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细细斜斜飘着，两人迈上最后层青石台阶，绕过背阴处略微斑驳的建筑，视线便豁然开朗。

教学楼门前是两棵高大的树木，寒风中晃晃悠悠往下正飘落叶子，路上没什么人，雨中校园观光车安静的停着，倒是不远处宿舍的位置，有几个学生下楼拿外卖。

“那栋。”江风延给郁景指了下。

郁景望过去，说：“好。”

他脚踩在满地落叶上，因为浸过水的缘故，叶子没什么脆响。

两人穿过一片落叶地，到岔路口校车位置时，江风延脚步才停下，郁景偏头看去时，对上人笑眼弯弯模样，愣了两秒。

“怎么了？”郁景问。

江风延没答，抬手动作自然牵过郁景手腕，相触的皮肤传递滚烫热意，这会一阵风刮过，吹来雨丝打在郁景脸上，睫毛沾上湿湿凉凉。

郁景被带到校车边上时，还有些不明所以。

江风延往零钱箱投了钱，司机大哥才从外放的情节激烈的影视剧中抽空抬头，“同学，五分钟后开啊。”

周末没什么学生，车子便不赶着班次。

江风延答应一声，才和郁景到后排位置，松开手，

“不是说累了吗？那就早点回去休息。”

郁景没有动作，只眸光中的怔愣转变为茫然和不解，先前一番委屈控诉要求他留下来的是江风延，可这会让他走的也是面前这个人，郁景有些无法理解，也不懂江风延在想什么。

“怎么，郁哥难道想留下来陪我？”江风延挑了下眉，玩笑道：“这会郁哥不觉得同我在一起不自在了？”

郁景：“.....”

“本来一开始就没想勉强你。”江风延笑道：“虽然委屈是真的，所以才没忍住和你闹脾气，希望郁哥以后能多偏心一点我，当然我也知道，我今天说这么多，你需要时间想想不是？”

他眉眼认真下来，声音轻了些语气却很郑重，“郁哥，喜欢就是喜欢，我从没想强求着让你非得喜欢我，可我的感情也属于我不是吗？所以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但以后能不能别总是反反复复和我提，一遍真的就够了，因为听着挺让人伤心的。”

江风延是笑着的，可神情有些难过。

风雨比起先前大了些，雨幕中像是围出这小片四方天地，江风延伞偏侧，便只余下两人目光对视。

郁景眼睫颤了下，起落的弧度缭乱心底痒意...江风延不自觉抬手，指尖在那睫毛上轻轻勾了下，两人同时间怔住。

耳边持续不断地司机大哥外放传来的影视原声，和雨声糅杂在一起，咫尺是江风延乌沉的黑眸。

“.....”

江风延收回手，略微失控的举动让两人心情各自复杂，郁景的睫毛很软，心底像是莫名滋生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情愫，胸口涌上没有过的陌生滋味。

他抓住了翩跹的蝶，可一次不够，诱人上瘾。

“郁哥，还是那句话，别不高兴。”江风延后退一步，拉开两人距离，他轻声道，“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可以觉得自在。”

两人间因为距离的移开冰冷空气重新涌入，雨滴砸下在脚边，溅起水花沾湿了裤腿。

郁景上了车后排，平直的视线安静注视着江风延，面前人冲他眨了眨眼，\"对了，回去记得冰敷擦药，这么大人了还不听医生的话？\"

一早江风延就有注意到郁景手上严重些的浮肿，知道多半是没上心。

郁景看他半晌，眼眸微垂，低低应了声。

“回去吧。”他说。

雨天路上堵，郁景到小区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路灯昏黄，车轮卷起水花一路驶进地下车库，郁景接到江风延发来的消息时，盯着看了好一阵，直到屏幕暗下，才解开安全带下车。

电梯缓缓上行，映出他此刻安静面容。

玄关处换好鞋，客厅漆黑一片，郁景没开灯，依稀是能看清，他到沙发上坐下时，口袋里手机接着震动两下。

郁景没去看，能知道是谁发来的，一整个下午他确实混混沌沌，江风延突如其来的举动像是一个又一个浪潮，把他拍的思绪散乱，没有时间细细疏离，可这会安静下来，脑中却更像是一片空白。

黑暗里呆久了，开始能看清晰周边事物，明明是很熟悉的环境，他生活了六年的地方，可竟陡然生出几分孤寂感。

他觉得房子有些冷清，没能从热闹里抽离出来。

郁景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受，明明早已经习惯，他习惯一个人长大一个人生活，哪怕大学因为江圻在有过短暂的温暖，可早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几乎快忘了的感受。

他拒绝别人融进他的生活，是因为他确实并不需要。

可江风延强势又直接，不管他是冷脸还是拒绝，偏执的一头闯进来....这一刻郁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人他确实招架不住，或许从开始只是因为江圻的缘故，可到现在仅仅只是因为这个人。

而江风延给他的种种感受，和江圻不一样，和其他所有他接触过的人都不一样。

是那种明晃晃不掩饰的喜欢，坏心思的逗弄却也会细节处的贴心，可毕竟是在情场游刃有余的人，郁景不至于天真，越是费尽心思投入的热情，消亡的速度往往也会越快。

江风延在试图攻略他，或许是喜欢的，只是有时限而已，可他原本也回应不了这份心意。

郁景垂下眼睛，这一刻忽然些许释怀，也许他是该学着放松一些，一遍遍去强调的事没有意义，他也并不想伤害江风延，所以只要不太过分的话，现在这样挺好的。

也许等哪天江风延热情消散，意识到两人之间并不可能...那再走一步看一步吧，他不是个习惯于挽留别人的人，人来人去，不过看缘分罢了，没必要强求。

郁景思绪浮沉，到一阵风吹动窗帘，砸倒了边上装饰用的花瓶，他才从怔松中回神，起身开了灯。

肩头衣服先前被雨水打湿，一路车上暖气吹得干燥不少，郁景脱下大衣时，从口袋里取出那颗糖果，放在了床头。

浴室里里头很快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洗完澡裹着水汽出来，客厅上药膏放着，冰敷麻烦，便随意涂抹了些，估摸着两天后该是能好，心情放松下来才想起没回复的微信消息，只得重新回了房间，铃声正好掐断。

江风延发来的表情很可爱，问他到家了没。

【郁景：嗯，刚洗完澡。】

【江风延：郁哥明天有空吗？】

郁景犹豫只几秒，给人回了。

【郁景：有，怎么了？】

他确定心底态度，本就不必对江风延刻意冷落忽视，两人间早已说的清楚明白，江风延下午那阵说委屈，他确实几分抱歉。

郁景这么想着，微信那边江风延很快发来一个地址。

【江风延：朋友办了个画展，喊我去捧场。正好下个月我哥生日，想买幅画送他，郁哥帮着参谋参谋？】

郁景愣了下。

【郁景：你哥哥对画有兴趣？】

他不记得江圻有这个爱好，还是这几年喜欢上的？

【江风延：生日礼物嘛，心意到了就好，我哥没什么缺的。】

【郁景：可是我也不太了解，可能给不了你什么建议。】

【江风延：没事，郁哥人到就行。】

江风延一如既往直接，郁景既然已经答应，便不扭捏。

【郁景：好，几点？】

【江风延:下午两点。】

郁景这回拒绝了江风延再来接他的打算，不顺路，江风延没说什么，两人约好到时候展厅见。

晚些时候郁景准备休息时，郑烨打来电话，喊他明天一块露营去。

在得知郁景第二天有约后，空气陷入诡异的安静里。

“又和江风延？”郑烨口气笃定。

郁景也不知道为什么郑烨每次都能这么赶巧，只能承认，“是。”

郑烨那边心情复杂，真诚发问，“你有没有发现你自从和江圻他弟处上后，比以前那什么...活泼不少？之前你可是半年你都能赖家里，现在怎么休息日成天往外跑？”

郁景对于这话沉默了会，才回答，“你喊我我每次也都出去了。”

郑烨：“....”

确实也没法反驳，可郑烨迟迟没挂电话。

郁景只能先问，“还有事吗？”

“...没。”郑烨语气不明，好半晌又叹口气，欣慰道：“挺好的。”

郁景：“....”

“你两好好玩，对了，什么时候谈上了，记得请我吃饭。”

郑烨说完，不等郁景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郁景长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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