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辞柠只觉得眼皮有千钧之重，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窟之中，意识逐渐模糊，就在这个时候，怀里贴上了热乎乎的热源。

她抱着怀里热乎乎的热源蹭了蹭，然后睁开眸子，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

见她醒了，白越在她怀里打了个滚儿，一整个毛绒绒的大脑袋就往常辞柠的怀里蹭。

“是你啊。”常辞柠的喉咙有些喑哑，伸手揉了揉老虎的脑袋，“这次是偷跑出来的吧？见过我了，就赶紧回去吧，朱颜他们肯定要着急了。”

“我不回去，唔——”一句话还没说完，小老虎的后脖颈就被捏住，然后被拎了起来。

四只脚在空中扑腾扑腾，白越露出两排尖锐的牙齿，弓着身子企图咬住那拎着她后脖颈的手臂。

但很明显，无济于事，最后只是扑簌簌地飘飞了漫天的虎毛，白越疼得嗷嗷乱叫，怎么都咬不到背后的人。

乔染的声音冷冷的：“谁让你进来的？”

说着，打开窗子，毫不留情地把小老虎扔了出去，然后拍了拍手心里的老虎毛，转回身倒了杯温水。

温度正好的水恰好从喉头流淌而过，让干燥嘶哑的喉咙稍微舒服了一些，常辞柠捧着杯子坐在床上有些恹恹的，看上去就没什么精神。

乔染周身的气压明显有些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双墨蓝色的眸子盯着她许久，一言不发。

常辞柠捧着水杯又浅浅啜饮了一口，然后轻笑着说道：“怎么了？小魔头还想着先奸后杀的事情呢？”

“你难道不该对我说些什么吗？”乔染缓缓开口，“比如，你怎么收买了珑玉？”

常辞柠眨了眨眼睛，语气里都是无辜：“收买？我没有啊。”

乔染抬起头，眸底幽邃，发上的玉蝴蝶步摇轻轻颤动，却似乎带着肃杀之气：“我很不喜欢背叛，珑玉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窗外的枝条上的积雪噗的一声落下，周围一片静寂。

“嘶——”常辞柠轻轻倒吸了口冷气，然后抚住胸口，眉宇瞬间皱在了一起，轻轻抽了两口气，却并没有喊疼。

双手捧着的水杯也一瞬间倾覆，半杯水都洒在了床褥之上，那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指尖紧紧攥住胸前的衣料，骨节清瘦凸起，用力到微微发抖。

心脉之伤不是那么快能好的，现在乔染不过是勉强给她接上了心脉，只要有情绪波动，还是会有一阵阵的刺痛。

乔染的手瞬间抬了起来，就在快要接触到常辞柠的时候，又缓缓顿住，凝固在了半空之中。

她心软了一瞬间，却忍不住压低了唇角。她是来寻仇的，不该在常辞柠面前表现得太过心软。

之前抱她……不过是情势紧急，大多都是她昏过去了，现在还没到这个地步。

可就在乔染心里百转千回的瞬间，那单薄的身影骤然接近。

常辞柠把手里的水杯轻轻塞到乔染的手里，轻车熟路地伸手进乔染的怀里，轻声道：“我记得你怀里经常备着一条帕子，放哪儿了？”

她低着头，整个脑袋都仿佛扎进了乔染的怀里，手指在乔染的怀里摸来摸去，一瞬间指尖触碰到柔软的触觉，两个人的身体都僵住了一瞬间。

乔染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拔出来，和她四目相对。那双清清浅浅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影子，纤长的睫羽好看勾人。

良久，乔染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从怀里把帕子拿出来：“给你。”

常辞柠垂眸，轻轻擦着被褥上的水渍，唇角却忍不住稍稍扬了扬——小魔头还是不忍心，到底还是被她骗到手了。

屋子里寂静了一会儿，常辞柠缓缓出声，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道：“白越说你上次离开净水崖……杀了玄风凌？”

“嗯。”乔染点了点头，并没有隐藏的意思。

九年前。

乔染被认定是风云门灭门的始作俑者，可常辞柠不相信，听说青州有风云门逃离出来的幸存者，常辞柠就去了青州。

青州路远，常辞柠这一次出门也没告诉任何人，万万没想到会在半路上遇到孟无涯。

孟无涯随意散漫地坐在一块巨石上，单腿支起来，猩红色的披风被风烈烈吹起，手里拄着一柄剑鞘，抬眸看向常辞柠：“溯华剑派常辞柠，我等你许久了。”

“等我？”常辞柠站在距离孟无涯一丈远的地方，横剑于掌心之中，清冷的侧颜上有鬓□□浮而过，“孟无涯，青州是给我设置的陷阱。”

“聪明。”孟无涯手中的剑鞘转了半圈，他的手心紧紧握住剑柄，“我打败了温如玉之后，才听说溯华剑派最强者不是宗主，而是执剑长老，所以我就来了。”

末了，他轻笑着说道：“这个计谋很拙劣，但是你居然还是来了青州。看来你是真的心疼你那个小徒弟，哦不对，还是道侣。”

听到他提到乔染，常辞柠神色稍稍动了动，冷声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挑战三大宗门，成为天下至强者。”孟无涯仰头笑道，“我的成名之路如今就差常盟主这块儿垫脚石了。”

孟无涯挑战过三大宗门的宗主，最后都取得了胜利，可正道联盟之中军心始终还算稳固，就因为还有一个常辞柠。常辞柠没有败，一切都都还有希望。

孟无涯挥了挥手，周围三百邪修迅速把这块巨石团团围住，封住了所有离开的道路。

孟无涯周身的战意一下子涨到了顶峰，黝黑黝黑的眸子，翻涌着风浪：“常盟主放心，只要你不走，他们就不会出手，这是你和我之间的战斗。”

他做好了全部准备，就在这里等着常辞柠落网。

在常辞柠出手前的片刻，她忽而想到一件事情——风云门有幸存者逃往了青州，这件事是入境道宗的宗主玄风凌私下告诉她的。

好一招借刀杀人，入境道宗早就对溯华剑派压了他们一头心里不爽，如果溯华剑派没了常辞柠，那在正道联盟之中说话最有分量的就成了入境道宗。

风云门的事情最初出现的时候，也是玄风凌首先站出来说让溯华剑派交出来乔染的。

流光剑上银色的光芒绽放，在日光下如同一道银色的游鱼，挽了个剑花，径直朝着孟无涯的喉咙刺了过去。

速度极快，一闪而逝，等到孟无涯反应过来的时候，剑尖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好，原来这才是三大宗门的实力。”孟无涯说着，不得不后退暂时退避锋芒，那双黝黑的眸子里愈发兴奋。

孟无涯是个好战的疯子，他之所以对三大宗门没有赶尽杀绝，反而如猫戏耗子一般，也有一部分原因在此——一个好战的人失去了所有的敌人，就显得不好玩了。

灰色的披风上被剑芒刺出一道豁口，孟无涯的剑也出窍了，那是把猩红色的魔剑，上面密布黑色的花纹，看起来很是可怖。

砰——魔剑的整个剑身拍在了巨石上，他顺着反冲之力，嗖的一下靠近而来，下一瞬间，魔剑的目标就是常辞柠的胸膛。

孟无涯的招式里总是带着一往无前的碾压，如同这个人一般大开大合的剑招，让人难以招架，常辞柠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三大宗门的宗主都败下阵来。

巨石被两把剑的剑气硬生生削平了一半，流光剑的剑尖在巨石平面上划出来一道长长的痕迹，然后常辞柠才堪堪停住身形。

“孟无涯，今日到此为止。”常辞柠抬眸，收剑的同时，纵身消失在天际。

她离开的地方正好是三百邪修包围圈的一个空白地带，而且是在刚才的打斗过程之中被一剑劈开的，常辞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根本没打算和孟无涯不死不休。

“不必追了。”孟无涯抬手拦住麾下所有邪修。

灰色的披风上满都是豁口，左手小臂上一道狰狞的伤痕，鲜血正顺着他的指尖一滴一滴落下来，

孟无涯望着常辞柠离去的背影，轻轻把剑入鞘，不愧是流光剑的传承人，他还是输了一筹。

但是离开孟无涯的视线之后，常辞柠的身形顿时轻轻一晃，脸上的血色一瞬全无，手掌紧紧扶住旁边的树木才撑着没有摔下去。

不是她胜了一筹，她拿孟无涯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若是继续下去，恐怕就要露馅了。

没有人是孟无涯的对手，正道联盟必须联合起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常辞柠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擦掉唇角的血痕，罢了，现在生死关头，她不能再对玄风凌咄咄相逼了。

九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觉得恍如隔世。

静默了片刻，乔染继续说道：“你觉得我不该杀了他？是不是想要说我做得不对……”

“我说这个干嘛？”常辞柠随手把乔染的帕子叠起来，然后塞进了自己的怀里，随意道：“杀了就杀了，我相信你做事是有自己的原则的。”

乔染一愣，没想到常辞柠居然这么就轻轻放过了这个问题，更没有想过常辞柠会说相信她。

“我什么都信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常辞柠抬眸，清清浅浅的眸子上下扇动，霜色的发丝上似乎透着一股幽微的淡香，微微翕动的唇浅淡却勾人。

“有。”乔染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缓声道，“帕子是用来定情的，你就这么揣起来，是想要勾引我吗？”

常辞柠一愣，她刚才一边讲话一边擦水渍，没留意，顺手就塞进了怀里，之前的确是勾引，但是现在不是啊，她就是很认真在说玄风凌的事情。

乔染抿了抿唇，站起身来：“不必还给我了，帕子给你了。”

常辞柠：“……”这个怎么理解？是该理解成小魔王面对勾引冷淡无情，还是理解为她默许了可以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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