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精神系特殊体跟其它特殊体不一样的地方，它们是追求走火入魔的，疯癫程度越高，能力就越强。”

“那它们就不怕遭到反噬？”

小胡问题多，舒满克看了他一眼，“现在重点不是讨论这个，是怎么有个具体的办法去对付城主。”

相对而言，舒满克虽然也会在行动之前讨论一些相关问题，但他更注重的是当下可行的实际解决方案，是个可靠的执行者。

洛嘉敏看向言堂，“言医生，你学医的时候，学过心理治疗？”

智星的医科是最难毕业的。

20-42学年制。

年轻人进。

中老年人出。

既然言堂已经是“言医生”了，说明人家提前毕业了，这很难得，其他人都很佩服，不过除了舒满克，大家普遍想的是，他应该是20学年制毕业的。（舒之前看过言堂的资料，知道他的含金量。）

学20年，这是智星对医学生最基本的要求。

当然，也不是字面意义上的一定要你在时间上满20年上课，这是按照智星平均学习效率水平制定的，反正要学的东西摆在那，密密麻麻，换算成能熟练掌握的平均时间是20-42年。

你要是够聪明，学1个小时顶别人10个小时，那自然可以比别人缩短10倍的时间毕业。

据洛嘉敏所知，【心理治疗】相关方面的课程，一般是20年之后再学了。

言堂知道洛嘉敏想问的是什么，他直接更彻底的回答，“我是42学年制毕业的。”

不仅学过心理治疗。

与其相关的任何治疗手段，都学过。

其他人：……

论跟学霸在一起是什么体验。

“那太好了，言医生，治疗特殊体的精神病，要通过什么手段？”

在这方面，洛嘉敏远不如言堂内行。

自打毕业后——其实言堂毕业也没多长时间，他的临床经验，大部分是毕业前最后一年的实习，接是接触过精神系特殊体病人，但真正对其进行治疗，还没碰到过那个机会。

所以他在回忆治疗手段的时候，都是些理论。

“……要主动进入对方的精神世界。”

“可以通过【冥想】去完成。”

“需要治疗者处于非常稳定的一个环境，可以心无旁骛……”

简言之，言堂需要不被干扰地进行打坐。

周围傀儡包围过来的响动越来越明显了，“稳定的环境”这个要素，显然不太理想。

“言医生，你放心好了，稳定的环境，就由我们创造给你。”

舒满克立刻在地上划定了一个大范围的圈，“你等会就在圈子中心，我们在外面替你护航。”

对舒满克，言堂有一种基于了一段时间观察的可靠信任，事不宜迟，他立马走到了中心位置的草地，坐下开始进入冥想。

精神可以瞬间高度集中在某一处，是他的优点之一。

其他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站位。

大圆圈最里面，是言堂。

洛嘉敏在他身边保持合适距离，既不会干扰他，又能保证可以随时注意到他的任何细微变化，以便及时提供一些外界帮助。

麦青在中间层保护层，走环形路径。

舒满克跟小胡在外层保护层，走环形路径。

终于，傀儡们出现了——

他们涌向了目标物。

……

*

摒除杂念，对言堂来说，小菜一叠。

当年读书那会，有过条件恶劣的，外界噪音大，看书光线不好，总之是各种干扰的环境，他就像是在一个独立世界一样，不受到任何干扰。

那是因为他只要想做一件事情，全身上下，不管心理生理，都会全力协助，为那件事去服务。

言堂迅速进入了冥想状态。

刚开始，他整个人感觉还是在一片光明的空间之中漂浮，后来就进入了一处黑暗之中，那片黑暗，是郑斌阳精神世界的外围，再过了一会，言堂看到黑暗之中，有一道光门。

那应该就是郑斌阳的精神门了。

他往门靠近，最后站定到了门口。

上面还刻着一行字：【欢迎来我心里】。

言堂：……

扁病病：好特么恶心。

[明明只是一个精神世界门禁而已，搞得好像想进去的人都是他的暗恋者一样，宝，你这个大学同学，不仅自卑，还很自恋啊，或者说，自卑跟自恋，原本就是双生一体的？]

言堂没回答。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对郑斌阳的心，不感兴趣。

他进去，是要去治他的精神病。

于是，伸出手搭在了门把上，门把很松，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打开了。

扁病病继续吐槽，[也就是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他的心，换成别人，这会开锁工具都用好几箱了信不信？]

言堂纠正了一句，[不是心，是精神世界。]

[害，横竖都一个意思。]

门被打开之后，起初是一阵光亮。

是那种很刺眼的光，让言堂遮了一下眼睛。

等光暗下来之后，眼前的视野才清晰了起来，那是一条不宽不窄的泥路，坑坑洼洼，像是刚下了一场雨，随处都蓄满了深浅不一的凹水窝。

让人无从下脚。

言堂停在原地七、八秒，没有迈腿。

[宝，这里虽然是郑斌阳的精神世界，但你在里面，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幻化出物体的，来，试试。]

泥路要怎么走？

往上面铺一些尺寸合适的扁平石块。

言堂盯着路面，当他有了上面这种想法之后，泥路上果然就出现了一条石头路，这时再踩在上面，就不用担心会被泥水浸染到了。

他走了有几分钟，路旁边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直到一个拐角处，路过了一个小卖部。

这个小卖部是真的小，跟报刊亭差不多，外墙用红黑色的砖头堆砌而成，没有门，只有一个售卖窗口，上面分门别类摆放了很多杂物，多是零食和文具。

非常老式的那种。

当言堂往里面看的时候，冷不丁的，从窗口后面露出了一张脸。

“小伙子，刚回来啊？喲，看你样子，这几年在外面打工挣了不少钱吧？……我们这破地方，我知道，在外面靠不了脑力赚钱……”

这个自顾自开始跟言堂唠嗑的，应该是小卖部的主人。

四十来岁的中年女性。

嘴里有獠牙，说话时嘴里有股很大的臭气。

好像刚吃了一条腐烂的生鱼。

“……大家见识都少，出去了都是被坑的，瞧瞧你这身段，你这张脸，啧啧，我猜，应该是靠出卖.美.色，傍.富婆——不对，傍.富老头？”

女人的揣测很随意。

言堂：……

“既然挣了钱，就帮衬我一点吧，今天早上刚进新货了，来，你瞅瞅，文具你是用不上了，零食？山卡拉地方无聊，嘴巴淡的时候可以多嚼嚼。”

言堂从来不吃零食。

所以他的牙很好，没有蛀牙。

但……他还是下意识指了指，什么棒棒糖，香口胶，干脆面，话梅蜜饯，肉铺……最后让女人装满了整整一个大红色塑料袋子，就是感觉……会用得上。

“来，一共是42.6资币，给你抹去零头，收个整数。”

看来这个精神世界，尚属于旧世界，还是用纸币的。

而且东西不贵，显然没有宰人。

言堂身上原本当然没有纸币。

但在这里，他可以随意变幻出来。

付完钱，他问了句，“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人挑了挑眉毛，“小伙子，出去混出息了，连生养自己的地方都忘记了？还能是什么地方，郑家村啊，年年都不会有任何变化，这你都认不出？过分了啊。”

言堂没有再跟她说什么，提着红色塑料袋继续往路的前进方向走。

这样又过了几分钟，他眼前画面的内容才丰富了起来，可以知道，是个小山村，地势还算是比较平的，一眼看过去，可以看到很多破旧的泥房子。

就算是在旧世界，这也是非常非常偏僻的地方。

不是智星管理层不想改善环境，是当地人信某种说法，之所以偏僻，是因为风水的原因，风水不好，做什么都没用。

只能一代烂，代代烂。

一代穷，代代穷。

言堂对这种环境，并不陌生。

小时候，也在类似地方生活过。

那时他刚失去了父母，也没有其他亲戚，两岁的孩子，再怎么早熟，也才特么两岁，只能跟着一群流浪汉，辗转反侧，很多地方都待过，还能住在有屋檐的房子里，不是露宿荒野，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看，前面有一栋房子，跟其它不一样，发着微光，那应该是有线索的。]

扁病病话音刚落，言堂脚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实际的距离，比看着的要近。

还没走几步呢，就到达了目标物的门口。

他伸出手，本想礼貌性敲几下门，没想到门“吱呀”了一声，自己打开了，一股酸腐臭味铺面而来，有泥土的气息，也有排泄物的气息。

这味道，普通人闻到了会想吐。

但言堂是医生，在实验室的时候，在现场的时候，比这更复杂更难闻的气味，不知闻过多少次，没什么冲击力的。

于是又走了进去。

这房子家徒四壁，除了客厅里摆放了几张小矮凳子，连一张桌子都没有，空得让人有点发瘆，墙壁上，却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奖状。

各种各样的奖状。

获奖人：郑斌阳。

看来这就是他家了。

既然这里是郑斌阳的精神世界，那么里面的事物，都是根据他的记忆去塑造的，言堂知道他从小的生长环境不好，没想到是这么不好。

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戏剧夸张的成分，在这个世界里被添加了进来。

如果有，目的是什么？

博同情？

除了客厅之外，房子还有另外几个房间，其中一个最小的传来了声响，言堂继续循着线索往里走，看到里面靠窗前，摆放了一张小木桌。

前面坐了个孩子。

那么小的桌子，却堆满了像是山一样高的作业本，这么一对比，更显得孩子身子骨薄弱，他伏案在窗前，借着自然光，奋笔疾书。

这种年纪，童年应该是要在户外度过的。

跟小伙伴们自由自在玩耍度过。

在这瞬间，言堂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些可怜。

哪怕是他自己，童年也不觉得“惨”过，虽然吃穿比起正常家庭小孩差一些，反正有衣服穿，不至于冻着，饿了，再不济也有营养液。

精神上，是没逼迫过自己做任何事的。

为什么用到了“逼迫”这个词？

因为哪怕是背对着这个小孩，言堂都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不情愿感，对方的身体被困在这，心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

[这是郑斌阳的心魔所在。]

[宝，你这同学从小就心苦啊。]

言堂往书桌旁走过去。

这样就能从侧面看清楚小孩了。

好家伙，孩子的手上，眼睛里，都是血。

手上的血，是书写过度造成的，眼睛里的血，是用眼过度造成的。

这是在用生命写作业。

言堂：……

他从小也爱学习。

学习场景非常轻松，舒适。

[好了宝，不要凡尔赛了，你就是家长们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小孩。]

言堂暂时没有动作。

因为之前老师说过，要治疗精神系特殊体病人的病，在进入到了对方的精神世界之后，在有明确的提示之前，最好只是做一个默默的观察者，不要主动去有一些行为。

特别是与病患在这个世界本体的互动。

别去干扰，否则不知道会触发什么。

他等了一会。

等来了一个旁白音。

【医生您好，感谢您愿意治疗这个病患】

【首先，您需要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从作业堆里解脱】

【不能使用暴力方式，只能温和地去进行】

【祝您好运】

言堂：……

这个旁白还挺有礼貌。

他张口，唤了这孩子几声，房间里没其它声音，不存在听不到，可孩子就是没反应，仿佛言堂是空气。

直到言堂意识到自己手中还提着一袋子零食。

他从袋子里掏出了一包干脆面，“……别写了，吃点东西。”

孩子机械化动笔的动作愣了一下，接着停了下来，把脸转过来看向言堂，他的脸很花，都是被从眼睛里流下来的血，还有额头汗水混合在一起造成的。

“吃吧。”

孩子接过了干脆面之后，很快拆开包装纸，“吭哧吭哧”几下，像猪一样，把面干嚼完，又继续投入到了写作业的大工程中。

言堂对孩子，噢不，应该说是病患，他对病患都很有耐心。

一包干脆面不行，那就两包。

干脆面不行，那就换别的品类。

终于，等一袋子零食全都给了出去，孩子也都全数吃完之后，才从桌前站了起来，是打算彻底停止写作业了。

言堂又递给了他几包湿纸巾，让他把脸擦一擦。

脱离了作业的孩子，不再呆滞，明显机灵多了，拆开湿巾，麻溜地给自己擦干净了脸，从干净的五官上来看，依稀能够辨认出是郑斌阳小时候的样子。

他后来没长残。

从小就挺丑的。

……

*

傀儡们，越来越多。

人流一波接一波。

最开始，舒满克跟小胡站在最外圈，防守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完美的，守在中间层的麦青比较轻松。

到了后面，总归有一些遗漏的傀儡，钻了空子进去，麦青就有活干了，他要赤手空拳跟傀儡搏斗，对方虽然没什么搏斗技巧，力气是真特么大。

麦青得使劲全力，才能把他们再推出去圈外。

偶尔，舒满克会在防守外圈的同时，兼顾帮一下中圈的麦青。

处于大圆圈最内层的洛嘉敏，守在言堂旁边，虽然她不用参与防守，精神力也是高度集中，因为她要密切注意到已经进入了【冥想】的言堂的状态。

言医生的脸很平静。

就像是进入了睡眠。

这代表着他目前为止，在郑斌阳的精神世界里，遭遇还算顺利。

郑斌阳的本体一直没有出现。

不知道是因为有其它的事情要去处理，还是躲在暗处施展操控。

但他肯定是知道眼下这种局面的。

所以指令相应的有了一些变化。

傀儡们的力气更大，也更“聪明”了，会使用假动作，也会抱团冲进舒满克划定的安全圈里，这可就麻烦了，跑进了外圈的傀儡们数量一多，麦青招架不住了。

有两个甚至冲进了最内圈。

洛嘉敏一个人可对付不了。

就在大家都分身乏术之时，一声巨大的炮声响起！

也亏得言堂定力够，这么响，都没把他吵醒。

紧接着，在空气中弥散一股白色的烟雾。

洛嘉敏第一时间捂住自己鼻子的同时，很犹豫要不要帮言堂捂上，此时任何对他肢体的触碰，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干扰，可烟雾要是有毒——

“别怕，这是催眠烟雾，只对傀儡起效。”

一个温润的男声传了过来。

还环绕着雾气，暂时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如他所说，吸入了雾气的傀儡们，一个个立马就丧失了行动能力，身体摇晃了几下倒地。

再次回归到了最开始那种昏睡状态。

“我再开几炮。”

“你们淡定。”

作者有话要说：有新的重要人物要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