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言堂很少会有情绪上的波动，直到学了医之后，在看到病患受到疾病折磨，那痛苦的表情之时，他会感觉非常不舒服。

由此，会产生一股强烈的责任感，会想要尽一切办法将他们给治好。

这一点，他自己也无法解释原因，就好像……天生骨子里的某种使命，反正，学医对他来说，仿佛是命中注定。

这时看着舒满克，小胡，麦青，洛嘉敏，李楠躺在床上，虚弱又痛苦的样子，他的不舒服感达到了顶点。

不仅仅因为他们是五个病患。

更因为他们也是五个同伴。

[病病，我问你，他们得的是什么病？]

言堂极少主动开口向扁病病寻求帮助，一旦开口，代表是非常在乎答案了。

扁病病干笑了两声 ，[宝，你可真够能忍的，我知道，你一向自负……咳咳，不对，你就是属于能不借助我力量，就不借助的那种类型，不然，在最开始洛研究员出现了病症时，你就应该问我了。]

言堂：……

[回答重点。]

[好好好，重点，重点是，你们曾经集体待过的那座00号阁楼，还记得吗？”

[你意思是说，他们在那里感染了什么？]

[不仅是他们，还有你，]扁病病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邀功感，[当时，你也快中招了，不过幸好有我，替你抵挡住了灾祸，你才没事。]

言堂迅速回忆当时的情形，却没回忆到什么异常。

[别想了，你想不到的，是……对了，有那么一种小虫子，某种蛊虫，当时在你们身上，注射了毒液，你是它的最后一个目标。]

[可等它从你的裤脚，爬进你的小腿时候，就被我赶跑了。]

[它这才没能对你下手。]

[你想问我，那蛊虫是什么，对吧。]

[我觉得，你可以直接问小胡，他现在还能说话的，应该可以回答你。]

有时候，扁病病就是这么不爽快，或许是对言堂平时不跟他唠嗑的报复，在非必要时刻，比如小胡也可以解答疑惑的时候，它会选择对言堂卖关子。

言堂没有纠结这点。

他走到小胡床前，用十分有耐心，也十分温和的口气问了小胡几个问题。

当小胡回答时，言堂很配合地把耳朵凑近到了跟前，此举也是为了让小胡省点如果大声说话所需要耗费的力气。

小胡回忆起了昨天在00号阁楼的小插曲。

“……当时，我……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瓶子……声响你们都是听到了的……那瓶子里……瓶子里装着一只非常奇特的小虫子……打碎后，它……它就不见了 ……对了，瓶底还有一行字……【腐烂的诅咒】……”

见言堂一张沉思状态脸，小胡联想到了什么。

“言……言哥，是不是……我们之所以现在变成这样，是不是跟那虫子有关？……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一下子就愧疚了起来。

言堂摇头，轻轻拍拍了他的肩膀，“跟你无关，不要瞎想，等会我喂你吃几粒药丸，你忍着排斥感，一定把药吞下去，可以起码保证今天晚上睡得安稳。”

别说现在也不确定病源头是出自哪里了，就算是跟小胡打破的那个瓶子有关，他也不是故意的，不应该把责任归在他身上。

喂完小胡吃药后，言堂继续喂其他四个人。

他医科42年制毕业证不是白拿的，经过几次集体检查后，立马找到了让病人停止冒汗，且起码晚上睡得着觉的治疗方法。

也多亏了他们之前搜集来的药源中，有不少珍贵药材，有着奇效。

等到舒满克等人都陆续睡着之后，言堂才放心离开了房间，单独去到了机舱操控室，他按照小胡之前教的那样，依次检查各项情况。

卡卡按照预设的速度，一直顺利前行。

没有了外界因素干扰，言堂有机会静下心来想事情。

小胡口中提到的【腐烂的诅咒】，还有扁病病提到的某种蛊虫，让他有了一点线索。

在言堂大学期间，有一位教授，对他在医学上的影响很大。

有一次，他去图书馆自习的时候，在一个角落，竟然发现了老教授的身影，老教授戴着眼镜，正在研读着一本看上去很老旧的书籍。

言堂不喜欢主动社交，老教授是绝少的例外，因为每次只要他跟老教授交流，后者都会在聊天中，给言堂非常多的启发，他是很愿意跟教授交流医学问题的。

所以，那次他主动靠近了过去。

老教授看书看得非常入神，没有发现言堂的到来，甚至当他就坐在了自己对面，也还是没有把眼睛从书本上移开。

言堂看清楚了这本书的封面，上面非常模糊不清地印了一个【蛊】字。

“教授，你怎么跑到这边来看书了？”

言堂压低声音，问了句，老教授这才察觉到了外人的存在，他抬起头，看到自己学生，先是愣了下，随后笑了起来。

在教授所教的那么多个学生里，就属言堂最聪明，算是他最得意的门生。

“害，我之前在找一本书，后来发现原来学校图书馆竟然有一本，就过来找找了，没想到真被我找到，等不及拿回家看了。”

他们大学的图书馆，不仅学生可以来，老师也可以，不过一般老师不会来罢了。

“这是什么书，让你这么着迷？”

老教授招了招手，让言堂从对面坐到自己身边，“是一本讲述古老的，因蛊而出现病症的典籍，上面记载了智星历史上的很多怪病，我啊，接下来打算研究这块方向。”

智星人类生病的原因，很多。

自打究极魔鬼病毒出现，全球范围内有了特殊体后，各种病例那就更复杂了，所以后来医科的学年制度才会变得如此变态。

这么多年来，通过医学界上下各种努力，已经能把智星上出现的90%以上的病例都治好了，而那剩下的10%，一直都是老教授的一块心病。

在这10%当中，又有2%的病例，是因为蛊术造成的。

那更是死亡率直逼百分之百。

“这个学期也快结束了，从下个学期开始，我就不再教你们了，因为打算全身心投入到关于‘蛊病例’医治的研究中。”

那天，老教授跟言堂聊了很多。

他们探讨了一些关于【蛊】的问题。

当时是大二下学期，等到大三开学之后，老教授果然不再授课，言堂见他的次数，也少了，只是偶然会从学校内部论坛里，从老教授发表的论文里，知道他已经有了重大的进展。

再后来，老教授成功医治好了以前从未有医生能够治好的“中蛊病例”，开启了智星医学历史上新的篇章，他还计划将“蛊病例”也纳入常规的医学生学习内容中。

42年制，有可能还会要增多几年。

只是可惜，当时言堂已经毕业了，没有机会接触到。

再后来，旧世界毁灭，教授的计划也不了了之。

如果，老教授还在的话，或许就能够知道，要怎么医治好【腐烂的咒语】病源？

[长时间相处下来，我对你的这五位同伴，也产生了一定感情。]

扁病病又开始发声了，[如果他们死了，我会很难过的。]

[来，宝，我再给你爆一个消息。]

[新世界开启后，全球各地最顶级优秀的医生散落在各处，后来，他们自发性地聚集到了一起，开了一所医院，医院名字叫红山。]

[红山医院里，就有一个科室，专门诊治蛊病例。]

[它其实也算是一个领地一般的存在了，而且距离你们的目的地，不算太远，你只要稍微绕道一下，多花个半天的时间，就能到达。]

[一周之内，如果能让舒队他们接受到专业治疗，他们还有救。]

[否则，下场就是那蛊虫的名字，【腐烂的诅咒】，他们会全身由内而外，腐烂而死……那场面，你也不想看到的对不对？]

等它说完，言堂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一直以来，你偶尔透露的这些重要情报，都是从什么渠道得知的？]

关于对它自己的介绍，扁病病一直没有说得非常清楚。

它仅仅只是说，自己是一枚带着系统的病毒，系统的存在，让它跟其它究极魔鬼病毒们区分了开来，至于这个“系统”，到底是什么系统，有什么作用，它从来没提及。

有时候，言堂感觉，或许，扁病病所携带的系统，类似于某种“情报系统”，这个系统是根据智星目前发生的事，进行实时更新的，所以扁病病会知道很多情报。

[我神通广大嘛，渠道多得很。]

如同往常一样，涉及到扁病病不想回答的问题，它就打马虎眼过去。

言堂也没有追问。

他这个人，不双标。

既然自己也有秘密，就允许扁病病也有秘密。

[既然你知道这么多情报，还有件事我想问你。]

[哈哈哈哈哈哈，难得你愿意多跟我聊几句，问吧，看我知不知道。]

[那座红山医院里，有之前教我的那位老教授在？]

言堂2岁时就感染了扁病病，他2岁之后接触过的所有人，扁病病自然也认识，不仅认识，对于跟言堂关系稍微亲近一点的，它还很喜欢进行点评和评价。

对于老教授，扁病病的语气里，都带着一份崇敬，[那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啊，是的，他还活着，而且就是红山医院【蛊科科室】的主任，你曾经是他的得意门生，他肯定会帮你的。]

得知教授尚在人世。

言堂心里很高兴。

这种情绪在他身上，是很少有的，一方面，确实敬佩老教授，肯定希望他还活着，另外一方面，只要能找到老教授，舒队他们就有救了。

[行吧，现在赶紧改一下机甲巨人的前进路径，刚才小胡都教过你了，应该不难。]

扁病病提醒了一句，言堂伸手在操控台数个复杂的按钮上连着按动了十几下，卡卡一直不停迈动着的腿就停了下来，它立定在原地，机舱内发出了机器音。

【收到指令，偏离原定航向。】

【收到指令，偏离原定航向。】

【是否按照新航线行进？】

【是否按照新航线行进？】

舒满克把卡卡的发声系统设定为在指令有所改变，和询问新指令的情况下，重复讲两遍，也是为了让操控者在做一些重要决定时，能更慎重一些，言堂丝毫不犹豫，按下了“确定”按钮。

这按钮是认主人的。

如果不是小胡今天早些时候，临时给言堂开通了权限，他这时指头再怎么按也没用。

【收到，立即赶往新目的地。】

卡卡重新迈动双脚。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2点了，言堂再观察了一下新路线的周边环境状况，确定没什么危险，返回到了舒满等人躺着的房间。

房间里的器械助手，是专门的护理类器械人，一般护士可以做到的事情，它都能够做到，而且一个顶十个，在它的照料下，五位病人没出什么意外。

不过，机器毕竟是机器，要是发生了紧急的，复杂的突发状况，是没有人的判断准确的，反正这房间里刚好有六张床，言堂就在最后一张床上躺了下来，和衣而睡。

这后半夜吧，他基本就没真正睡着过。

五位病人，倒是在药物效果的加持下，睡得算是比较沉。

可他们这睡眠质量，不能说好，因为时不时地，大家都陆续出现了说梦话的反应，从内容来听，多半是做噩梦了。

舒满克梦到了之前战场上，战友们受伤，甚至死亡的情形；小胡梦到了小时候，因为自身弱小，被恶霸欺负的场面；麦青则梦到了自己回到【方舟】之后，被家人活生生肢.解取出了器官……

……

洛嘉敏的梦，元素相对简单。

她处在一片黑暗之中，找不到方向，随后前方亮起了一束光，有个人站在那里，她喊了一声“你是谁”，对方转过头，竟然是王丽娜。

洛嘉敏想要去追母亲，可是母亲越走越快，最后竟然还飞了起来。

她顺着母亲飞走的方向一路追，最后被26个黑影包围，这些黑影身上都有标签，分别是001至026……

……

李楠梦到了【曙光】组织的其它同事们。

他们各个身上都戴着枷锁，衣服破烂，露出来的皮肤有着各种刑具的伤痕印记，他们被困在了某处地牢，冲李楠伸出双手，“……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

……

*

虽然被另外五人不时冒出来的梦话吵得无法入睡，言堂也还是坚持躺到了早上6点半，毕竟就算大脑得不到休息，他的身体也可以充下电。

起床之后，他再检查了一下每个人的情况，又给他们分别喂了几颗可以安神、缓解疼痛的药丸，然后设定了护理器械人的程序，才离开了房间。

刚到操控室没多久，言堂感觉到了机身的摇晃。

卡卡内舱有维护内部稳定的装置，一般来说，不管它外在是怎么样的奔跑，跳跃，甚至是翻跟斗，内部都像是平时陆地房间内的稳定。

如果在机舱内都感觉不稳了，那肯定是外部发生了卡卡难以抵御的动.乱。

言堂立马把所有的外部监测画面屏幕都打开，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卡卡上方布满了成片的乌云，面积有十几平方公里，从乌云持续往下劈闪电，道道雷光闪闪——

虽然卡卡十分灵活地在躲避。

也不免会有被闪电劈到的时候。

这就是刚才那阵晃动产生的原因，因为机甲外壳材质特殊，可以抵抗强击，闪电不能把卡卡给劈开，可也是给了它外壳巨大的冲击力打击。

它才刚踏入这片区域五分钟不到的时间，身上已经有几十条“劈痕”了，要是被舒满克和小胡看到，一准心疼死。

言堂迅速查看了一下附近地图。

[宝，没办法的，你们如果要去红山医院，这片闪电区是必经之地，绕不过去了。]

言堂记起来，当时还在乐园，爱丽丝款待他们与刘森等人吃饭，后来众人在餐桌上闲聊，李楠跟科林聊起过最开始让他们产生羁绊的事件。

他们在去往【曙光】基地的路上，遇到了一片闪电区，其他人都死了，只有李楠拥有自保能力，还救下了科林，最后九死一生，逃了出去。

可这时卡卡的行径路线，并不是【曙光】基地，是红山医院，也会经过闪电区？

[这片乌云啊，又不是固定的。]

[它天生自由，当然是想去哪里 ，就去哪里了。]

[反正，一直在这方圆几百里的上空打转，就看看行人们的运气了。]

扁病病出来科普，言堂这时也没工夫回应它，他集中精力，准备启动一个大胆的计划。

小胡之前说过，卡卡的巨大机甲身躯行动，主要有四种模式。

第一种，是自动模式，就是靠机甲自带的智能系统去判断当前肢体行动。

第二种，是指令模式，由操控者手动输入/说出指令操控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老教授先出来打个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