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眠和路南乔天不亮就离开了，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裴眠上了飞机就戴上了眼罩，漫长的路程中睡得香甜，飞机上有中午饭，路南乔把他晃醒，问：“要咖喱鸡肉还是牛肉空心粉？”
裴眠选了鸡肉。
吃饭时，路南乔时不时朝他猛看，看到最后，裴眠放下筷子，问：“我脸上有饭？”
路南乔摇头，三两下扒拉完自己的饭，终究按捺不住，问：“你怎么一点都不留恋，不打算追了？”
裴眠没料到他问的是这件事。
这几天路南乔被他自己的桃花债催得直上火，他还以为路南乔要问怎么处理烂桃花。
“放一放，不着急。”裴眠言简意赅。
路南乔说：“我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你这个慢节奏，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裴眠：“你的快节奏就没问题？”
路南乔被打击了，缩回椅子上，他懊恼地挠头，道：“我按你说的不理会他了，结果他真的消失了，我现在有点慌。”
裴眠蹙眉，路南乔继续道：“他追我时，我觉得自己还挺厉害的。”
裴眠被他打败了：“你喜欢他？”
路南乔道：“不确定，我搞不清楚，也许有一点吧，之前放弃是因为太失望了。”这是他这阵子想明白的事。
裴眠道：“那就再等等，距离是最好的肾上腺素。”
路南乔很容易被说服，想了一会儿，点头：“唔，你说得对。”
飞机行程三小时，裴眠最近肌肉酸疼，小池给他约了个私人教练做恢复，路南乔的经纪人何茹在给他谈新的商务代言，暂时没空，就把路南乔交给了裴眠，让他帮忙看着这位祖宗。
于是路南乔也跟着裴眠去上私教课。
裴眠先做热身运动，又在跑步机上跑了十多分钟，期间手机响了好几次，路南乔好奇地凑过去瞧了两眼，惊讶道：“陆灼给你发消息了，你不回吗？”
裴眠还是那句话：“不回。”
路南乔看三条消息间隔了几个小时，只有上飞机和下飞机接到的那条裴眠回了，其余看起来像寻常聊天，陆灼发来了几张现场图，裴眠没回。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路南乔憋不住了，脑袋凑到裴眠身边，说：“要不我帮你回？”
裴眠把手机拿远不让他碰：“忍着。”
这话也不知道跟谁说的。
课程两个小时，安排得很松弛，裴眠认真练习动作，两耳不闻窗外事。
私教的教练专门给明星做形体训练，第一次见到裴眠真人，还挺激动的，练习时难免肢体触碰，他手指按在裴眠手臂上，感觉对方皮肤都带着隐秘的电流。
“……其实你不用增肌，现在就很好了，对于你的身量，比较合适。”
裴眠喘了口气，说：“每天运动量比较大，肌肉多一点，不容易受伤。”
教练：“也对。”
路南乔的耐心只维持了半小时，后半截他躺平摆烂，自己在健身房瞎转悠。
裴眠上完第一阶段，去补充水分，顺手点开微信，一眼便看见陆灼发来的新消息：[在做什么？]
裴眠嘴角翘了翘，还是没回。
直到练习快结束，路南乔嗷嗷叫着跑过来，说：“陆灼给我发消息了，问我们有没有在一起、你是不是在工作。”
裴眠终于道：“你回他吧。”
路南乔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满心雀跃：“ok！”
裴眠离开剧组不到一天的时间，陆灼烦躁了很多次，这种情景不曾有过，就连找不到演员、《刺痒》电影不能开机的时候，都不会有这么恶劣的情绪。
每一场戏拍完，陆灼一边复盘拍摄中出现的问题，一边琢磨自己的心情。
他回想过去将近两个月的日程安排，早上带着小黑跑步遛弯、和裴眠一起吃早饭、向裴眠请教电影制作方面的问题，有时候晚上一起工作、打游戏或者跟剧组聚餐。
难道是因为日程表打乱，所以才这么烦躁吗？
陆灼靠在躺椅上，按亮手机又关上，裴眠的飞机已经落地了，但没有回他消息，估计太忙了，他发完那句“在做什么”，就觉得自己矫情，想撤回，发现过了两分钟不能反悔了。
原来两分钟那么快，也就一眨眼的工夫……
他把手机扔到监控器旁边，揉了揉太阳穴。
“手机里有花啊，抱着不撒手。”陈最半嘲半讽，自从昨晚他跟陆灼再次确认过绯闻，得知他和裴眠两人确实没在一起，就一直这副样子。
陆灼提不起劲头跟他掰扯：“你如果闲得无聊，就去财务那里呆着。”
剧组资金一直是大问题，陈最被戳到了痛处：“艹，就会说风凉话。”
陆灼继续干正事去了，被摄影师叫走前，他又把手机拿在手里，这次选择给路南乔发了条消息，发完也没抱希望，放进兜，让自己沉浸到工作中。
路南乔的回复却异常迅速，甚至噼里啪啦发过来好几张照片，陆灼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点开看了，照片里裴眠穿着运动衣和短裤，趴在地上做平板支撑，上衣宽松，垂下时，露出肌肉流畅单薄、皮肤白皙的腹部。
路南乔：[在上私教课。]
问：[陆导找他有事吗？]
陆灼定睛看了几秒，喉咙滚了滚，道：[没事，你们忙吧。]
路南乔：[好，祝陆导工作顺利。]
陆灼找了个地方纳凉，抽完一支烟才重新走进剪辑室。
剪辑师在剪裴眠出镜的剧情主线，他和路南乔双男主镜头多，正面侧面，包括特写镜头和空镜，剪辑师要跟陆灼确认哪些要保留。
“……付成临和顾衔白亲吻的镜头几乎都就去掉了，没有画面可用，只能上无人的景色空镜。”
陆灼说：“错位的可以用一两次。”
剪辑师在幕布上标注，接着道：“最后换衣服这块，拍得真好，我觉得都能保留，尤其是这段……”
剪辑室光线很暗，画面里顾衔白在换装，小腿包裹着丝袜，慢慢往下脱，露出晶莹剔透的肤色，女子的线条圆润柔和，男人的肌肉线条更纤细紧实，这段拍的时候可能只有一两分钟，此时却放慢成了0.5倍速。
陆灼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也听到了血液冲向心房的声音。
“留着吧。”其实更想剪掉，陆灼闭眼，能想象银幕上出现这个画面时，会产生怎样的骚动。
剪辑师似乎也震撼于这样的画面语言，只停了两分钟，鼠标一拨跳过了这段。
按照编号，后面跟着的是付成临的场次。
路南乔的瞳孔是黑色的，布景灯光将他称得有些阴鹜，但面对顾衔白，他的目光是柔软的，眼睛有光，一派着迷的颜色。
剪辑师说：“喜欢一个人，还是要看眼睛，毕竟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陆灼不做评价，他倒回去将两人相处的片段看了两遍，忽然问：“怎么算喜欢？”
剪辑师笑了：“陆导，你看过这么多影视剧，自己又是拍电影的，肯定懂观众喜欢看什么，我不会研究文本，不如你清楚啊。”
陆灼道：“影视剧和现实不一样，影视剧里的深情是可控的，现实往往藏得很深。”想让人物笑，就让人物笑，想让人物哭，就可以指挥他落泪。
剪辑师：“也对。”
“不知道我理解得对不对，毕竟我也就谈过两段恋爱。”
陆灼靠在桌边，道：“说来听听。”
剪辑师组织着语言，道：“会一直想着对方吧，朋友之间也挂念，但频次不一样，对朋友，是偶尔想念，喜欢的人，梦里都想着。”
“梦里？”
“对，就是那种吃饭睡觉，做点什么都想和对方分享，希望自己在对方眼里是特别的，”剪辑师话说一半，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反正我就这样，隔得距离越远越想念。”
“所以那句话叫‘小别胜新婚’，差不多意思吧。”
陆灼身体僵直，暑气排山倒海涌上脑海，额头见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