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得,这一觉他睡到了天亮。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给他送奏折的影卫按照往日的时间过来,却吃了个闭门羹。
扶渊听到三声布谷鸟叫。
睁开眼睛,他动了动左臂,感受到不同寻常的重量。
垂眸方见沈夕昭抱着他的手臂睡得正香,一张素净的脸抬起。
他试探地喊了一声:“阿昭。”
没有想象中的别扭,就好像……
他从来都是这么喊他的。
扶渊小心翼翼将手臂抽出来。
少年没醒,砸吧砸吧嘴转了个身,抱住身边的被褥继续睡。
只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扶渊。
他腿夹着被子,毫无形象地呼呼大睡。
也毫无防备。
扶渊眼眸幽深。
从前没能力保护小狗,如今自当有能力护他周全。
有一个弟弟,他从此就不再孑然一身。
“哥哥……好@?%&$”
“什么?”扶渊俯身,试图听清他的乱语。
“好亮,哥哥。”
少年嘟囔着,将脸埋进被窝里。
扶渊哑然失笑,无声下了床,将床帐放下。
他戴上面具开了门,影卫从房顶轻巧地跳下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房间。
影卫低声汇报密事,却见风吹起床帐一角。
影卫视觉灵敏,一眼就发现主子床上还躺了个人……
他瞪大眼睛,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一向不近女色的主子居然……
扶渊轻叩桌面。
影卫稍稍回神,颠三倒四又说起刚刚汇报过的事。
“行了。”扶渊又叩了一下桌子,“买几身柔软点的衣衫过来。”
“身长……到我这里。”扶渊比划了一下眼睛的位置。
影卫心里一惊。
主子看上的女子居然这么高,果然不同寻常!
“选几身素净的。”
扶渊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少年明媚的笑容。
“鲜艳点的也可以。”
“算了,多买几身,我来选。”
影卫越听面色越是严肃,不难听出主子对那位女子的重视,当即殷切道:“主子,要不要再让人送些胭脂和首饰来?”
扶渊:?
在得知主子床上藏的是个男人后,影卫的脸色就更古怪了。
不过扶渊没有多解释,他也不敢多问。
昨天沈夕昭跟扶渊提了一嘴,谢卓的生辰快到了,还邀请沈夕昭一起庆祝。
他身上穿的衣裳还是先前从钟子穆那里拿的,也该给他买几身新的。
影卫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就送分批送了好些衣裳过来。
“阿昭,过来。”
沈夕昭看着扶渊只是走出门一会儿就抱着一堆衣服回来,当即“哇”了一声。
“哥哥,这些衣服都是哪来的?”“来试试。”
沈夕昭摸摸衣裳,眼睛亮了亮:“这些都是给我买的吗?”
“嗯。”
沈夕昭把衣服通通试了一遍,发觉这些衣裳都无比柔软轻盈,穿在身上就像什么都没穿一样,他很喜欢。
扶渊看着每一身都好看,只觉得沈夕昭容貌极好,穿什么都好看。
越看越满意。若是到了京城,他能给沈夕昭准备的便不止这些。
但沈夕昭算了算,这样他欠神仙哥哥的钱就更多了。
不由得有些苦恼。
“怎么?不喜欢吗?”
“没有!”沈夕昭掰着手指,“就是觉得还不起了。”
神仙哥哥对他的好,他都有记着。
他已经想好,等到了京城一定要赚钱,还给哥哥。
“还什么?”扶渊闻言微微蹙眉。
沈夕昭将他的想法说出来,却发现神仙哥哥一直沉默不语。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扶渊看了他良久,笑意不达眼底:“可是我不要钱。”
“啊?那哥哥想要什么?我……我想想办法。”沈夕昭还真认真的思考起来,脸颊鼓鼓的,神情很是纠结。
扶渊嘴角突然扬起恶劣的笑,伸手捏捏他的脸:“我想要……你当我的小奴隶,好不好?”
“小奴隶?那我需要做些什么?”
“……”扶渊被他真诚的眼神看着,不自觉咳了一声:“帮我暖床。”
沈夕昭一愣。
“好!”这个沈夕昭觉得他可以做到。
反正……他已经连着两天缠着哥哥,往他暖洋洋的被窝里钻了。
沈夕昭以前都是一个人,神仙哥哥也只能在特定的时间出现,如今有机会天天和他睡一起,可开心了。
而且……哥哥身上还香香的,沈夕昭最喜欢和他贴贴了!
这么想着,沈夕昭兴奋地扑到扶渊身上,脱口而出:“喜欢哥哥!”
“……嗯。”
……
转眼便到了谢卓生日当天。
谢卓喜静,比起和一堆人一起玩,更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待着画画。
让沈夕昭感到意外的是,谢卓只邀请了他一人。
地点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片花海里。
上次见面没来得及仔细看,沈夕昭这才发现辽阔的花海正中央有一块空地,空地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绘画工具。
谢卓说他每天都会到这里来画画。
沈夕昭想,这应该是他的秘密基地。
“不过前段时间一直在下雨,花掉了不少。”谢卓蹲下捡拾零落的花瓣,语气里都是遗憾。
沈夕昭想起红楼梦中黛玉葬花,提议将花瓣收集起来埋进土里。
看着谢卓耐心地将所有花瓣埋葬,沈夕昭不由念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谢卓看向他:“你会作诗?”
沈夕昭恍然,这是架空世界,应当是没有这首《己亥杂诗》的。
他摇摇头:“是我家乡的一位诗人作的。”
他轻描淡写带过,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来。
沈夕昭取出一幅画,打开来是一朵栩栩如生、在池中惊艳绽放的睡莲。
“哇!”谢卓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这是牧文道大师的画作!”
他将画拿过手中细细端详,确认是牧文道大师的真迹。
“错不了,我对牧大师的画作颇有研究,也曾有幸在师长府上看过真迹,这绝对就是牧大师的亲笔画作!”
“夕昭!这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牧大师的仰慕者众多,其画作就是想要花高价买都不一定买得到。
这是沈夕昭第一次看到谢卓这么激动,激动得脸都红了。
他也有些受感染,只道:“当然是送给你的!你喜欢就好啦!祝你十七岁生辰快乐!”
当时他听说谢卓生日到了,发愁不知道要送什么礼物好,还是神仙哥哥给了他这幅画,说让他送给谢卓。
没想到谢卓会这么喜欢,沈夕昭也很开心。
决定今晚要早点帮哥哥暖好床,再好好谢谢哥哥。
谢卓爱不释手,当即对照着画临摹起来。
直到有个丫鬟步履匆匆跑进来,神色慌乱:“三少爷,不好了!二少爷把小蛮绑了。”
“什么!”谢卓脸色大变。
“三少爷你快过去看看吧。”
沈夕昭没来得及多问,跟着谢卓往外跑。
庄园另一边,谢泰身边簇拥着一群家丁,围成一圈。
圆圈的中央绑着一个约莫十四五的姑娘,四肢被固定在大飞镖圆盘上。
一根飞镖从谢卓手中飞出,小姑娘被塞着布的嘴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惊恐地闭上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哈!瞧把她吓的!”
谢泰掂着飞镖,笑得猖獗。
他跟谢卓是同一天出身的,今日也是他的生辰。
因着不在京城,他没法和朋友出去外头消遣,只好自己找找乐子。
正要去找谢卓的小蛮就正好被他逮到了。
“好可怕呀,你这样不太好吧?”
谢泰身旁还站着一个少年,身量弱柳扶风,说话时声音捏得细细软软的。
谢泰不是只躲在府上不谙世事的少爷,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什么是真实,什么是矫揉造作。
最重要的是他还长了一张和沈夕昭有几分相似的脸,谢泰对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更何况……他长得还没有沈夕昭好看。要不是娘让他和林自秋搞好关系,带他好好参观庄园,他才懒得理。
谢泰看了他一眼:“你想试试吗?”
林自秋咬了咬唇:“可是……她怪可怜的,我们不能这样。”
谢泰皱了下眉,强迫自己耐着性子道:“放心吧。她啊,小哑巴一个,又不会说出去。”
他说着看了周围一众家丁,笑道:“他们都是下人,你还怕他们啊?”
他小声嘀咕着:“啧,司空见惯的游戏,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谢泰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嗤笑:“啊……差点忘了,你以前也是……”
林自秋脸色变了变,指甲掐入手指。
咬咬牙从谢泰手中夺过一枚飞镖,看向小蛮时目光中划过一丝狠厉。
小蛮脸色煞白,绝望地摇着头。
林自秋一鼓作气,投掷飞镖。
小蛮瞪大眼睛。
“小蛮!”谢卓几近撕心裂肺。
还是来晚了一步吗?
不!
沈夕昭也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么的场面,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取下发簪扔过去。
“铿——”飞镖和发簪摩擦碰撞发出声响。
双双掉落在小蛮脚下。
小蛮胸腹不断起伏,苍白的脸上已是冷汗涔涔。
谢卓第一时间跑到她身边欲将绳子解开。
谢泰却指使着家丁们上前阻挠。
“谁敢拦我?!”
一向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三少爷谢卓突然有这样的举动,家丁们都停下动作。
但谢泰再次发号施令,他们再次上前组织谢卓的动作。
谁都知道,二姨娘比三姨娘得宠。
得罪谢卓确实不如得罪谢泰来得可怕。
谢卓拼命挣扎,沈夕昭也加入。“他是三少爷,也是你们的主子,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看到沈夕昭,谢泰脸上突然浮现出古怪的笑容。
“都停下!”
慌乱的画面顷刻归于平静。
沈夕昭看向谢泰,后者也看着他。
“沈夕昭,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想要救那个小哑巴啊?可以啊。”谢泰笑容逐渐扭曲,“你上去换她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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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