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组可以提供成套的晚餐，陆灼找了魏卓然一趟，把做好的饭变成了待处理的食材。

魏卓然乐了：“你们不累吗？”他是愿意看到嘉宾们加戏的，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考虑晚上节目怎么安排，他估计大家体力可能跟不上，没准都瘫在床上，现在有人创造话题，他开心着呢。

陆灼问：“还要直播吗？”

魏卓然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怎么，你不想？”

陆灼靠在箱子旁边，道：“没必要什么都直播吧，到时候没有新鲜素材，电视台怎么剪，不如把相机给我，晚上我们组的镜头我来负责。”

魏卓然眉梢挑得老高：“你掌镜？”

陆灼点头：“我本来就是副导演。”

魏卓然抽出一根烟，抬抬下颌：“我能相信你吗？”

陆灼：“肯定给你出片子。”

魏卓然思考许久，才点头同意，最高兴的要属摄像师，他们几人连轴转了几天，导演把摄像工作直接交给室内摄像机和嘉宾自己，他们就轻松了。

陆灼拿着手持DV踏出屋门，摄像师们击掌相庆。

“魏导，咱们一开始就应该给陆导一部相机，这样拍摄更方便。”

魏卓然吞吐着眼圈道：“幸好没给。”

“为什么？”有个小摄影师问。

魏卓然：“我刚开始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电影导演为什么想来综艺掌镜，这几天算是看明白了，”

“小庄啊，我跟你打个赌，陆灼今天晚上拍的素材，咱们都用不了。”

被叫做小庄的摄影师满脸惊异：“不会吧？”

魏卓然扔掉烟蒂：“瞧着吧。”

小庄更不解了：“那您为什么还把相机给他？”

魏卓然道：“怎么，你们不想歇着了？”

小庄这才明白，魏卓然今晚压根就没想拍素材。

陆灼拎着DV机回到别墅，裴眠正靠在摇椅上看电视，他好像特别喜欢摇椅，在剧组也是这样，单独找了隔壁剧组借了把椅子，每天下戏，就窝在上面摇摇晃晃。

见他进来，他才站起来：“晚上要做什么？”

陆灼道：“你坐着，我来弄。”

裴眠没有坐回去，他跟着陆灼进了厨房，厨房是开放式的，陆灼看见桌上的菜很基础，西红柿、茄子、牛肉……

“这些你爱吃吗？”陆灼问。

裴眠看了他一眼，道：“你做的，我就爱吃。”

这句来得突然，陆灼禁不住胡思乱想，偷偷看了裴眠几眼，裴眠似乎是随口说的，俗话说的“客气客气”。

他缓了缓心跳，报起菜名：“番茄牛腩、酱烧茄子、清蒸鲈鱼，还有白灼虾。”做起来都不费事。

裴眠道：“辛苦大厨了。”

陆灼先把菜洗完切好，裴眠注意到他衣服上的水渍，找了件围裙：“低头。”

陆灼一愣，乖乖低头，围裙挂在脖子上，裴眠绕到他后面，给他系腰上的带子。

陆灼关了水龙头，感受腰间系紧，不知想到什么，倏然问道：“裴老师给别人系过围裙吗？”

裴眠完成手上的工作，退后两步，道：“陆导还给别人做过饭吗？”

陆灼回头，看见裴眠微翘的唇角，知道他故意逗他：“饭做过不少，不过这四道菜没给别人做过。”

裴眠挑眉：“我的荣幸。”

陆灼看不出他神情有什么异样，心里叹了口气，闷头继续切菜了。

裴眠笑笑，窝在椅子上，远远望着厨房忙碌的身影。

虽说要慢慢来，也享受现在的节奏，但偶尔他也会心急，想着干脆戳破，人总是近乡情怯的，越靠近目标，越有种说不出的疑虑与惧意。

怕留不住美好的事物，怕明天醒来是一场梦。

他小时候经常路过邻居家，看着一家人在炊烟中欢笑，非常羡慕，但这些之于当年的他而言，就是飘在空中的泡泡。

如今站在灶台前的人换了一个。

香喷喷的饭菜出炉，陆灼戴着围裙把盘子搬到桌子上，白色瓷盘称着色泽鲜艳的美食，陆灼还用红椒丝点缀了菜品，色香味俱全。

裴眠早就坐在桌子后面等着投喂了，陆灼往日不怎么喜欢照顾人，何况身边男人居多，大家不会互相照顾，但裴眠不一样，他每次在他身边，都涌起一股照顾人的冲动，裴眠反馈永远出乎意料，又很正向，让人从内心生出期待感和满足感。

裴眠胃口很好，盛了一碗饭。

“怎么样？”陆灼满怀期待地问。

裴眠笑笑：“还不错，手艺跟谁学的？”

陆灼：“我奶奶，她喜欢美食，生前每天围着厨房转，我那时候长个子，就跟在她后面吃，慢慢就学会了，”

“这些都是家常菜，也不难。”

裴眠点头，像只进食的猫咪，声音窸窣，优雅中透露着一点满足。

“我没吃过家常菜。”他吃完半碗，突然说道。

陆灼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你家里不做饭？”

裴眠：“对，家里不怎么开火，我小时候不吃早饭，中午饭和晚饭在学校吃，有时候不饿就不吃了。”

陆灼眉间皱起纹路，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是什么原因，让裴眠家里不开火，家长太忙了？

“我母亲很早就不在了，我爸生活习惯不太好，我也不想照顾他，我们算……各过各的？”裴眠提起家里事不咸不淡，陆灼听着心头又泛起疼来。

不过春节的裴眠、母亲早亡的裴眠、不能及时吃饭的裴眠……他的童年过得并不好，像块被扯碎的布，拼凑不出完整的生活。

这里面没有任何细节，裴眠一直在叙述简单的画面，似乎不太想让他知道，陆灼不想让他回顾那些不好的事情，但他又希望裴眠能说多点，让他更了解他。

陆灼思来想去，开口道：“我小时候也见过一个孩子，和我差不多大，总是吃不饱，我就偷偷往他桌子下面塞面包和牛奶。”

裴眠手指顿住了。

陆灼观察到这点，意识到裴眠很有可能跟那个孩子一样，大部分时间没有饭吃，这个发现让他难受极了。

他转开了视线，怕一直盯着裴眠眼眶会酸胀，给他夹了一筷子鱼，道：“小朋友多吃点。”

裴眠果然被他逗乐，噗嗤一声笑出来，而后打趣道：“好，谢谢哥哥。”

陆灼耳朵红透了。

又是哥哥。

“裴老师叫得很习惯？”

裴眠若无其事地点头：“还可以吧。”

陆灼看向他的眼睛，目光亮而惑人，裴眠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夹西红柿牛腩。

两人闲聊着吃完一顿饭，菜不多，按照陆灼的食量，半个小时就能结束战斗，他们却吃了两个小时，可惜的是，裴眠没再提起自己小时候。

他似乎很少提及过往，进入演艺圈之前的事，外人一概不知，而圈子里的事，裴眠也只聊感想，不聊事件，陆灼对故事相当敏锐，他察觉到这一点，难免疑惑。

裴眠是海上行进的一艘船，或者他就是无垠的大海，海上气候多变，不可能只有晴空和小雨，那些风暴都被隐去了。

吃完饭，裴眠先上楼了。

别墅就这点不好，房间太多，他们两个甚至直接住在楼上和楼下，连邻居都不是。

陆灼收拾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琢磨，他还是给裴眠发了消息：[裴老师睡了吗？]

裴眠：[？]

陆灼：[以后……]他想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站在他身边，但他更希望他能一路顺遂，这句话就显得不吉利。

顿住几秒，他说：[如果有机会，再给裴老师做其它菜。]

裴眠回了个小狗乖乖的表情，说：[会有机会的。]

陆灼看到这句，忽的直起身，这话什么意思？

裴眠：“晚安，灼哥。”这条变成了语音。

声音酥软，陆灼浑身发麻。

陆灼丢开手机，把自己埋进枕头，艹，四个字就能把人叫/硬，原来这就是暗恋的感觉，他算尝了个彻底。

*

翌日，陆灼早饭前把相机还给魏卓然，魏卓然吸溜着面条，回去交给剪辑导出来，昨天在场的几个摄影师都围过来了。

昨晚他们特意留给嘉宾时间，一方面大家都要休息，不能一直工作，另一方面，他们挂着户外求生类综艺的牌子，实则卖的是恋综的里子，必须给嘉宾独自相处的时间，松松紧紧才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剪辑师点开昨晚录制的内容，几人凑过去一瞧，就对魏卓然竖起了大拇指。

魏卓然猜对了，里面没有能用的素材，洗菜切菜不能用，因为画面里只有陆灼，没有裴眠，这要放出去，还以为是陆灼个人做饭vlog，饭桌上的素材也不行，裴眠出镜的几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瞬间变成美食vlog。

魏卓然一脸：看我说得没错吧。

小摄影师不懂，问：“有不能拍的画面？”

魏卓然呵呵一笑：“这谁知道呢。”

上午九点，嘉宾们集合，魏卓然先招呼过众人，笑着问：“昨晚睡得好吗？”

七七酱几个女生恢复了精力，接话：“只要导演别在折磨我们。”

阿树道：“我昨晚做梦都是森林里的蜘蛛！”

魏卓然笑了：“别怕，咱们后面还要去森林转转，但画风会变。”

他又打量起其它几个人来，丁文野始终一副臭脸，韩琦归队后，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你脸怎么肿了？”魏卓然看他腮帮子肿出一块来，问道。

韩琦：“你们提供的蚊帐有洞。”

女生们笑起来，魏卓然给他道歉：“估计是在运送途中出现了问题，山里蚊子毒，你多抹点药。”

韩琦冷哼了一声，他昨天好不容易能休息，半夜被蚊子叮了好几口，现在身上脸上都是包。

裴眠看着他，眼睛里划过一丝笑意。

魏卓然问候完，说：“在这座森林里，有罕见的植物，也有很多稀有的生灵，自然保护者为了这片土地，献出了宝贵的青春，甚至一家三代百年守卫着这里，”

“大家在野外已经挑战过自身的极限，下面我们要进行一个有爱的环节，前往自然保护区，和护林员、保护者们一起，为小动物们奉献爱心。”

“哇！”女孩子们欢呼起来，试问有谁不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呢，连直播弹幕都比平时要多一倍。

大家在上面问：[能看到熊猫吗？人手一只。]

魏卓然看见这条：“熊猫之类的濒危物种，没法让大家近距离互动，不过保护站还有很多小动物，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导演组留给嘉宾们半小时去收拾行李，裴眠已经收拾好了，他有意走慢些，叫住韩琦。

“要聊聊吗？”

韩琦阴着一张脸，示意他去旁边。

裴眠开门见山：“你对我有意见？”

韩琦冷笑：“没有。”

裴眠点头：“对我有意见的人多了，我记不清很正常，如果你不能恢复理智，我可以跟导演组反应，让你轻松一点。”

韩琦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你想让节目组开除我？”

裴眠笑笑，没回复，韩琦已经把后果脑补完了，他脸色变了又变，烦躁道：“你是不是跟路南乔说，不让他回我消息。”

裴眠一怔：“南乔？”

韩琦：“你们关系好，他那个脑袋想不出来这些招，一定是你教的。”

裴眠乐了，原来跟路南乔纠缠不清的是韩琦。

了解完真相，越发觉得这两人幼稚，他笑着逗他：“我能教他什么？”

韩琦：“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陆灼面前就这样。”

裴眠眯了下眼睛。

韩琦挑眉：“怎么样，被我戳穿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裴小狐狸（眯眼）：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