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有家做木偶的铺子,世世代代以做木偶为生,有朝一日做出来的木偶有了自己的思想,竟然妄想能通过这几根丝线反过来去控制将它们制作出来的主人,你说这不是妄想天开?”
“而你,就是徐娘做出来的傀儡,是她众多傀儡里的一个。你不重要,从来都不重要,可如今你想替代她心中的人。”
沈云棠神色平静,语气微微上扬,仿佛不可置信一般。
话语太过冲击,怀玉竟然生出几分恼怒的心思,反倒不掩饰了,开口反驳道:“你如何知晓我对她不重要,明明我才是第一个陪她的人啊。”
说完这句话后,她的周身笼罩着莫大的悲伤,随即用双手掩住脸颊,无神地哭泣,从许姝这个角度只能依稀看到抖动的肩膀。
原来在怀玉逼迫自己接受自己成了傀儡之后,她的心态就发生了转变,开始对徐娘又爱又恨。
她分不清这盘旋在心中的疑惑,只能慢慢任由它发展下去。
隐晦的爱意在尘埃中开出了花,她只能主动压抑着心中这无法言说的、不被世人承认的情感,可谁知晓这对于怀玉来说也是一种痛苦。
徐娘对她总是时好时坏,需要她时,无论怀玉身处何地,徐娘总会第一个出现在她的面前,将自己仅剩的温暖传递给怀玉。这或许对怀玉来说就是爱,是她渴望却不从拥有的东西。
原本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怀玉心中所想的慢慢发展,直到怀青为了讨好徐娘,找到了下一个“傀儡”。
对于一件物什来说,最怕的就是往日的宠爱都成为一场空。
她心中的警铃开始敲响,为了向徐娘证明自己还有作用,便自告奋勇地成为诓骗这些乞儿的一员。
由她出面,扮演一个弱者,一个命运悲苦的弱女子,以此来骗取乞儿们的同情心,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她和怀青的精心策划,甚至是实施了千百次一般。
越来越多没有灵魂的傀儡面世,怀玉在徐娘心中的地位危危可及。
至于为何风平浪静七八年,直到今年才被人发现呢?
这都是怀玉所为,她将小星星诓骗进莫府,迟迟没有下手,并不是因为她良心发现了,而是她不想更多的傀儡,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傀儡被徐娘发现,这样,或许她就能独得徐娘一个人的宠爱。
就是怀玉的一念之差,让许姝等人找到了蛛丝马迹,最后顺着这些不起眼的痕迹发现了花满楼里徐娘的阴谋。
“也可以这样说,你就是傀儡,你想取代那副画在徐娘心中的地位,可你不知道的是,那幅画画的到底是谁。”
“是谁?”怀玉微微错愕,出声问道、
沈云棠不语,挥挥手让捕快将人都带了下去,独留下怀青一个人在大厅中接受众人的审问。
在一旁看了许久的陆六此时脸上带着几分迷茫,开口问道:“你们说些什么?云里雾里的。”
他又用手挠了挠本就不聪明的脑瓜,恍然大悟道:“还是说怀玉心悦徐娘。”
随即又自我否定的嘀咕道:“不会啊,她怎么会对虐待她的人生出喜欢的念头呢,一点都不合理。”
许姝和景渊都是一幅冷眼的模样,看着在一旁自言自语的陆六,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景渊看不下去了。将手中撑开的折扇盒了起来,故作高深道。
“这人心啊,捉摸不定,岂是你能看透的。”
原本还摆着一副仔细听讲模样得陆六,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如吃了老鼠一般的恶心。
“还当能听到些学问,谁承想竟是废话一篇。”
景渊站在许姝的身旁,听到这句话,半点反驳的意味都没有,只是身体向左边跨了两步,离陆六越来越远了。
一时之间大厅上,一片寂静,任何嘈杂的声响都没有。
沈云棠看了眼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怀青,慢慢叹出一口气道:“你和怀玉不愧是一对兄妹,竟然都甘愿为徐娘一人舍弃性命,甚至还牵连出更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不要以为一句话不说就能将此事揭过去,你师父已经全部都招了,她一心求死,没有半分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怀青抬起头,神情一如初见面时,带着几分文瑞的模样,开口询问道:“她真是这样将的?”
沈云棠没有言语,只有眼神静静地看着他。
“师父她是个好人,你看满京城能有几家施粥铺,而她一干就是十多年,她和你们一样,心中都是向往光明之人,唯独一件事,让她挂怀至今。”,怀青眼中闪出奇异的亮光,语气略带着欣喜道。
“曾经有个人为了救师父,被折磨的生不如死,最后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来到师父面前,为的就是再见她一面。每每天黑入了夜,师父便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我身为得了师父恩惠的徒弟岂能冷眼看着,只能动用自己的力量来为师父解决这些。”
他越说越兴奋,说到动情之处,身体猛地一震,若不是还有几个捕快在怀青周身压制着他,恐怕他早就站了起来。
“沾了人血的事,师父不用做,交给徒儿便好。”
这一句话说出来之后,怀青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子萎靡在地上,不再有任何的言语。
许姝看不下去了,在得到沈云棠的示意下,走到了怀青的面前,居高临下道:“你以为这样,徐娘就会待你与旁人不同?”
“其实你心中什么都清楚,不要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徐娘做的,你扪心自问,你究竟是为了谁,是徐娘还是你的师父。”
跪在地上的怀青,抬起头,仰视着面若冰霜的许姝,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在你心中,敬爱着师父,却厌恶着徐娘,对吧。”
从方才审问的时候,许姝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怀玉一直称呼着徐娘,没有一刻承认过她的师父,唯独到了怀青这里,他没有刻意关心过任何和徐娘有关的事情,唯独谈论到师父这个字眼时,他才会变得不一样。
许姝转头看向了坐于高位上的沈云谈个,微微挑眉,带起几分她独有的桀骜和飒爽。
反倒引得一向冷静自持的沈云棠,耳垂开始泛红,旁人虽不知晓,可许姝心里是门清儿。
沈云棠只有在害羞时,耳垂才会泛起几分红色,而那颗痣则会愈加明艳,衬得他娇俏又撩人。
这是许姝所能想到的最贴切的词了。
听到这句话的怀青怔愣了一会儿,那双清明的眸子突然泛了红,只是他强忍着没有让泪水留下来。
“徐娘只有带上面具的时候才是师父,摘下面具的时候,我的师父就再也回不来了。当初救下我们的明明是师父,可为什么她就变成了徐娘。”
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和他垂下来的脑袋一起,低到尘埃中才作罢。
许姝看着眼前的一幕,竟然生出几分惋惜的情绪。果真是造化弄人,怀兄妹,皆为了徐娘,甘愿以身试险,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
她的眸子带着些不解,满是英气的远山眉轻轻蹙起,怀青兄妹的恩情却要牺牲无辜的乞儿,也未免太过可笑。
“你和怀玉心术不正,牵连了无辜的乞儿,时至今日你也该醒悟了。”,许姝冷声提醒道。
可跪在地上的怀青,早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中,哪里听得进许姝讲的话。
反而继续低垂着脑袋,许姝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向来也已经是如死灰一般寂静吧。
。
紫檀木案几上,狼毫斜躺在笔架之上,做完批注的册子皆被沈云棠妥帖地放置在左手旁。
唯独他面前摊开的册子上一字未写,想来这个就是“残尸案”的册子了。
王丛离沈云棠最近,他眼瞅着那个册子自沈云棠摊开之后就一字未写,心中也开始疑惑起来,却因着大厅中闲杂人太多,不便开口,也就打消了这个心思。
沈云棠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册子,眸中几分异样的情绪开始流动,半晌才道。
“有一件事或许你还不知晓,不过我可以将此事告知于你,莫府挂着的美人图,是十公主。也就是你的师父,徐娘。”
这句话对于怀青的打击太过猛烈,导致他在听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一幅心不在焉的的模样,他慢慢抬起头,放大的瞳孔开始急剧收缩。
因着听觉灵敏,许姝都能听到怀青咬牙切齿的声音,看样子是恨入骨髓了。
耳边只听到陆六惊讶着道:“你为何一点都不震惊,你……都知道了?”
闻言许姝慢慢转头向景渊看过去,此事事关皇家威严,是皇家的秘辛,若是流传在外的话,恐怕在座之人的项上人头都会不保。
景渊挑挑眉,状似一幅潇洒的世家弟子模样,含着笑意道:“略知一二。”
“你怎么知道的,快说出来让我也听听。”,陆六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慌忙道。
“莫家的美人图,你没看出几分蹊跷?”
许姝和陆六同声道:“美人图!”
随即许姝脸色一冷,避开了陆六惊奇的目光,直直看向了景渊。
作者有话要说:许姝(傲娇脸):我可不承认和你智商一样。
陆六:不打自招?
作者:幼稚鬼们,走剧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