入到自己身上，如果舒满克当时被迫从集团离开，小胡也一定会离职追随。

“因为我们所有人都跟红山医院这个【领地】签订了契约，在一定年限范围内，是不可以离开的，否则违反了契约，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麦青弄不明白，“按照你说的，红山医院的建造者，就是曾女士，那这个领地就是受她控制的，契约也是她立定的，她不可以修改？”

“领地的建造者一旦被挑战者打败，权力就会自动转让，原有的契约，会被新的领地主人掌控，只有他才能有权限修改。”

李楠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这么说来，你们这些医生，还有护士，所有的红山医院的工作人员，实际上都是受到庞明的控制？”

谢宇无奈点头，“可以这样说。”

“当时我们跟着的人，是曾院长，我们信任她，爱戴她，所以跟她签订了契约，相信她不会做出对追随她的人不利的事情，现在情况变了，领主变成了庞明，我们的处境就很被动。”

小胡想象了一下当时的画面，“……曾女士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出了红山医院……那【王妃】也太霸道了。”

麦青闷哼一声，“对方的异能不就叫【霸气】吗，开人开得很爽快。”

“……全院上下，都对曾院长很有感情，她离开那一天，大家心情都很不好，都想去送送，可曾院长为了不让大家惹上什么无妄之灾，自己静悄悄一个人走了，走得无声无息，踪迹也隐藏得很彻底，甚至连社交号都注销了，自此，我们再也没有她半点消息。”

“之前被我医治好的病患里，有一些还是比较有能力的。”

“我在他们中间挑选了一些可靠的人，拜托他们出院后，替我寻找曾院长的下落。”

“可惜，一直都没得到什么反馈，我想着，等医院目前的困境解决了，契约也能再次修改之后，亲自出去找她。”

麦青琢磨了一下，“就算曾女士再受谢医生你的敬仰，也不值得你花这么多力气，是还有什么别的打算？比如，想把庞明赶下台，让曾女士再回来重新当院长？”

谢宇点头，“如果我能顺利找到她，她也还愿意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

李楠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事不宜迟，现在就行动吧，谢医生，你想解决庞明，是为了让红山医院重回正轨，我们也想会会对方，是为了从他口中套出018号【王妃】的具体信息，希望我们都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五个人从餐厅离开，打算去谢宇的书房。

这时候，挂在墙上的一个老式古董挂钟敲响了，提示当前的时间。

距离言堂、舒满克去太平间捕获尸蛊虫。

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

作者有话要说：蹲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