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冬天,阳光正好,洒在窗檐,窗外漫天飞雪飘摇。
屋中很暖,梳妆镜前,他亲手为他的妻子画眉。
一笔一画,认真专注,如同临摹一幅传世的珍宝。
靳朝安凝望着她,就像是凝望他心口的一颗朱砂。
朦胧的光束,透过纱帘,坠在她眉间。
温暖而璀璨。
像烟花。
——《钓情》 文/菜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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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南边境,陈仓江旅游度假区。
碧波万倾的江面之上,只听“扑通”一声,庄灿所坐的充气艇便瞬间侧翻入江。
江面上的游客顿时乱作一糟,庄灿假装“扑腾”两下,“嗷”了几嗓子,余光瞥见同时翻船的两船游客,便迅速下沉。
这段漂流是陈仓江上极为惊险刺激的一个项目。
此次“撞船”,连翻三只。
景区内立刻做出应急处置,江面上惊魂未定的游客被陆续牵引上岸。
组织搜救工作即刻进行。
另一边,丹马古寨。
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庄灿急速向下游冲去,一路磕到不少岩石,将她的脑门划得头破血流。
庄灿好不容易挣扎上岸。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滚筒洗衣机里滚了几百个来回。
纵使她水性了得,也有一个瞬间,觉得自己要玩完了。
幸好!
她踹了一脚身边的男人,男人浑身湿漉漉地趴在岸边草丛,显然还没有清醒过来。
妈的,要不是为了在水里抓着他,她也不用这么狼狈。
庄灿碰了碰脑门上划开的口子,疼得“嘶”了一声,低头一看,手上还是黏糊糊的血,这会儿周围也没有干净的布,她骂骂咧咧地支撑起身子,走到男人身边,半蹲下来,一手捏着他的下颌,仔细打量他的脸。
这一看,她的心,狠狠地凿了两下——咚咚。
还挺好看。
眉眼跟画似的。
睫毛浓密,像面小扇子,还是湿漉漉的;皮肤吹弹可破,比玉还清透,白得不像正常人;唇型也诱人,薄薄的两片,此刻紧抿着,煞白,倒显得几分病态。
也是,不是谁都有她那身水里的本事儿。
庄灿正思考着接下来如何处理,脚下的男人就像鬼似地缓缓睁开了眼睛。
睫毛轻启的瞬间,像是一头逐渐苏醒的猛兽,眼神散发出的冷和狠,让庄灿下意识后退两步,差点一屁股跌在地上。
与此同时,冰冷枪口突然顶在了她的脑后。
庄灿浑身一僵,就听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对不起,三哥,我来晚了。”
一个短发女孩立刻上前扶起了地上的男人。
她穿着背心和短裤,装扮十分干练,身上也是湿的,但是应该没受什么伤,动作看起来相当麻利,只是表情有些紧张,像是自责。
枪口还顶在庄灿的脑袋上,庄灿身手已经算很好了,但她居然没有意识到身边何时出现的其他人!
妈的,这俩人走路没声音的?
男人被扶起来后,捂着心口轻轻咳了两声,也不看她,只略微责怪地撇了庄灿身后的男人一眼,淡淡吩咐:“绑起来。”
“是。”
庄灿手脚立刻就被麻绳拧成了麻花。
“你你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我九死一生才把你拽上来,你就这么报答我?”
庄灿小命在人手里,自然不敢过分挣扎,只能一逞口舌之快。
“早知如此,就该让你沉尸江底,让鳄鱼咬死你,咬得你骨头都不剩,你是不知道水里有多惊险,得亏是我反应快,及时抱住了树枝,不然再冲一段距离就是大瀑布,瀑布要是掉下去阎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哎呦!”庄灿被枪顶着,手绑着,踉踉跄跄地跟着他们穿越密林,脚一绊,就踢到了一块石头上,疼得她哎呦直叫。
靳朝安轻轻扬了扬下巴,示意女孩:“嘴堵上。”
“是。”女孩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一块布料,团了团塞进了庄灿的口中。
“唔唔唔!”庄灿叫不出来,滴溜溜的大眼珠子转来转去,又乌又亮,像是要把人吃了。
她好气!
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了一点点村落的影子,一片影影绰绰的吊脚楼。
庄灿走得腿都直了,她好想歇会儿,但是又说不出话,眼神像小刀似地飞来飞去,飞累了,也没人搭理,她不干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无声抗议——她累!
延良可从没押过这么事儿的女人,一般也没人敢在三哥面前放肆,其实延良也有点不明白,按着三哥的性子,这么不知所谓的人,早就该给沉尸了才是。
靳朝安脸色越来越白,这一路上,轻微的咳嗽就没断过,眼看就要进寨,脚下这女人却死皮赖脸地不走了,延良忍不住请示靳朝安:“三哥,这女人怎么看都是个累赘,不然直接给她做了吧。”
他认定这女人是翻船的时候不小心被挤下来的。
这样无关紧要的人,不必留。
在三哥身边久了,行事作风多少也沾了点他的风格。
庄灿大惊,猛地抬头狠狠瞪视着延良的眼睛,心里大骂,卧槽,你他妈还打算恩将仇报?
但她也知道这人就是个跟班,最终决定权还在前面那男人身上。
她就不该救他!
靳朝安略略看了他一眼,语气倒是云淡风轻:“我用你教我做事?”
“不敢。”
庄灿松了口气。
靳朝安低低扫了她一眼,但就是这无关紧要的一眼,让庄灿冷不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冷冷淡淡中又透着一股子坏。
他该不会是有什么变态的想法吧?
“站不起来就永远不要站起来了。”靳朝安轻轻咳了两声,大手有些无力地一挥——
“把腿废了。”
说完就走了。
不等延良反应,庄灿就跟只蚂蚱似地,“腾”地站起来,瞬间弹出两米远。
这下没两步就进了寨子。
寨子里里外外已经安插好了靳朝安的人,显然从坠江到上岸,到进寨,这条路线已经被妥善安排好了。
就是出现了庄灿这个意外。
计划相撞的汽艇,其实只有两只。
“三哥,查过了,安全。”
靳朝安没再做指示。
很快,寨子的主人就被两个黑衣人带了进来,寨主是个精瘦老头,皮肤黝黑,穿着当地的民族服饰,裹着一块花色的头巾,他的汉族名字叫丁普。
丁普身后,紧随一名妙龄少女,模样娇俏,是他的女儿,铃铛。
铃铛把手里的几件干净衣服递给靳朝安,延悦立刻接过,道了声谢。
庄灿还被延良拴在一进寨的井亭下,这块正好是片空地,被夕照晒得跟个鱼干似的。
无力吐槽。
吊脚楼内,二楼,靳朝安已更换好干净衣物。
头发也擦干了。
“三哥长得好,身材也极好,这么一打扮,怕是要被不少阿满们扣下做上门女婿呢。”
这边的“爹”,称呼为“阿满”。
延悦刚看铃铛瞧着三哥的眼神就不对劲儿,又听说了这边还有留外地帅哥做女婿的习俗,这才皮了一下。
靳朝安接过延悦递过来、并已经擦拭干净的眼镜,戴好,眼镜是长方形无边框的,很薄,戴上后,倒显得他整个人斯斯文文。
他的视力不算很弱,只是有一点轻微近视,最近文件合同看得多,倒也经常戴着了,出门的时候,一般也会戴。
随身的那副被水冲走了,幸好延悦还带着备用的。
他站在窗前,扶着镜片边缘,眺望着远处的绿林,片刻适应后,才转过身来。
淡淡瞥她一眼,不疾不徐地说:“舌头不要可以割了。”
延悦暗戳戳地撇了撇小嘴,立刻噤声。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延悦过去,发现是铃铛姑娘端了碗姜汤上来。
“阿满让我送来的,暖暖身。”普通话还算标准。
延悦接过,道谢。
靳朝安没喝,只是让延悦先搁那。
“把延良喊来。”
“是。”
延良进来的时候,他三哥正倚在窗前,面朝屋内,微微低着头,阖着双眸,一只手随意地搭在窗沿上,另一只手轻轻揉着眉心。
夕阳的光,金灿灿地打在他身上,像是落入凡间的神明。
当然,三哥就是延良心中的神。
“三哥。”延良喊了声,开始汇报:“消息已经放出去了,那船替身预计三天后会被打捞上岸,陶潜留在景区跟进度,我刚刚派人出去探了一下,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跟踪的那些人,估计已经甩掉了,明天汤加那边就会派人来接应,三天,足够咱们行事。”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不出意外,三天后,靳朝安不幸落水溺亡的消息就会传回北城。
到时候就看谁坐不住了。
一招狸猫换太子,同时甩掉了各方人马派出的眼线,可以说是一箭双雕。
“她呢?”尽管语气极淡,但是延良依然听得出来三哥这语气里隐藏着的关心。
他问的自然是沈家二小姐沈夏。
这一趟出行,本来也是因着沈二小姐大病初愈,靳朝安特地抽空陪她出来散心的。
这是明面上的理由。
尽管沈夏和他们同时落水,但却被第一时间救上岸,一分钟都没有耽误,这自然也是靳朝安提前安排好的。
“暂时没有大碍,就是……听说三哥失踪,说什么都不肯先走,一定要留在景区等消息,不过有陶潜在,您不必担心,北城那边已经派人来接了。”
靳朝安从嗓子里发出轻轻的一声“嗯”。
透露着些许疲惫。
甚至有一点心烦。
“通知陶潜,照顾好她。”
“已经说了。”
沉默片刻后,靳朝安缓缓睁开眼,反光的镜片下,谁也看不到他此刻到底是什么眼神。
他冷声道:“把人给我弄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