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的电话铃声隐隐约约。

摸过了不知什么时候放到一旁的助听器带上，尹鱼确认，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刚刚他朦朦胧胧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有点呼吸不上来。

因为他在一个极其紧的拥抱当中，男人的大手搭在他的腰上，紧紧地扣着，另外一只手托住他的腿，跟抱小孩子一样。

这张床只有将近一米，实在是不够两个人睡的，这就迫使尹鱼基本上是躺在温否身上，而温否则将脑袋埋进尹鱼的颈窝。

尹鱼感觉自己的颈侧正传来一阵阵有规律的呼吸，炙热滚烫。

温否好像还在睡觉。

尹鱼的心松了一些下去，他想要趁着男人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率先下去，这样的话，不管是他早上不对劲还是温否不对劲，他都不会觉得很尴尬。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

尹鱼第一步就失败了，温否抱他太紧，他根本就挣脱不开；他在细微挣扎的同时，感觉到了自己脸红，霎时间不敢动了。

再动的话恐怕就要被温否知道了。

“唔……”

尹鱼霎时间屏息凝神。

所幸温否似乎并没有醒，只是将自己抱的更紧了一些，像小孩子抱住心爱的玩具一样，不论怎么样都不愿意放手。

甚至，他不自觉地往前蹭了蹭。

“……”尹鱼呆住。

无意识的，尹鱼紧张的腿根都麻了。

几乎同时，温否湿润的唇也落在自己的颈侧，留下一个轻轻的的吻。

尹鱼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

说实话，男生没睡醒，意外碰到真的很正常。

关键是……温否抱得太紧，他根本就没有办法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除非把人给吵醒。

可是温否本来睡眠就不好……

算了。

尹鱼决定忽略这个“无伤大雅”的细节，勉力伸手，想从床头把自己的手机给摸到。

一点开，他就感觉自己的手机异常滚烫，好像有人给他打了好几个微信电话，但是他都没有接到。

他连忙解开锁屏，在手机嗡嗡震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接通了，将声音调低了，免得吵到温否。

“喂……”尹鱼略微将手机贴近了一些脸，声音小小轻轻的，尾音咬字有些软，“星星，早。”

万星本来是很焦急的，但是她听到尹鱼的声音之后又平静了一些下来，压低了声音温柔地跟他说话：“小鱼，早。”

“星星，打了很多电话，有什么急事吗？”尹鱼小声问，“对不起。我昨天睡的早，刚刚，才看到。”

“没关系的，不要跟我道歉。我只是想问，我听说昨天有人看到那个温否……他跟你在一块，然后跟你一起吃饭，后来呢？他人走了么？”

尹鱼懵懵地眨了眨眼：“他没……”

万星好像没听到，她的声音迟疑两秒，又放大：

“小鱼，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我真的不是在骗你，我曾经听说过有关于他的一些传闻，并且我现在也找到了一些证据，我只是想告诉你，他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星星，我觉得，你对他有一点点误会，我……”

“小鱼，你真的要我说很直白的话吗？！大白话就是他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

我不能想象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进入你的学校，我觉得他对你另有所图，跟当年那群霸凌你的人一样，只不过那群人傻，他聪明一点——”

“星星……唔。”

万星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看到自己的好友视角开始剧烈地震动，在一阵模糊之后，镜头放远了。

万星好像一瞬间变成了哑巴。

因为角度变化的原因，她终于看清了尹鱼现在的姿态。

他不是一个人躺在宿舍的小床上。

他背后有一个人，正抱着他。

男人的发丝凌乱，略微搭在额前眉间，衬得他比实际年龄要小上几岁，跟高中时期的长相并没有什么差别。

极其俊逸的脸上带着一抹笑容，在望向镜头时，恶意流露，戾气丛生，可转瞬就消失了。

好似一下子从宣布所有权、展示占有欲的野兽，变成了温柔可怜的文明人。

而尹鱼在微弱的灯光下脸有些红，发丝也有些乱，颈窝有几个红色的吻痕，他本人无知无觉。

“……小鱼的腿，碰到我了。”

尹鱼怔愣一瞬，而万星的脸色惨白。

温否的声音微哑：“小鱼在跟谁打电话，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温否，我在跟星星打电话。”

尹鱼抿了抿唇。

刚刚在他身后的温否忽然动作，整个抱紧了他想要翻身，迫使他下意识地抬手，险些将手机给弄掉了。

原来是这样，他不知道为什么星星会说温否是混混，更不知道为什么温否还跟他的高中扯上了关系，但是他觉得有问题是可以解决的，不管是谁的问题，都得说出来才行。

“我觉得，有误会，我们需要好好地解决……”

他的话还没说完，万星那头已经挂断了。

“嘟嘟”两声，剩下了一个茫然的尹鱼。

“怎，怎么……”

尹鱼有些着急，他连忙将手机凑紧了自己的脸，给万星回拨了回去。

万星没接，直接挂断了。

“……”

尹鱼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做错事了。

他有些惶恐，下意识地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近乎于小兽一般的呜咽，很有些可怜似的，若不是温否在外面，尹鱼想必是会直接摔下床的。

他做错事了，他肯定是做错事了。

要不然万星怎么会这样。

在他慌神的时候，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准确无误地将他手中的手机抽走。

“小鱼，”温否温柔地对他开口，“你不要紧张。”

“你没有错，什么错都没有，你的朋友不会不要你的。”

像是佐证温否的话似的，尹鱼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万星给他发的一句话。

【小鱼，等会我们见一面。】

尹鱼悬在胸口的心才终于稍微下落了一些，不似刚刚那么难受。

“还有，小鱼。”

温否忽然翻了个身。

他们两个人现在的位置变了，尹鱼正面仰躺，而温否则俯身，用双臂钳制住尹鱼的身侧，整个人将他给笼罩在里面，这几乎是一个床咚。

“你刚刚已经听到了她说的那些话吧？”

“她说，我是不学无术的混混。”

“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才进入了你的学校。”

“我甚至跟当初霸凌你的那群人……”

尹鱼咽了一下口水，声音有些哑，又有些闷闷的：“星星可能是认错人了。我，没有在高中，看过你。”

对于霸凌自己的人，尹鱼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他每一个都记得清清楚楚，其中没有温否。

这一点他坚信不疑。

“我很高兴小鱼能相信我。”

温否笑着说：“但是，小鱼，我不得不承认，万星没有认错人。”

“高中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只是你不认识我而已。”

尹鱼的神色有些茫然，他下意识地想要逃避跟温否正面对视，然而失败，他被一滴眼泪砸中了。

尹鱼彻底怔愣在原地。

“我当年是不学无术，每天在混日子，”温否低下脸，任由尹鱼缓缓地伸手摸上他的侧脸，轻轻抚了一下他红彤彤的眼眶，“我觉得我的人生没有意义，每天都在做一样的事情，每天都没有目的，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你。”

高中的时候。

尹鱼的浑身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些欺凌他的家伙——

“从那之后，我的人生意义就是你。”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太差了，太糟糕了，但是你的成绩那么好，你又那么可爱，怎么可能会看得上我，怎么可能愿意跟我在一起……”

又一滴眼泪落在了尹鱼的脸颊上。

温否的眼眶更加红了，一边温柔笑着一边落泪，几乎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我跟那群霸凌你的人关系就是，我打了他们。”

尹鱼的指尖滚烫，一滴泪落在他手上。

温否看上去有些可怜，又有些委屈：“我就算脾气再好，也会被那些人激怒的。我当时可能看上去有一些可怕，所以，别人以为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关系，反正，我以后也不会跟那些人相处，他们骂我是畜生我也不在乎……”

尹鱼条件反射似的捂住了温否的唇，不希望他再说一些伤害自己的话。

下一秒，他的掌心就被温否吻了一下。

如同被烫到一样，尹鱼想收回手，却被温否握住了。

“小鱼。”温否依恋地在他指节落下一个吻，“我高中的时候一开始成绩是不好，后来为了你，我好好学习，才能跟你上同一个大学。”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大一的时候，我其实跟你见过一面。”

“……我，记得。”尹鱼终于开口说话，看上去有些艰难，“我记得。”

“我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你，后来走近你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我朝思暮想的小鱼。”

“你不认识我。”

尹鱼有些艰难地张了张口。

他情不自禁地想道自己经过温否身边却不敢问他联系方式。

温否是否跟他一样呢？

“我想，算了。同性恋不是一条好走的路，我一个人默默暗恋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把你拽下水？我那时只是一个大一的学生，没办法保护你。”

“……现在不一样了。”

温否轻轻开口：“现在我自己有一些公司，我可以保护你，而因为手机这个机会，我们忽然联系。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跟你相处……你怪我吗？”

来不及等尹鱼回答，温否继续开口。

“我太自卑了。”

“在喜欢的人面前，我想保持我最好的姿态。”

“我喜欢你，小鱼。”

作者有话要说：温狗，我问你在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