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阮安棠之前的表现,越郗很难不觉得自己被套路了,但他再看看对方不符合稠丽容色的真挚表情,又觉得自己疑心病太重想太多。
而阮安棠此时还在努力推销自己:
“我中西餐都会,也很有钻研精神,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学着做。而且我拥有公共营养师资格证,绝对能保证营养配比让你吃的健康。我对宠物饮食也有一定研究,保证能让越胖吃到喜欢的狗饭……而且我月薪可以只要两千块!”
其实阮安棠想说不要钱的,但是他还没傻到这份上。
越郗被这一串滔滔不绝的自我推销弄懵了,甚至吐槽都不知该从哪开始,他看看一身贫穷男大套装的阮安棠,下意识问道:
“你是大学生,在找兼职?”
毕竟这年头,除了大学生之外也找不到如此低廉的劳动力了。
阮安棠其实比越郗还要大上两岁,不过长得好看的人都很显年轻,身上那件优某库的大头娃娃T恤更是青春洋溢,再加上他为了和越郗拉近关系而尽显出的愣头青气质,被误认为是大学生也不奇怪。
“不是,我已经26岁了。”
阮安棠摇摇头,绞尽脑汁地在尽可能不欺骗越郗的前提下想着说词:
“其实我和你一样,被家里强行订了婚。我不愿意和对方结婚就逃到了这里,然后就遇到了你。”
越郗愣住:“所以你也是逃婚的?那你是Y市的人吗?”
阮安棠狡猾地避过了这个问题:“我是在英国长大的,回到Y市的时间不算特别久。”
越郗倒是没想过“唐惜”就是阮安棠的可能,毕竟传闻中的阮安棠冷漠狠厉,和眼前这个积极腼腆还有点呆的漂亮青年简直相差甚远。
阮安棠觉得自己的说法很不错,便开始添加细节:“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只有家务和做饭还算比较擅长,就想找个家政相关的工作谋生,可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很难找,所以一听你说就……”
越郗恍然又疑惑:“那这样说来,你家里条件应该挺不错吧?你为什么会擅长做家务?”
在越郗的认知中,富二代不管四体勤不勤,都肯定五谷不分,会做饭还会做家务的简直太罕见了。
听到这个问题,阮安棠突然慌乱极了,下意识地躲避着越郗投来的目光,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后,阮安棠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越郗并没有催促,也并没有转移话题,而是用一种温和而包容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慢慢平复下心情,这才缓缓开口道:
“我……我的母亲家里破产了,破产之后父亲就堂而皇之地把小三和私生子迎进了家里,后来更是找借口把我和母亲送去了英国。我们的生活费很少,雇不起佣人,母亲她……不太会做家务,也不会照顾人,所以我就学了很多。”
阮安棠说了很多,也有很多没说。比如母亲在破产被赶走以后也改不掉奢靡的生活方式,比如他自幼体弱经常要看病吃药,比如国外的私立学校昂贵的花销……在曾经的阮安棠心中,金钱就像一座能把他压垮的大山,让他只能不断努力,哪怕抛下自尊也要活下去。
阮安棠无法忘记曾经为了讨要生活费所遭遇的种种屈辱,也无法忘记自己在退掉母亲的那些奢侈品时受到的打骂,还有自己吃不起药只能忍耐疼痛的过往。
但终归他还是被阮家的钱,在母亲的抚养下长大了,所以阮安棠如今才会给阮利伟一个还算体面的退休生活。
即便阮安棠什么都没说,过往的阴影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挥之不去的灰暗颓丧,让他在越郗面前努力表现出的热情开朗消失殆尽,他再次习惯性地带上了冷心冷情的假面,似乎只有在这样的防备下自己才能坚不可摧。
然而下一秒,这种坚不可摧便被击破了。
头顶传来微热的温度,那是阮安棠十分熟悉的触感,哪怕这个手掌的主人长大成熟,他也能瞬间认出。
“阿郗……?”
阮安棠抬眸望向温柔地摸着自己脑袋的越郗,有种几近落泪的冲动,红晕泛上耳根,并很快在脸颊蔓延,映出了一种极为漂亮的颜色。
越郗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甚至有些恍惚,他也不知为何,在看到阮安棠低落难过时,就很想摸摸头安慰他,明明自己很多年前就戒掉这个习惯了。
但他很快便整理好了心情,转为一副轻松模样。
“阿郗?”越郗笑着逗他,“你倒挺自来熟,不过这称呼还挺好听的。”
阮安棠立即慌乱了起来,刚才的伤心颓丧也瞬时散去:“不、不是,我……”
没等阮安棠解释,越郗便拿起手机打开一篇WORD文档,他将页首的“做饭保姆雇佣合同协议书”改为了“住家保姆雇佣合同协议书”后,递到了阮安棠的面前。
“现在,让我们来谈谈上岗时间和薪资待遇吧。”越郗一本正经地看向阮安棠,弯起的圆眼中满是温柔笑意,“试岗就不用了,我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
阮安棠向来是个很努力的人。
幼时的他努力学习,想要获得父亲的赞赏;少时的他努力生存,想要获得尊严和自由;成年后的他努力拼搏,想要成为在阮家的浑水中笑到最后的人;掌权后的他努力寻找,想要和念念不忘的初恋重逢。
有的努力成功了,有的努力根本不可能实现,但无论是哪种,阮安棠都为此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代价,承受了让一个胆怯软弱的少年变为冷心冷情的阮氏掌权人的痛苦。
所以阮安棠从未想过,自己的努力竟然会被如此轻易实现,就像是一个做好了全副武装的冒险者,刚刚踏入地宫,便看到最深层的珍宝主动跳出来。
珍宝会笑着说,你不用这么努力也可以呀,你想要什么,我都会送给你。
*
“可是我对你来说只是个不知根底的陌生人,真的可以吗?”
事到临头,阮安棠反而因顺利过头而有些退缩。
“当然可以。”越郗笑道,“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而且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很合我的眼缘,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也觉得……你很面善。”
阮安棠沉默良久后点点头,用笑容掩盖了一切怅惘和苦涩。
*
这份合同的更改有一个巧妙的误会。
越郗以为阮安棠是从外省甚至外国来到Y市的,所以目前肯定是住酒店或者租房子,再加上他也的确很不擅长做家务,便干脆直接雇佣阮安棠为包吃住的住家保姆。
至于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样打算……越郗不太适应在如此狭小的出租屋内和别人一起住,因此本来只想雇个专门做饭的阿姨,再每隔几天请趟钟点工就行。
也许是同情心作祟,也许是同为逃婚的惺惺相惜,又也许是阮安棠的长相很合眼缘,更或许是内心藏着的那份寂寞,越郗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排斥和对方一起住,便做了最为省事的决定。
阮安棠要是知道越郗的心路历程,绝对会认为这世上没有比这更美妙的误会。
不过越郗倒没打算委屈自己,他如今住的是两室一厅的老破小出租屋,周围的环境热闹之余略显吵杂,治安相对来说也没那么好,不然阮安棠也就不会遭到流氓调戏了。
早在越郗发现游戏主播的收入还可以时,就动了搬家的打算,不过他交了押一付三的房租,出于节俭的目的本来还想再忍三个月,但现在看看还是早换早享受。
——谁让这老破小只有一间卧室和一间书房,越郗答应给阮安棠包吃住,总不能让他睡沙发吧?
越郗和阮安棠说明了情况,表示他最近可以先来做饭,等自己找好房子再签雇佣合同并一起搬过去,阮安棠当然答应了,还问了越郗对租房的要求,表示自己这几天也会帮忙寻找。
不得不说,有眼色会办事也是越郗欣赏阮安棠的原因之一。
愉快地商量好其他细枝末节之后,越郗便回去继续直播了,他刚打开直播间,就看到铺天盖地的弹幕砸下来抱怨道:
【越越你是去吃满汉全席了吗?居然这么慢!】
【说,你这段时间和那个田螺公子做了什么!】
越郗试图转移话题,然而这回的粉丝们却很不好糊弄,非要问个究竟,他正犹豫要不要稍微解释一下,就看到直播间屏幕上闪过了一行特效:
【炽天使T吉诃德降临直播间啦~】
【炽天使T吉诃德为主播「越吃越胖」送出北极狐X500!】
观众们:【……欢迎榜一爸爸莅临直播间!爸爸还是这么阔气!】
越郗无奈道:“不是说了以后想玩游戏不用砸礼物,随时都可以插队吗?”
【T吉诃德:今天有点事,不玩游戏。】
【T吉诃德:我刚刚遇到了很开心的事情,就想砸个礼物庆祝一下。】
越郗:“……”
就Tang这挥金如土的气势,着实有纨绔富二代的风范,还有这找个借口只为砸钱的作风,他是自己熟人的概率又增加了。
想想自己好说歹说才让新聘用的小保姆提高到五千的月薪(Y市同行业的平均工资都一万了!),再看看随手就能砸下五万块只为庆祝高兴的Tang,越郗不禁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而在客厅沙发上激动地抱着越胖使劲揉捏的阮·T吉诃德·月薪五千小保姆·安棠则在脸上傻笑,在心中沾沾自喜:
试问还有谁能在和初恋重逢的第一天便能和对方同居!还有谁!按照这个步调,自己从保姆上位,成为这个家的另一个主人简直指日可待!
阮安棠摸摸越胖的狗头,在它可爱的白毛耳朵旁边红着脸恶魔低语,试图给天真狗勾洗脑:
“越胖,我以后就是你的另一个爸爸了,我会对你好的。”
越胖:“汪!”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们恭喜阮总在毫不激烈的竞争中成功上岗,从此变为可以近水楼台的小保姆!
新封面的狐狸崽崽可爱不?糖糖是只白毛狐狸,所以封面的狐狸其实是越越和糖糖未来的崽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