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安脸上一阵坏笑：“你自己让我甜一点，我这不是挺甜吗？我觉得我学的很像啊不是吗。”

“先查地址吧。”

“切。”李怀安不屑，“重色轻友。”

四十分钟的车程很快。小小的一座海岛，四十分钟却已经跨越了大半部分。下车，打车，直奔dr的柜台店。

说实话游归还真不知道尘醉喜欢哪种钻石，当他走进柜台近前时才感到头脑一阵恍惚。有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似在嘲讽他，又像是平淡地说出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

他爱上了一个男人。

更可笑的是一个男人竟然要为男人买钻戒。

游归不再是一个男孩了。今年十八，有父无母。父亲，好多年没叫过了，那个把他打成重伤的家也好多年没回了。

“一生只爱一人。”

柜台小姐最后的一句话如同来自深渊的凝视，来自灵魂的叩问，降临在游归的身上。有时一个人真的不好说什么——因为命运来得太突然，一切皆是未知。霎时他甚至不知，木已成舟，一切都已经结束。

一个月前的他因他而颓废，一个月后他因她而沉醉。

“先生，先生。”

柜台小姐的声音在游归耳边打转。

…

有时游归会想，他是个男孩，自己不该是同性恋。

曾经的他救赎过他，他不得不去爱。

他很痛苦，为什么会执着地爱上一个相貌姣好的男孩。他害怕，未来一直都会是这样，他宁可认为这是儿戏，不是爱。

后来说服自己的唯一途径，就是告诉自己他会一直以女性外貌示人。他血气方刚，但也甘愿为这样一个不能被征服的女生而折腰。因为自始至终他始终坚信他爱的是人，外貌只不过是其次，只是能让他放纵自己去爱一个男人的理由。

他不像其他男生，因为倾城容颜成为舔狗，因为诱人身材□□成性。

只有这样，这份感情才足够纯洁，足够，打动他自己。或许感动了别人，但在那离别的两年，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特例，尘醉才是。

他做的一切或许感动的了所有人，唯独在他心里要耐得住打磨与品味。

他好脆弱，如果但凡让游归看到一点男人的影子都会觉得恶心。但他注定会成为她。他为了成为她从小就一直是这样，明明知道许多庸俗之物却不会显得油腻而粗俗，让她和变性人不同，让他和伪娘天差地别。

他太爱她了，以至于当她真的变成女生了，可以真的嫁给他了，他却趋之若鹜，不愿承受。

…

“游归你个怂包，你他妈过来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你他妈对得起尘醉吗！”李怀安在一旁骂得嘴巴都干了。换做是他是尘醉，迟疑一秒都直接分手了，更别说尘醉本人。

下一秒，游归拿起笔，慢慢得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在李怀安的注视下。

他见到属于尘醉的钻戒。星光璀璨，内部清透。游归选择的这枚钻戒贵得吓人，五万多——至少对于年轻人自己的消费力来说。宛若一壶清酒，一杯情分。

游归没有参加过什么大型的世界赛事，这些钱，也就是他这么多年几乎全部的积蓄了。

事实上要花钱的地方很多，他这样光鲜亮丽的年轻运动员，有可能连房租都付不起。

钻戒被包了起来，宛若一卷人生。

归途的动车上李怀安很兴奋，他看到游归没啥心情感到很郁闷。

这是买钻戒买傻了？马上要求婚了不兴奋？

他看着游归的眉眼陷入沉思。他靠在窗边，俊俏的面庞上线条柔和，给人以一种出尘的气质。小时候的慵懒感还在，但却多了几分书卷之气。或许以前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体育生，但现在却猜不到了，反而认为他应该是块读书的好料，未来注定会考研读博士。

操，老子现在都还没有谈过恋爱，这哥居然已经要求婚了。话说，自己认识他才三年吧…

他们接下来还有好多事要忙，紧锣密鼓的策划焦头烂额。游归想睡一会儿，因为他本身就不是瞒着人干大事儿的料子。明天晚上，一切都该结束了。

*

尘醉没觉得三个人背着她干什么事情。

自从她变成了女生，她日子怎么说都还没过习惯。从一开始的经期，到后来的罩杯。以前他用义乳的时候从来没感觉胸罩麻烦，但真变成女的，自己有□□后才感觉不是自己十多年来想得这么美好。

更直观的变化是，她嫌自己小。大小姐要啥有啥，以前在家里觉得自己不够就自己在衣帽间里挑尺寸粘好就行。事实上她还给自己模拟了一个发育期，专门从网店里从小到大各买一个。

还有吧，就是她没情绪了。以前可咸可甜，也是她觉得比较舒服的女生性格。但到了自己变成女的，竟然变温顺了。有时想要霸道的时候，竟然不受控制的被征服了。

好郁闷，好难过。

躺在餐吧的沙发上，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尽头是迷醉得仿佛能滴水的天空。海风拂面腥咸，碎发掩在白皙的脸上，扑扇的大眼令人垂涎。

生活要有仪式感，就像她曾经是男的时不会忘记早上早起一小时为自己立flag——护肤穿衣扎头发，这倒是和变成女生后没什么代沟。日子好美好，就像会和爱的人在一起。以前她怕会因为自己的另类伤害到游归，但现在发现自己才是被他保护宠爱的人。

好多比他更有钱的，或者更有地位的，可是我也没混过富二代的圈子，也不喜欢。

在不知不觉中，沉迷在满足中无法自拔的尘醉本来想着自己成功攻略了游归，却又成了委曲求全的受，任人宰割的0。

一切或许本来就不重要，因为他们都太羞涩与矜持。在大雾中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小心试探，最后也终将勇敢，敢于抱紧对方。只是雾色过浓，也不知如何向前同行共走。

“我们去海边走走吧。”

在游归身边走着，看着身旁颤颤巍巍的步伐，本想去扶，但却突然觉得心慌。她好像还是没有明白，他喜欢的是曾经的他，还是现在的自己。

或者他爱的是躯壳。

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那是件细思极恐的事。

或许接受他，是因为被他知道了现在的女儿身，迫切地想被宠爱，也更不想失去他对她的爱。

“你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尘醉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空。此刻她更像曾经的小少爷，最初的模样。还是个顽童，但却和现在如出一辙。沧桑的感觉给人一种破而后立，顷刻却再度灰飞烟灭的即逝感。

她还是想把堵在心口的话说出来。展颜一笑，看向游归。此刻的她就只是在此刻的时空。她叫尘醉，她不像谁，她就是她自己。她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被簇拥，被包围。

“我看网上说，旅行是情侣最容易分手的时候。你说，你爱的到底是哪个我呢？”

李怀安在不远处听得汗毛倒竖——尘姐不愧是尘姐，这话问得有深度，但游归这表白还能成功吗？

何月薇也看着。她放下了，但依旧好奇她的心中所想。她们之间姐妹之情本就胜过青春的萌动，不然她也不可能配合游归的表白。他爱得比自己深。

但她还是迫切的希望两人能够在一起，以至于听到尘醉这话她的内心乱得出奇。李怀安不知道，但她知道这话的意思。她终于明白在咖啡店尘醉表情里的苦涩了，心中也是怅然。

在眼前两个她最好的朋友身上，根本没有现在偶像剧演出来的甜蜜，反而下一秒就有可能冒出火苗。现实爱情本就磕磕绊绊，人的一生更是如此。

她多才多艺，在母亲的要求下一直在学校待到高二，出来也没什么星路可言。曾经有星探在小时候要她，被母亲拒绝了。她也曾幻想过成为爱豆，女团出道，拍拍偶像剧——不用想就知道被她母亲训斥得够惨。

可以说参加艺考是被迫的，但也证明了她母亲一直以来说的没错。她艺考单项通过了，以她从小优异的文化科，总分自然不会低。

她问母亲如果有等同概率的机会，为什么会选择科班出身——母亲说，因为真正的感情只会在有价值的作品里。一个好的角色是偶像剧里的剧情，人设亦或是爱豆演员演绎不出来的。她应该学会去演一个有价值的角色，来烘托有深度的剧情。

目光再度落在游归和尘醉身上，她好像明白了怎样去演绎爱情了，更明白角色应该是怎样的了。人的情感复杂而有细碎，值得敬畏，值得品味。演戏好像不单单是她的一个梦想了。

海风再度拂过，天色暗了。海岛的天空澄澈，没有夕阳。朝阳落去星空升起，日夜轮回。深吸一口气，游归道：

“其实，这不重要。”

尘醉没有回头。此刻的她仿佛年少的长发身影，俏皮而又倔强。她渴望成为女生，但她终究被尘逾，被性别，被世界所束缚。

李怀安和何月薇都是心中暗骂，暗骂游归不给力，没情商。但下一句却直戳每个人的心灵：

“因为你无论是哪个你，当你告诉我你已经是女生时，你便爱我，我也可以无条件没有理由的爱你。这个世界太喧嚣了，鱼龙混杂，不堪入目，我爱的是你，从来不是尘醉，也是不是尘逾。现在你是女生，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曾经你是男生，那我就，永远守护你。”

“这个世界，朝你，奔赴而来。”

烟花绽放，星空璀璨。他们被人群包围，被人们簇拥。没人能听到游归话语中那些不同寻常的言语，只留下李怀安一人一头雾水。只是星空下的表白够浪漫，够真诚。或许真的听懂那些话，被真的感动的，只有尘醉与何月薇。

少女回头了。

“今天是什么节日？”

“以后的每一天都会灿烂而又盛大，宛若佳节。”游归的笑容恣意而又释然，随即变成了宛若孩子般的激动与疯狂，跌跌撞撞差点摔倒。最后变成了一句言语，却如同千言万语：

“尘醉，我爱你。”

钻戒呈现在尘醉眼前，璀璨如星空。烟花转瞬即逝，但漫天恒星却是永恒。带在手指上时，尘醉只感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泪水也流不出来。

她好心疼他，钻戒看起来好贵；她好想打他，居然背着自己偷偷策划。但此刻她心甘情愿自己是一只温顺的小猫，被他攻略，被他计谋，被他宠爱，徜徉在星空下，繁花中。

他的唇瓣温软，包裹住她的小嘴。他的气息鲜甜，是青春的芳香。

繁花在海岸的礁石边，再度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