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狐妖白玦死了。
作为青眠山狐族之首,她到死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被谁杀的。
她正在洞窟中安心闭关,忽地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便挪开巨石出去看看。
然后,她看见一名蒙面黑衣,浑身缠满锁链的人,站在一地血色当中。
很遗憾,白玦拼死也没打过对方,被墨黑长剑一击捅穿心肺。
就这么极其冤枉地死了。
……真不甘心啊。
意识飘飘忽忽,白玦似乎睡了很长的一觉,再醒来时,她居然回到了闭关的洞窟。
潭水寂然地涌动,藤蔓爬满岩石缝隙,伸展出的枝条上,缀着一朵孤零零的杏花。
白玦睁开眼,那朵杏花便幽幽飘落,恰好浮在她的指尖。
“宿主,能听到我说话吗?”
突兀的声音响起,白玦这才发现,自己识海当中,居然游着一条透明的小幽鱼。
“是不是好奇,自己为什么还活着?我叫书灵,我将协助——”
话刚说一半,鱼尾便被捏住。
白玦弯眉笑笑,吓得书灵连声尖叫:“喂喂喂,你干什么!”
极其霸道、强悍的妖力袭来,却只是“穿透”了小鱼的身体。
白玦叹口气:“真奇怪,怎么不能杀了你,也没法把你从识海撕出去。”
书灵:“…………”
不要用这么美的脸,说出这么恐怖的话,谢谢!!
她连声道:“我提前将你从闭关中唤醒了,距离那名黑衣人杀进青眠山——还有正好50年。”
白玦眯了眯眼,松开了手,
红纱湿漉漉地裹着身体,九条尾巴半浸在潭水中,悠悠地摆动着。
“代价是什么?”她道。
书灵咽了咽喉咙,硬着头皮说:“我要你扮演一名恶毒师尊,不断刁难陷害女主,让她彻底黑化。”
-
自白玦苏醒以后,已过了三日。
她动用了些青眠山的人脉与手段,借着玄苍门派召开密会,成功来到了瑶阙峰。
玄苍门派是人界第一修仙大派,其中由十座山峰组成,瑶阙峰正是其中之一。
正是女主出逃之后 ,拜入的门下。
瑶阙峰与青眠历来交好,瑶阙师尊又正好在南岛出差。
一来二去,白玦便顺利混进去,成了一名代理师尊。
这不,她正一边吃着葡萄,一边懒在软榻里,翻书灵给她的卷轴。
根据书灵所说,她们正在一本叫做《傲骨狂魔》的古早狗血黑化小说里。
本书女主迟清礼,短短的数十载人生,可以用一个大写的“惨”字来完美概括。
她一生饱受折磨、打压、冤屈、虐待、背叛,最后彻底黑化。
——成为暴戾扭曲,面上笑得和风细雨,手中一刀穿心的黑莲花魔尊。
书灵想让她扮演的,便是促使女主黑化的最重要元凶之一,她的师尊。
“所以,女主被养母抛弃之后,恰好被瑶阙峰的守山人收留了。”
白玦合上卷轴扔到一边,拿了颗葡萄吃:“她现在在哪?”
书灵道:“她因为无法修炼,现在还只是一名外门弟子,饱受同门嘲笑欺凌。”
“怎样的欺凌?”白玦问。
书灵想了想,道:“比如被冤枉,被狼狗咬伤手臂,被罚砍柴挑水之类的。”
白玦幽幽地叹口气。
“全是些小打小闹,”白玦不屑道,“这种程度而已,也叫欺负?”
书灵:“…………”
这个宿主好可怕啊啊啊!
毕竟初来乍到,白玦摇着折扇,出门把瑶阙峰给逛了一圈。
山顶是师尊、贵客、以及四名内门弟子的住所,而半山腰住着许多外门弟子。
而就在半山的一片枫林间,有片用来种植灵株的灵田。
白玦刚晃悠过去,便远远地,听到了一阵喧闹声。
她掐了个隐身诀,跑去看热闹。
只见几名灰衣弟子围着灵田劳作,其中有一个人,有些格格不入。
那人身形瘦弱,戴着一顶宽大的帷帽,灰纱挡着眉眼,只隐约露出一点盈白下颌。
她跪在灵田旁,指节间缠着绷带,费劲地拔下一株灵药。
同门坐在田埂上,熟悉的嬉笑声传来:“怎么还戴个头纱?真是个怪人!”
“听说她之前还抱着一盆杂花,当宝贝似的,谁都不给碰呢。”
迟清礼早就习惯了奚落。
她一声不吭,继续摘着灵株,很快便装满身侧小篮。
同门还在说笑,迟清礼已经拿起篮子,沿着石阶往回走。
忽然间——
布鞋踢到了一块石头,身形陡然倾斜,连带着篮子“哐当”砸落在地。
摞好的灵株洒了一地,不远处是阵阵嬉笑:“哈哈哈,笨手笨脚的。”
“怪不得是根本无法修炼的废灵根,路都走不稳。”“真是丢玄苍门派的脸!”
石阶有专人打扫,须得一尘不染,哪会凭空多出块石头?
迟清礼摔得骨头生疼,摸索着拿回帷帽戴上,不远处的嬉笑声却骤然停了。
“师尊,您怎么——”
方才还坐在田边的几名弟子,此刻全都手忙脚乱地爬下来,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迟清礼一僵,还没来得及起身,头顶便砸落一个敛着倦意,语气微冷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那人拢着把折扇,不紧不慢道:“这么大仗势,都挡住我的路了。”
迟清礼手忙脚乱地拿起帷帽。
她低垂着头,透过灰纱,恰好能望见一段玲珑似玉的脚踝。
脂凝做皮,玉化作骨,踝骨处环着几串银铃红绳,更衬得肤白似雪。
视线被灼了一下。
迟清礼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她藏得越深,那铃声却偏抓着她不放,由远而近,摇曳在耳畔。
“怎么了,这么怕我?”
女人摇着折扇,而后“啪”一声合拢,金纹扇尖勾着灰纱,轻巧向上一抬。
阳光泼向总是藏着、躲在阴影中的迟清礼,恍生一种眩晕之感。
女人声音轻柔,分明离得很远,却有种在耳畔呢喃的错觉:“抬起头来。”
迟清礼僵硬得像是一块木头,她慢慢抬起头,望进一双含笑的眼里。
“多漂亮一个小姑娘。”
白玦弯了弯睫,柔声道:“怎么就喜欢藏起来,不给我看呢?”
她正高高兴兴地欣赏漂亮小姑娘,某个聒噪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书灵疯了:“救命啊啊啊啊,剧情还没开始!你怎么就冲去掀女主面纱了!”
白玦惊讶:“呀,这位就是女主?”
书灵:“…………”
就她戴面纱,你说呢!!!
“你之前可没说,女主长得这么好看,”白玦盯着人家,“多可爱一个雪塑玉琢的小姑娘。”
书灵疑惑:“这是重点吗?”
白玦幽幽道:“当然是重点。”
“因为我这位师尊,乃是一位追欢买笑、贪图美色的恶毒师尊。”
她琢磨道:“要不这样,我今儿就把小姑娘绑回青眠山,每天换着法子欺负?”
书灵:?????
你还能给自己加设定的?!
“你别乱来,所有节点都是安排好的,”书灵急得不行,“稍有差池,都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
白玦遗憾地叹口气:“啧。”
碍于书灵的嚷嚷,白玦只能被迫扮演一名冷酷无情、铁石心肠的坏师尊。
不能调戏女主、不能撩拨女主、更不能把女主拐回去暖床——限制可多了。
当然,白玦可不会乖乖听话。
她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众人,外加低着头的小可怜女主,道:“本尊还有正事。”
“把散落灵株拾起,带回药房去吧。”她对迟清礼道,又望向远处,“其余几个也是。”
众弟子慌忙道:“谨遵吩咐。”
白玦虽然只是一名代理师尊,却摆足了师尊的架势。
她目光威严,来回扫了一眼,把众弟子吓得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这才一拂红衣,飘然离去。
直至白玦离开许久,弟子们才堪堪敢直起身子,还有些心有余悸。
灵株散了满地,迟清礼一株株地拾回篮里,忽地听见灵田那边传来一声惨叫:
“啊,好疼——!”
弟子急忙抽回手,抱怨道:“这灵株怎么有刺的,划得我手心都是伤!”
另一名弟子也道:“我这也是,灵株死活拔不出来,差点把我拽土里了!”
灵田那边哀嚎、尖叫声一片。
迟清礼望向自己篮子。
只见灵株安静躺在白布上,茎部干净光滑,哪有什么尖刺?
她又想起‘师尊’的眼睛。
一双最是媚妩勾人的狐狸眼,瞳色却清亮,似浅色的琥珀。
。
白玦回到峰主为自己安排的寝屋,懒懒倚在榻上,为自己沏了杯茶。
反正剧情还没开始,她动动手脚,那个只会叫嚷的书灵也没法拿自己怎样。
正琢磨着,瑶阙峰的大师姐来了。
因瑶阙峰主,也就是真·师尊暂时不在,她受嘱托来专门照顾自己。
“白玦尊上,明日会在玄苍峰商议魔族之事,还请您务必前往。”
大师姐恭敬道:“师尊明日才能回来,若您有任何需求,请随时告诉我。”
白玦斜睨她一眼:“有酒吗?”
大师姐卡壳了:“瑶阙峰是清修之地,从不饮酒,要不尊上您换一个?”
白玦又道:“没有酒,那总得有些甜味点心吧?红豆酥,绿豆糕有不?”
大师姐快哭了:“这-这内门弟子们早已辟谷,山上压根就没有厨房……”
白玦长叹一声:“要不是绁尘与我们青眠山关系好,我才不来这破地方呢。”
“要酒没酒,要点心没点心,要可口的小姑娘让我咬一口,是不是也没有?”
大师姐:“……?”
白玦尊上那番话里…好像有个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算了,这不是重点。
大师姐慌忙磕头:“您批评得是。”
“不过,”白玦悠悠转回话题,“既然内门弟子没厨房,那外门弟子呢?”
大师姐立马精神:“自然是有的。”
片刻后,当夕阳斜下,天色渐晚之时,一只白狐狸跳上了屋檐。
“狐妖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啊!”
书灵绝望地在身边飘:“师姐给了你令牌,我们走正门不好吗?为什么要翻屋檐?”
“你真当我们狐族口渴了,嘴馋了,问膳房要些酒喝,做些点心吃就能好?”
白玦道:“我嘴馋了是要啃小姑娘的,大大方方走正门,那就不叫偷袭了。”
书灵:“…………”
狐族真是太恐怖了!
白狐轻巧一跃,从膳房屋檐跳到弟子们的居所,安稳坐着,一副蹲点模样。
面对书灵怀疑的目光,白玦振振有词:“我这可是为了剧情节点做准备,先用狐身探一探女主底细。”
书灵没好气道:“最好是这样。”
外门弟子一个接一个回来,白玦耐心等了许久,女主瘦小的身影,终于慢腾腾出现在路口。
迟清礼环抱一个破旧的木桶,踉跄着一步步登上台阶,抬进蓄水缸。
水珠淅淅沥沥,很快便停了。
她望着被折断一节的木桶,沉默了片刻,鞠起清水来,泼到自己的面颊上。
白玦托着下颌,故意弄响瓦片。
迟清礼蓦然抬起来头来,刚好与她对上视线,有些错愕:“……白狐?”
白玦摇摇尾巴,歪头看着她。
“这里怎么会有白狐,是从灵兽坊中逃出来的么?”迟清礼有些发愁,“这该怎么办?”
声音很小,还是被白玦听得清清楚楚。
她索性在屋檐趴下,晃着一条雪白的大尾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
迟清礼先是原地徘徊几圈,往门缝里面看看,跑去远处想敲管事房门,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白玦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终于,迟清礼回了屋檐下,她微微仰着头,小心地张开手臂。
“小狐狸,”迟清礼唤着,“你快下来,我带你去找主人。”
她的语气很柔软,像是在哄人,与之前那一副冷冰冰的口吻完全不同。
白玦眯了眯眼。
白狐轻盈一跃,扑进她的怀里,蓬松的尾巴勾过脖颈,轻轻挠了挠那块软肉。
迟清礼极轻地吸了口气。
她垂着浓长眉睫,面色如常,唯有耳尖处,被撩起了一点红晕。
白玦起了点兴致,尾尖扫过她温软的面颊,勾了勾已然泛红的耳廓。
迟清礼不敢还手,只能微微偏开头,企图躲开那条造作的狐狸尾巴:
“别…别动了,痒。”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白玦:嘴馋了,可是没有可可爱爱的评论,也没有好喝的营养液,只能勉为其难去啃小姑娘了。
迟清礼:?
-
【熟悉的碎碎念】
磨蹭好久终于开新文啦!又美又撩还有点坏的狐狸姐姐 & 克己复“礼”克到最后成变态的清冷小可怜!!!!想要可以啃的可爱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