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这么过了两天，在暴雨第十六天的时候，积水终于快到了四楼。

姜柯和许芮芮一大清早就下了楼，积水已经到了楼梯最上面一节，就差一点就会漫上四楼。她们敲了敲402的门，老人醒得早，何奶奶很快就笑呵呵地打开门，“怎么了，孩子？”

姜柯和许芮芮侧过身，给何奶奶看了身后的景象。何奶奶他们听姜柯的话，门都没出过，也不知道楼道里的情况，这突然一看被吓了一跳，“这，这怎么这么快就淹上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许芮芮挽过何奶奶的胳膊，“奶奶，你们上楼来跟我们一起住吧，我们在七楼，能比四楼安全一点，而且我们住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何奶奶有点打不定主意，领着她们进屋去找蔡爷爷。蔡爷爷腿脚确实不太好，坐在床上，其中一条腿比另一条腿要细上一点点，应该是不常发力，肌肉有些萎缩了。

听她们又把经过说了一遍，蔡爷爷说：“你跟她们去吧，我一个老头子，和你们女同志住不方便。再说了，我腿脚不好，去了你们还得照顾我，太麻烦了。”

何奶奶闻言急了，“你这老头！你不去我也不去了！你留在这是要等死吗，你要死我就陪你！”

蔡爷爷看何奶奶真生气了，连忙拉住了她的手。见姜柯和许芮芮都在看他们，脸上有点红，但还是小声哄道：“你小点声，让孩子们看笑话。”

何奶奶也有点不好意思，但语气还是带点气，“你都要死了，我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说什么呢，我又没真死。”见她还是有些埋怨，他转头看向姜柯二人，“你们是真的想让我们去吗？爷爷没有质疑你们的意思，主要是我们老人和你们年轻人作息不一样，我又是个老头子，生活上不方便。”

姜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时候还是得靠许芮芮，“哎呀爷爷，您就来吧，我们三个女同志在家里也不安全呀。再说了，待会我们还上楼去叫王大爷呢，到时候咱们五个人一起住，两个男同志呢，您不用怕尴尬的。”

听她们说王大爷也来，蔡爷爷明显松动了，“老王也来？”

“你们都来，王大爷肯定也来。”许芮芮嗓音甜甜软软的，是个长辈都拒绝不了，蔡爷爷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那我们上楼去叫王大爷啦，你们收拾好直接上七楼就行啦！”

许芮芮刚要说再见，就见何奶奶拿了两个行李袋出来，“你们之前让我们收拾好财物，我那时候就收拾好了，再检查一遍就能直接走。”

何奶奶主打的就是一个听话，让干嘛就干嘛。

既然行李都收拾好了，她们也没什么要说的，带着何奶奶和蔡爷爷就上了楼。她们刚迈上去往五楼的台阶，积水就慢悠悠地爬了上来。姜柯看到了这一幕，这荡漾的水波，让她没来由的心慌。

“干嘛呢柯柯，快走呀。”

许芮芮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有了何奶奶和蔡爷爷二人，劝说王大爷也顺利了很多。他的行李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他怀里抱着老伴的照片，刚要出门，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姜柯二人：“我家里还有半罐煤气，你们用吗，用我就带上。”

姜柯有些犹豫，许芮芮倒是飞快点头，“要要要！但我不会用，到时候您得教教我。”

王大爷哈哈笑了两声，回屋给她搬了煤气罐，姜柯想帮忙他没让，“你们就走吧，不用帮忙，这点东西我还能拿。”

他这么说了，姜柯只好作罢，

来到七楼，何奶奶首先对楼道的床板表示惊讶，“这，这也挡不住雨呀？”

姜柯和许芮芮不好意思说一开始挡在那就是为了防人，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

几人来到门口，门外有几个垃圾袋，还有几只大塑料桶，王大爷问道：“这是你们攒的水？”

“是呀。”许芮芮点头，“家里还有好多呢，就怕突然停水。”

几个老人点头，姜柯把门打开了，大家一起进去。虽然这些日子她们两个都没怎么出过屋，但家里保持得还算比较整洁。爷爷奶奶们把东西放下，一时间都有点不知所措。

许芮芮招呼他们换拖鞋，然后挽着何奶奶进了主卧，“奶奶，以后你跟我们俩睡主卧吧，咱们女同志睡屋里。”

两个爷爷自然是同意的，在他们的观念里，男同志就该让着女同志。

姜柯去柜子里收拾出来一床换洗的双人床被褥，“蔡爷爷，王大爷，你们是想睡客厅还是次卧？次卧……我们放了很多物资，可能没什么地方了。”

王大爷环视了一下客厅，视线停留在客厅中央的三个共享单车上，“这个是干嘛的？”

“那个就是发电用的动感单车，动力发电的，就像蹬自行车一样就行。”

王大爷点头，“不错。”

他又在客厅转了转，说道：“把这三个自行车挪一挪，应该够我们俩睡。”

蔡爷爷点头，“能睡就行，都是苦日子过过来的，没那么娇气，什么都可以将就。”

既然两人都同意了，三人就合力把动感单车搬到一边。蔡爷爷腿脚不好，本来姜柯不想让他动的，但他坚持要帮忙，姜柯不知道怎么拒绝，也就由着他了。

最终，动感单车被挪到了靠近厨房的地方，两位爷爷的床铺被安置在了客厅偏左边，靠近阳台的地方。

这时，许芮芮也帮何奶奶收拾好了衣物，出来帮忙铺床。因为爷爷们岁数大了，怕他们睡地上着凉，姜柯又从柜子里翻出来两个小毯子，都铺在褥子上了，多了两层应该会好很多。

床铺解决了，枕头却没有多的。王大爷说自己家里有，于是下楼去拿。何奶奶本来想帮忙，去自己家也拿些被褥什么的回来，结果跟着下到四楼发现四楼已经开始淹水了，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到底是没敢下去，等王大爷拿完就跟着一起回来了。

王大爷这一去又拿了挺多东西，抱了一床被子两个枕头还有一个折叠桌，何奶奶手里还拎了一副麻将。

看到何奶奶手里拿的麻将，许芮芮很是惊喜，“何奶奶，哪来的麻将呀？”

何奶奶笑着递给她，“老王的。”

王大爷见她喜欢，觉得自己拿对了，笑意爬了满脸，“芮芮也会打麻将？”

“会的，我打麻将可厉害了！”

“是嘛。”王大爷好奇地问道，“你会S市的打法吗？”

许芮芮想了想，“差不多会，我跟同事玩过一次，跟我家那边的玩法差不太多。”

王大爷满意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咱们以后可以打麻将解闷。”

许芮芮抱着麻将欢呼。

一切都收拾好之后，姜柯给三位老人讲了一下家里各种物资的数量，还有生活用品、药品等的位置。他们对姜柯二人的囤货能力表示了认同，夸奖的话听得姜柯脸红。

这些讲完了，许芮芮又领着他们参观了阳台。

何奶奶笑着说：“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些鸡仔吧？看着挺大了都，再过个几周应该就能下蛋了。”

“这还一只公鸡呢，没准以后还能孵小鸡。”蔡爷爷也笑着附和。

王大爷对她种的菜更感兴趣，“这是生菜和菠菜吧？种子种得有点密了，不过问题不大，能活。这玩意长得快，再过个半个月就长出来了。”

许芮芮虚心听着，不断点头，就差记笔记了。

这一上午忙忙叨叨地就过去了。中午，许芮芮要给老人们展示自己的厨艺，但困于条件受限，最后还是决定做土豆饼。今天吃饭的人多，把所有土豆都做了，这一顿肯定是够吃了，还能剩一些。

把做土豆饼的材料都准备好之后，许芮芮就开始做了。姜柯骑上动感单车给她发电，许芮芮则从容不迫地往锅里倒油摊饼，两人配合默契，行云流水，给三位老人都看呆了。

这十多天过去，姜柯已经练就了匀速蹬车供电的本领，保证了小电锅的火候。王大爷看得不住点头，“这东西好，又能发电又能锻炼身体，以后我也帮忙蹬。”

许芮芮摊着饼，闻言惊讶道：“王大爷，您不怕累吗？”

“累？笑话。”王大爷拍拍胸脯，“我都打了几十年太极拳了，身体杠杠的，出去跑个马拉松都不成问题。”

“哇！这么厉害！”

王大爷一脸骄傲，“那当然了。”

“听他吹吧。”蔡爷爷毫不留情地拆台，“忘了前年你去跑马拉松半道给脚崴了的事了？”

王大爷不服气地回道：“那也比你强。”

蔡爷爷扬扬下巴，“我原先在部队当标兵的时候，你还是个新兵蛋子呢。”

“新兵蛋子又怎么样，我现在腿脚还好使啊。”王大爷又蹦跶了两下，“看我还能大跳呢。”

姜柯和许芮芮对视一眼，都担心蔡爷爷会因为王大爷调侃他的腿而生气。没想到的是，蔡爷爷不仅不生气，还反过来气他，“腿脚好使又怎么样，我眼神比你好啊，没那白内障。”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逗起嘴来，何奶奶见她俩惊讶，笑呵呵地说道：“他俩是战友，原来在部队就认识，一直就这样，不用管他们。”

她们这才松了口气。

午饭做好，大家都对许芮芮的手艺赞不绝口，夸得她都快飘到天上去了。

土豆饼做多了，还剩下五张，晚餐正好一人一张，再随便做点什么就行了。姜柯去收拾了碗筷，不知不觉垃圾又攒了一袋，她收拾了一下扔到楼道里了。

姜柯跟许芮芮跟父母通了电话，何奶奶和蔡爷爷也跟他们的孩子打了一通电话慰问。王大爷没孩子，所以就看着他们聊天。打完电话，大家休息了一会，王大爷想尝试一下动感单车，他试着蹬了几分钟就上手了，开始给充电宝充电。

何奶奶也闲不下来，帮着许芮芮她们收拾屋子。蔡爷爷腿脚不方便，见大家都有事做，于是跑到阳台喂鸡去了。

活都干完了，大家没事做，就聚在客厅打麻将。王大爷何奶奶和许芮芮上了，然后许芮芮生拉硬拽地给姜柯也拉了上来。

姜柯是不会打麻将的，但盛情难却，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之前看过家里人过年的时候打麻将，大体知道是怎么个原理，但从没上过手。许芮芮给她讲解了一遍规则，问她听没听懂，她抿着唇紧张地点头。

许芮芮本想趁这个机会展示一手，但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新手的手气旺。姜柯的手气可不是一般的旺，不是自摸就是胡，许芮芮从一开始的自信满满，到后来祈求自己不要点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一脸麻木。

姜柯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打得行吗？”

几个老人都给她竖大拇指，许芮芮则趴在桌子上，无奈地说：“行，太行了！”

“反正也不玩钱的，怕什么。”姜柯戳戳她的脸蛋，“这可是你非让我玩的哦，输了可不赖我。”

“好啊柯柯，你变坏了！”

许芮芮垂死病中惊坐起，抓住姜柯的手作势要咬，姜柯连忙抽回手跑了，许芮芮起身去追。两人绕着客厅跑来跑去，老人们也乐呵呵地看着，都是一脸慈爱。

这一下午就这么热热闹闹地过去了。

晚上，许芮芮把土豆饼热了下，又一人泡了一碗泡面，就对付着吃完了晚饭。因为停电停水，老人们自己在家也做不了什么吃的，所以也没什么不满，反而吃得乐呵呵的。

晚饭吃完，姜柯许芮芮照例要去洗漱，突然反应过来家里还有男同志，一下子有点犹豫。

何奶奶看出她们的尴尬，主动说：“我们女同志要洗漱了，你们去厕所吧，等我们洗完了你们再出来。”

两个爷爷自然答应，他们干脆把洗漱用具拿到厕所去洗漱，等她们洗完了再拿出来放到厨房。姜柯和许芮芮感激地看着何奶奶，何奶奶笑着摸了摸她们的头。

洗漱完，她们跟爷爷们道了晚安后回了房间。主卧的床是一米八乘两米的，横着躺也够了。何奶奶睡得早，所以睡在里面，许芮芮在中间，姜柯在最外面。

她们还没有睡意，都趴在枕头上玩手机，何奶奶睡得早，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何奶奶睡觉没什么声音，爷爷们不知道睡没睡着，反正搁着道门暂时也没听见什么呼噜声。渐渐的，姜柯二人也有了睡意，许芮芮带放手机准备睡觉，姜柯则打开了备忘录。

——暴雨第十六天，积水到了四楼，我们把三个老人接来了家里。我们今天相处得很愉快，还一起打麻将，我赢了一下午。

——目前物资充足，状态良好。

放下手机，姜柯听着耳边两道均匀的呼吸声，也缓缓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