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天边圆月淡淡。
搁在窗台上的多肉没了阳光的滋养,讨人喜欢的绿骤然变得黯淡,薄时月看了好一会儿,房间趋于黑暗,她终于开了灯,多肉也活了过来。
卧室是私人领域,未经允许不得踏入,她花了一千块,终于得偿所愿。
整个房间一览无余,一米五的双人床上铺着浅绿色床单,洁白床裙拖曳在地上,粉色碎花薄被随意摊在床上,保持着南熙起床时的模样,床尾还有块黄色小花地毯。
薄时月逐一扫过,目光定在床头——粉色单人枕头,另一侧孤零零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个很好的信号,这里是从来没有外人踏足过的地方,她是第一个。
想到这里,薄时月心情很好地躺了上去。
整个房间充斥着南熙的气息,浸染着少许花香,枕头尤甚,勾兑成令人安心的味道。
她没想睡的,装可怜只是为了逃避问题,她知道南熙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所以口不择言,如果继续说下去,必然会争吵不休,她们之间不适合再发生任何冲突了。
对她来说,本就是无伤大雅的事情,以后不提就是了。
翻了个身,眼皮渐沉。
迷迷糊糊地,她看到南熙进来,被子丢在地上,身上的衣服不翼而飞,她们紧紧相拥在一起。
“好湿的月亮。”
已经旷了太久,她握着南熙的手指哭着求她进来,关键时刻,忽的睁开眼睛,旖旎烟消云散。
楼上楼下并不隔音,交谈声清晰地传了过来,她听到了阮菲的声音,怔了一会儿。
回国之后,她们有很多机会见面,但是从来没有见过面,阮菲对她的不告而别有气,找借口避免一切见面,没想到竟在这里不期而遇。
她轻舒一口气,准备起身,忽的想起自己身处的地方,她在前女友的卧室睡觉,贸然下楼,会被误会。
她对这种误会乐见其成,可是南熙只会觉得尴尬。
薄时月抿了下唇,又躺了回去,尽量不发出声音,静静地听着她们交谈。
阮菲似乎准备走了,她松了口气,没想到又去而复返,准备上楼拿发箍。
薄时月并不慌张,南熙那么聪明,肯定可以应对,她便去找发箍,就在柜子上放着,一对红色的小恶魔角发着光。
“我不让你上楼是为了你好!”
南熙的声音让薄时月回神,听她怎么编。
“我朋友旅游去了,把仓鼠丢给我照顾,现在就在楼上呢,”南熙气喘吁吁地松开她,“你要是不怕仓鼠了,尽管去。”
她以退为进,阮菲来不及辨别话中真伪,听到仓鼠两个字的时候已经汗毛倒竖,尖叫道:“你怎么不早说!”
阮菲胆子大,自诩连鬼都不怕,唯一害怕的就是老鼠。
“我说了你也不听啊,一直往楼上跑,”为了更逼真,南熙作势打开微信,“我给你看看我朋友那两只仓鼠,很可爱的。”
“不不不用了!”阮菲吓得直摆手,“你去帮我拿……算了算了,我不要了,晚安!”
溜得飞快。
南熙彻彻底底地放心了,坐在楼梯上歇了一会儿,去喊薄时月,不过这么大的动静,她肯定已经醒了,南熙只是为了催她结账。
没想到她还在安睡,面向窗台侧躺着,整张脸陷在枕头里,呼吸微重,吹拂着发丝,被子盖的严严实实。
这么吵都没醒,很累吗?
南熙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关上门,没有打扰。
比来时放得更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薄时月睁开眼睛,甜意漫上心尖。
没有吵醒她,果然还是在意她的。
或许是南熙的味道让她放松,薄时月抵挡不住汹涌的困意,再次沉沉睡去。
南熙将花店里里外外仔细打扫一遍,在楼下待到十点,整条街的店铺几乎都关了,她有些熬不住了。
昨晚,不,今天凌晨四点才睡,一共睡了六个多小时,早就困了,她不再忍耐,上楼喊薄时月起床。
每踏上一级阶梯就像看到了三千块,南熙一边默念一边向上,推开门正要说话,却见两侧的枕头洇湿了一小块,浅粉色突兀地变成深粉。
她张了张口,静默片刻。
这得赔钱!
南熙站到床头,明显地看到她的身体在轻微抖动,眼泪漫出来,划过太阳穴,鬓发亮晶晶的,泪珠滚落在枕头上。
薄时月很少会哭,就算被人诬陷抄袭也会沉着冷静地应对,阮菲也曾说从来没见她哭过。
人如其名,薄时月是清冷的月,不是娇柔的花,不可攀折。
不过南熙见过,毕业旅行的那几晚,她哭得我见犹怜,梨花带雨,可那是生理性泪水,并不作数。
第一次真正见她哭,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南熙有些无措,凭着本能往前走了半步,慢慢俯下身,右手抬起,影子温柔地落在她泪光闪动的脸颊上,猛然抽离。
不该擦泪。
不该安慰。
要时刻记得薄时月的所作所为。
南熙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拍醒她。
薄时月犹陷在梦境里难以自拔,冷不丁肩膀被拍了几下,骤然睁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南熙,恍然如梦。
“星星……”
她喃喃着喊,双手下意识地举起,圈住南熙的脖颈,熟练地像做过千遍万遍。
南熙还怔愣着,直到温热的指腹触到肌肤,微痒感和灼热感一同袭来,她立刻回神,冷着脸站直身体。
薄时月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中,半晌没收回。
“现在是十点零八分,”南熙将手机屏幕对着她,漠然开口,“给你抹个零,一共三千块,支付宝还是微信?”
薄时月默默收回手,付了钱下楼。
楼梯处昏暗,她扶着墙慢慢下去,身后却有手电筒的光,照亮每一级台阶。
都没提那个小插曲。
薄时月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心里燃起一丝希望,轻声问:“你是来送我的吗?”
南熙停顿了半秒,冷笑道:“想得美,我得关门。”
薄时月抿了下唇,走出花店,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上车忍不住回望一眼,这么晚坐出租车,她肯定会担心吧?
回应她的是立刻陷入黑暗的花店与手电筒不断向上移动的光点。
薄时月轻轻叹了口气,回到公司,又将车开回家,刚停好,迎面碰上正在遛狗的薄时甜。
“这么晚了,还不睡?”她看眼手机,已经十一点多了。
“没关系,反正明天周六,”薄时甜看看四周,悄咪咪地靠近她,小声说,“你终于回来了,宝宝都快被我遛吐了。”
宝宝是薄时甜的宠物狗萨摩耶的名字,听到主人的话,傻呵呵笑着的宝宝马上配合地将大舌头撇向一边,倒地不起。
薄时月摸了摸它,宝宝马上满血复活,不停地舔她手心。
“姐姐别玩了,”薄时甜有点着急,“妈妈在客厅等你呢,脸色很不好看。”
薄时月早有预料,朝妹妹点点头,往客厅走去。
薄时甜将宝宝交给保姆,和她一起去,走到廊下光亮处,抬头正要说话,忽然瞥见她脖子上红了一小块,疑惑地问:“你这里怎么红了?被蚊子咬了吗?”
“什么?”薄时月怔了下,不自然地摸了摸,“大概是吧。”
可是不疼也不痒,也没有肿起来,她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却不能说出来。
进入灯火通明的客厅,薄时月调整了一下衣服的位置,遮住脖子上的痕迹,看向端坐在沙发上的傅云潋。
傅云潋五十岁出头,乌发中掺杂着几根银丝,一丝不苟地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与保养得宜的面容,唯一能看出岁月痕迹的是深刻的法令纹,就算忽略那一身严肃的黑色西装,也是不怒自威的上位者的姿态,干练又精明的女强人。
薄时月扫了眼她薄怒的脸,恭声问好。
“去哪了?”
傅云潋平常语速极快,生气的时候更是像闪电般砸下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认错,本想给姐姐壮胆的薄时甜马上扯住她的衣袖,想逃跑了。
傅云潋自然也看见了小女儿,缓和了两分声音说:“你回房间去。”
薄时甜不敢违拗,递给姐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赶紧溜了。
薄时月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平平静静地回答:“在公司加班。”
“今晚家宴,你是不是忘了?”
虽然平时也常见,但很难凑齐人,所以每周五晚上,他们一家人都会聚在一起吃饭,这是薄时月回国后第一次缺席。
“没忘,我在群里发信息了。”
“发信息?”傅云潋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指着薄时月骂,“你哥哥缺席的时候挨个打电话告知!你又是怎么敷衍的!你看看你这张脸,有一点知错就改的样子吗!”
家不像家,像在教训下属,稍有不满,动辄打骂。
这种场面,二十多年以来薄时月见多了,心中掀不起丝毫波澜,而且今天实在疲惫,她不欲多费口舌,转身上楼。
“站住!”傅云潋站起身,“给我道歉!”
“Sorry.”薄时月毫无诚意地撂下几个英文单词,“Good night.”
傅云潋气疯了,追着她上楼,有些年头的木楼梯被踩得咯吱响。
在她上到一半时,薄时月不慌不忙地按开了卧室的指纹锁,关上门,世界终于清净。
迫不及待地站在全身镜前,她仔仔细细地查看脖子上的痕迹。
锁骨上方,浅浅的、不规则的红色,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像色泽靡丽的胭脂,她伸手摸了摸,想起醒来时站在她面前的南熙。
这是……草莓印吗?
作者有话要说:月亮:嘿嘿,老婆偷偷亲我。
星星:我没有!
月亮:那么,你承认你是我老婆了?
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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