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是故意穿的这套衣服。
不过,这样的猜测很快又被温砚给否决了。
阳台上的季知远紧闭双唇,并不理会苏敛。
“季大哥,你回来了。”眼见气氛尴尬,温砚抬着脑袋对着楼上的男人打了声招呼。
“嗯,进去吧,快吃饭了。”这回,季知远总算是开了金口。
“?”苏敛看看楼上的男人又偏脑袋看看温砚。
不是,干什么?孤立他是吧。
“好。”温砚应声,松了口气,还好季知远没有连他一起晾着。
他听话的拽着气鼓鼓的苏敛往屋子里走。
一进门,众人见着温砚来了,纷纷都围上来招呼。
“小砚来了,大家都等你呢。”季盼山作为主人翁,率先开口招呼。
“抱歉季爷爷,我刚刚有一节课,所以来迟了。”他开口解释着,语气谦卑。
“哪里的话,我们也还没开始呢。”季盼山一见着温砚便满眼的慈爱。
季家和温家私交甚密,时常来往,不同于季知远的特立独行,温砚打小就听话懂事,自然特别受长辈的喜爱。
季盼山不止一次感慨怎么温砚不是他的孙子,自己的孙子怎么就和讨债鬼似的。
“小砚怎么好像又瘦了点?教书练字什么的别太累着自己。”此刻说话的人是季盼山的儿媳,也是季知远的母亲杨缘。
“是啊,是啊......”旁人在一旁附和着。
温砚立在原处,大方得体的同众人寒暄。
“不是,怎么没人关心关心我是瘦是胖啊!”在一旁犹如透明人般的苏敛更气了。
“你小子,每天都来我这蹭吃蹭喝的,饿不着你。”季盼山调侃着,自然又亲密的搭住苏敛的肩,另一只手则握着温砚的手腕,牵着二人的手往饭厅去。
众人也纷纷入了席,温砚身边的位置空了一个,整条桌上也就这一个位置空着。
不难猜出这个位置是属于谁的。
彼时,饭厅隔断外的老式扶手木梯上传来细碎的声响。
是一阵不紧不慢的下楼声。
是季知远。
男人此刻已经摘掉了脖子上的那条格纹围巾,不过身上的灰色大衣还是没换。
他迈着长腿缓缓走进饭厅,当着众人的面不急不躁的落了座。
身上淡淡的玉龙茶香味里夹杂着的淡淡烟草味也随之飘进温砚的鼻间。
他身上的烟味似乎没有从前那么冲了。
温砚僵着脊背,根本不敢偏过脸去看看他这几年的变化。
“你在楼上墨迹什么呢,这么多长辈都在,你也不打声招呼。”坐在主位上的季盼山厉声,蹙着那双白眉对着季知远。
如果说,他看到温砚的时候是满眼慈爱,那他看到自己亲孙子季知远的时候,就是满眼的嫌弃,都快溢出来的那种。
“各位好。”季知远眸色淡淡的环视了一眼众人,举起手边的高脚杯很是随意的示意了一下,然后抿一口,又放下了。
压根就没有要等别人回应的意思。
众人不免有些尴尬,但也是见怪不怪。
季知远自小性子就怪,不亲近人,还有着祖传的清高,青春期的时候更是出了名的叛逆,没少让季家的长辈头疼。
季盼山更是对幼年的他寄予过厚望,想着能叫孙子继承自己的衣钵,做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从小也是以成为警察的身体文化素质来要求季知远的,没成想......哎。
不过,这小子现在没长歪成为什么不法分子,甚至还回来做起了教授,大家都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脾气差点就差点吧。
“听说知远也去岚大教书了?文学系是嘛?”问话的人是季知远的小姑,季韶华。
季家的这些长辈里,季知远也就对她还算亲近。
“对。”季知远回答。
岚京大学是在全国乃至世界都闻名的学校,尤其是文学系,也算是王牌专业了。
“诶,小砚也在岚大上课呢。”季韶华忽然想起。
原本就有点心不在焉的温砚忽然被cue,略显慌忙的放下手中的筷子:“我不算什么正式的,就是过去教几节选修的书法。”
季知远离他离的好近,男人正夹着菜的手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竹筷夹起一块色泽诱人的扣肉,随即似乎是送进了嘴里。
他的余光已经看不到男人接下去的动作了,再看也就太明显了。
“这个,味道不错。”忽地,身边的男人微微倾斜过身子来,将一块扣肉夹在他的白瓷碗里,慢悠悠的又补了一句,“以后也算是同事了,温老师多多关照。”
温砚努力控制着自己表情,握着筷子的手一僵:“季大哥哪里的话。”
很快,季知远便又转正了身子,继续吃起了自己碗中的菜。
温砚将白瓷碗中那块男人给自己的扣肉夹起,送进了嘴里。
是咸是淡,是香是臭,他好像都没尝出来,只觉晕乎乎的。
下了饭桌后,他这种晕乎乎的感觉才消去了许多。
饭后,众人又聚在一起聊了好一会才渐渐开始有人离场。
而季知远也早就躲去了二楼。
温砚人虽坐在楼下的古董沙发上,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往通向二楼的楼梯口瞟去。
“小砚,小姑想拜托你件事。”季韶华凑过来,笑得温柔。
温砚这才回过神:“什么事,您说。”
“就是你小表弟,哎哟,那个字写的和狗爬的一样,你能不能带他练几天字?”女人的皱着眉头,一想起自己亲儿子的字,就头疼不已。
“可以的,时间上我们到时候在联系协调。”
“真的是太感谢你了,小砚。”季韶华满心欢喜的抱了抱温砚。
温砚有些僵硬的承受着沉重的爱,默默将季韶华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小事情......”
好在此时和季盼山聊完天了的温重华过来叫走了自己:“小砚,我们该回去了。”
温砚随即从沙发上起身:“好,那我先走了,小姨什么时候送表弟过来我们再电话联系。”
“好的呀,慢走噢。”女人起身送着二人。
从季家出来,天色已经全黑了。
之后的几天里,季韶华都带着儿子来止园求教,而温砚也都在辅导完小孩后再去学校上课。
这段时间,他上下课也一直都是沈焉在接送。
男人在岚京市里是出了名的花心,很少这么有恒心和毅力去追一个人。
“我定了一家杭帮菜,我记得你爱吃的。”
温砚刚刚坐上他副驾,沈焉便偏过身子来给自己系安全带。
像是故意想要贴近他。
温砚不由蹙眉,身子极力往后座贴去:“我自己可以。”
“举手之劳嘛。”
男人靠着他,身上的香水味顺势钻进他的鼻间,有些许刺鼻。
一点不如季知远身上的玉龙香水好闻。
来到餐厅,是一家装潢精致的中式料理店。
对面的沈焉后背随意瘫在座椅的靠背上,即使穿着一身的名牌,也难掩吊儿郎当的劲。
他盯着温砚,眼神是一如既往的赤luo,是一种带着极重占有欲的眼神。
温砚则垂着眼嚼着嘴里的龙井虾仁,并不理会男人的眼神。
虾仁的口感清新,鲜味中夹杂着一点茶香。
“喜欢这家吗?”沈焉懒懒地靠向桌子,举起筷子给他夹菜。
“还不错,不如南明路那家正宗。”温砚答,盯着男人给自己夹得那块醋鱼,忽地便觉得饱了。
“那下次我们去吃那家。”
“嗯。”
饭后,沈焉送他回止园,男人求了好几次,想要进去坐坐,今天也不例外。
止园是温家早年间建的私人园林,里头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颇有讲究,温家人从前不住在这的时候,免费对外开放过一阵子,后来搬进来住了,便停了开放,除温家的一些亲朋故友,旁人也是再难见园林中的无限风光。
沈焉的父亲沈明河虽说和温家也有些交情,但并不深厚,不常往来。
毕竟温重华这个人认才不认钱,打心眼里有点瞧不上沈家这通家的俗气商人。
所以沈焉自然没能有幸跨进过止园。
“下次吧,今天也太迟了,我爸妈都睡了。”温砚不记得自己用这个借口推却过几次,反正他也懒得编新借口。
沈焉也没法说什么,因为他的确有点怵温家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些读书人面前,他总觉得自己矮一截。
烦。
“好吧,那你到卧室了给我发个信息。”
“好,路上注意安全,沈先生。”温砚解下安全带下车,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止园。
沈焉坐在车里,看着温砚小跑远去的背影,眼里再度燃起莫名的征服欲:“我就不信了.....拿不下这小子。”
一周后,岚京市的温度急转直下,竟早早的飘起点点雪花,温砚开出书房里的一扇木窗,靠在窗台前听雪。
想起好几天没和贺词联系,便拿出手机给他打了电话。
他和贺词是多年好友,年幼时便一起学习国画和书法。
贺词少时就展现出对于国画的高度热情和天赋,在画画上的成就原本是能和温砚在书法上的成就媲美的。
只可惜,贺词生性纯良,受不了沈焉的背叛和欺骗,始终没能从阴影里走出来,前年开始吃起了治疗药物,因为情绪问题,再加上吃药后手抖的副作用。
贺词已经许久没拿起画笔了,一直躲在乡下养病。
而除了温砚,似乎在岚京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他了。
“吃饭了吗,词词。”电话被接通后,温砚柔声问着。
“吃了,阿砚你别担心,我这两天去湖边玩了一趟,失眠好了很多。”贺词的声音听着苍白又孱弱。
显然并没有他口中说的那样“好很多”。
他不由的想要去打沈焉一顿,可也知道这样的人渣,仅仅只是打他一顿,也太便宜他了。
他并不打算告诉贺词自己已经开始对沈焉实施打击报复,贺词这个人心肠太好。
可他却实在算不上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那你好好休息,我过两天来看你。”
“好。”
挂断电话后,他依然靠在窗台前,望着窗外久未停息的风雪。
耳边忽而想起小孩的童声:“温哥哥,温哥哥......”
是季韶华的儿子小追。
原本还在发着呆的温砚回过神,转身去书房门前迎:“下雪了,小心地滑......”
他不经意的抬眼,只见朝他奔来的小追身后立着一道身影。
不是季韶华。
而是季知远。
他猛地滞住了脚步,顿在原地。
男人今天换了一身墨色大衣,格纹围巾没换,背着手站在不远处,肩前几片落雪。
在满眼的皑皑雪景里,很是惹眼。
“季...季大哥,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季知远:当然要抓住机会来见老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