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延是提前十分钟到的,郁景下楼到小区门口时,一眼看见停在大门位置的车。
走至跟前,车窗缓缓摇下,江风延冲着他笑,“郁哥。”
两人一周多没见,自然不会有什么大变化,只比起上次正式礼服,江风延穿的休闲随意许多,一双轻佻眉眼习惯性上挑,眸底惯有的慵懒和漫不经心。
江风延眼神是淡的,因此在一瞬的因为情绪波动而倏然亮起时,那双漆黑眸子便格外的亮。
郁景同人对视两秒,点了应了声,脑中无端想起郑烨先前的话,江风延确实有玩乐的资本,单凭那一双眼睛专注看着人时,会有种恍若深情的错觉。
郁景垂下眼眸,动手拉车门,下一秒视线却兀然僵住,眸中怔愣。
他保持着打开车门的姿势不过半分钟,身后尖锐响起的鸣笛声让他思绪猛地回笼,回头望去,小区有车正要出来。
“郁哥。”江风延喊他,“上来。”
郁景重新转回身,弯腰捧起副驾上花束,车门很快掩上,车子前方拐了弯,原路驶回主道。
车厢安静,只花香清浅扑鼻,浅蓝色玫瑰和薰衣草迷迭香叶子错落点缀,包装的精美漂亮。
郁景眉头却是皱的,在这会脑中思绪清晰后,脸色冷了些下来,他觉得江风延多少逾距了....再次想起郑烨的话,那股不适感越发的重。
他默认这是一场普通的饭局,只不过是朋友或是哥哥弟弟间一场周末休息日的放松娱乐活动,可江风延送花,意思便全变了。郁景边界感很强,哪怕江风延单方面认为这是一场约会,他也有被强硬带入的不悦感。
“郁哥,漂亮吗?”江风延开口打破这阵沉默,语气自然无比,“正好路过花店,觉得好看就买了。”
郁景并未答复,空气安静。
江风延眉眼弯了弯,“郁哥是不喜欢?”
他间隙问了句,眸光扫过那花束,又在人脸上停留半秒,唇角笑意深了些,“我觉得很漂亮。”
郁景侧身将花放置在后车座上的动作便表明了意思,嗓音淡了下去,“不喜欢。”
他半边侧颊雪白,衬着乌黑发丝更是细腻无瑕,唇色是很淡的粉,只这会脸色冷的像是结了层冰。
“郁哥。”红绿灯前车子停下,江风延噗嗤笑出声,像是有些苦恼问,“真不好看啊,我还打算演出结束送出去呢?”
郁景眸中冷意凝滞,耳边传来江风延的声音接着开口。
“我挺喜欢这个演员老师的,之前有看过他的场,花是送他的。”
郁景:“.....”
“不过郁哥刚说了不好看,那我当然是相信郁哥的品味,所以这花我是送还是不送啊?”江风延尾调微微扬着,话里逗弄意味很重。
郁景指尖蜷了下,眼睫微颤,他抿唇好一阵没说话,可江风延偏偏等着回答似的,一眨不眨瞧他。
“....送。”郁景略微僵硬的姿态望向窗外,最后回答。
郁景很快调整好心情,他是有些过激反应,因为郑烨那一番话带来的不可避免对江风延的负面印象。
车里暖气开的足,脸颊隐隐发烫泛起红,他在座位上稍微挪动下,边上就传来声音。
“热吗?”江风延睨了眼问。
郁景:“有点。”
“那怎么不说啊?”江风延不是个天生脾气好的人,可在郁景这回回都是笑着,降下点车窗,凉风扑进来,那股燥才稍许缓解。
餐厅的位置不算特别远,但半路下了场雨,路上便堵了些,到的时候将近下午一点,小巷子左拐右拐进去,才空旷起来,出现青石瓦房的院子。
江风延停好车,两人过去。
店门口一块青砖石进水后松动,郁景踩下去时斜倾起一侧溅起水花,他整个人也因为瞬间的重力失衡往边上倒,心跳漏拍的当下,手臂传来沉稳力道,紧接着被扯进身后怀抱。
江风延胸膛很烫,隔着敞开的外套下并不厚实的羊毛衫,郁景背抵上去,脖颈处是略带湿热的呼吸,他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只一秒站稳,向后一步拉开距离。
江风延握住他的手臂在两人陡然移开的距离下分明,鼻尖那股清浅的冷香很快散在微凉空气里。
“抱歉。”
江风延松手时郁景垂眼,视线落在面前人露出的脚踝处肮脏水渍上,刚才他那一脚溅起的水花弄脏了江风延裤腿。
“没事。”江风延低头看了眼,显然并不多在意,“我等会擦擦就好。”
店里环境清幽,是江南水乡的私房菜馆。
江风延去卫生间处理裤腿泥泞时,郁景盯着桌面上青花瓷碗,出神好一阵。
先是单方面的误会,再是弄得人衣着狼狈,他向来很少犯这种低级错误也几乎不冒失,而今天是哪样都做了,此刻心境不免波荡。
茶香氤氲而上,模糊了片刻眼前视野,郁景浅酌一口,平稳下呼吸。
江风延回来后,两人点过菜,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独处时便静下不少。
店里餐桌间用木质屏风隔开,本就没多少人,雕花窗往外看,几树寒梅开的正好,能想象出白雪覆枝头该是怎样一幅美景。
“这里很漂亮。”郁景开口先打破沉默。
江风延挑了下眉,“嗯,先前无意间进来,才知道是家餐厅。”
A市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北方,却也不算江南,而郁景喜欢江南,是江圻说的,投其所好这家店倒是正好合适。
郁景重新捧起桌上茶杯,他手通常很凉冬天,这会总算是泛起活络的红气,凝在指尖位置,漂亮修长,江风延往那手上多瞧了两眼,开启话题。
“郁哥和我哥认识快十年了吧。”
很多日子不去数意识不到有多久,一眨眼才发现时间过的是真快,郁景算了下,“正好十年。”
他和江圻从大一开始认识,那时候他十八,现在他都二十七了。
“郁哥和我哥谁大?”江风延好奇问了句。
郁景说:“我比你哥哥大两个月。”
江风延笑眯眯,“你看着比我哥小多了。”
郁景向来对外貌不是很看重,年不年轻更是无所谓,因此只笑了笑,“还好。”
他说完停顿半晌,才接着道:“你应该还不满二十吧?”
江风延大二,郁景想起之前江圻说的年纪差推算了下,那就是十九岁。
“我长得成熟。”江风延不正面回答,强调,“其实年纪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不代表什么。”
“三岁一代沟,年纪差的大很多兴趣爱好都合不来,也没有共同话题。”郁景说。
江风延无所谓,“兴趣爱好可以培养,共同话题我顺着他不就好了。”
“.....”
“郁哥,我觉得我喜欢最重要。”
郁景和他对视,好一阵目光垂下,“嗯,每个人想法不一样,我也坚持自己的态度。”
服务生上前布菜,两人短暂停了话。
“郁哥是怎么跟我哥熟悉的?”江风延等郁景先动了筷子,才重新起了话题。
“你哥哥人很热情。”郁景和江圻不是同专业宿舍也不在一块,大学却是关系最好的朋友,“大一体测的时候,我有点低血糖,他送我去的医务室。”
时间点对上,江风延想起他哥茶饭不思日思夜想也是大一那阵,嘴角抽搐两下,什么热心,就是目的不纯。
“然后你们关系就很好了?”
大一时候的郁景,十八岁的郁景,江风延试图从此刻面前的人眉眼轮廓去找些曾经的影子,大概会青涩点,那会的郁景是不是还没现在这么冷,好接近许多。
“你哥哥朋友很多,但我不爱热闹,他总想拉着我。”郁景缓缓道,唇角有了点笑意,“你小时候我见你那次,是中秋,你记得吗?”
江风延摇头,那么小的孩子没印象。
“节假日学校没什么人,你哥哥总觉得我一个人不好。”郁景想到这失笑,“理由奇奇怪怪的,但总会留下来陪我。”
除了第一个中秋节,他正好回C市被拉着去了江家吃了顿团圆饭,之后便很少回去,江圻便也不回家,来他宿舍两人冷冷清清的过节。
其实开始的时候他拒绝过,可江圻过于热心,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起来。
后来他身边认识的很多人,都是江圻带着他一块,逐渐敞开的心扉。
“我以前其实挺自闭的,所以很谢谢你哥哥。”
江风延看着郁景,心底情绪莫名复杂,对于他所描述的十八岁的他自己。
他总觉得郁景这样的人,只有他的性子不爱搭理别人,哪有别人冷落他的意思。
只要他愿意,那不是招招手直接一片的人来,才应该是正常的吧。
江风延喝了口茶。连带着心底升起的酸涩怪异滋味一道咽下。
剧院离餐厅不远,两人用过餐后过去,临开始还有二十分钟,检票进场。
《只此青绿》,王希孟所作千里江山图所改,郁景曾在一档节目上看过,对那卷轴上色彩着实惊叹,一早知道江风延选的这场时,他是有几分讶异。
人群缓缓入场,到舞剧正式开始。
灯光暗下,所有声音如同潮水般褪去,只眼前流转的一幕幕美到极致,画卷缓缓铺展开,旋转的□□横跨千年,还原最本真的青绿色彩,万里山河,波澜壮阔。
在场所有人屏住呼吸,目光专注望着台上如画的一幕幕,东方之美,艺术的极致表达。
郁景自然也不例外,他大学时对这些很感兴趣,只后来创业忙,无暇再去兼顾这些兴趣爱好,这一刻他确实是有被惊艳到,不自觉状态放松下来,微微仰着头,沉浸在其中。
江风延对这些喜欢程度挺一般,先前倒是看过几次没什么特别感触,要不是在他哥那提前了解一番,也没法准确摸到郁景爱好,这会心思自然难免偏了些,他微微转过头,目光望向身侧的人。
郁景此刻面容陷进变幻的光影中,一分一毫的轮廓都似画笔一般细细勾勒,山河变幻映入那浅淡眼底,眸中盛着绮丽风光。
舞剧谢幕时,掌声雷鸣般响起,郁景唇角不自觉勾起笑意,亮起的厅顶灯光柔和了他的眉眼。
他看向江风延时,眼里还有残余惊艳。
“走吧,不是要送花嘛?”
郁景提醒,江风延怀中花束抱了整场。
“嗯。”江风延应了声,心跳仍有些怦然。
工作人员在舞台侧边提醒,两人顺着通道去幕后,献上花束后是合影环节,江风延上前两步后脚步顿下,回过身来。
“郁哥,一块吗?”
郁景神情先是微怔,随后上前。
难得机会看到这么精彩一场演出,郁景总是平静的脸上落着笑意,比献上的花束更诱惑夺目,江风延抬手轻搂住他时,有片刻的自然生理反应下的僵硬。
可大概此刻气氛太过融洽,身侧都是欢声笑语,紧密相挨的人群,郁景缓缓放松,直至灼烫的呼吸拍至耳边,他下意识闪躲,被肩上力道按进沉实怀里。
郁景终于偏头望去,撞进咫尺距离面前带笑闪着的深邃眼底。
他们挨着太近,心跳有瞬间是乱的,呼吸交缠。
“郁景。”江风延嗓音低哑,糅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亲昵,第一次喊他名字,“看镜头。”
作者有话要说:
郁景(旁敲侧击):有代沟,不合适
江风延(面带微笑):达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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