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右带头,走出王府大门后,直接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小恩筝紧紧跟着,苍祺和辛离最后上车。今天的任务是街头游荡到中午,然后依次拜访蓬莱镇有头有脸的公子们。这一点对苍祺来说很重要,他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为了方便行事,离不开这些关系硬、又好玩乐的高门大户人家的公子。
苍祺让小右把人依次约到酒楼里,双方吃点饭,喝点酒,聊个天,就算认识了,如果聊得来的,再套一套话看能不能用上,关系就建立起来了。
这日,他们见的第一个是蓬莱镇开钱庄的刘老板的儿子刘贤,同样是开钱庄的苍祺与他自然有得聊,二人分别指出经营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再交换解决方法和意见。刘贤是商二代,对钱庄的了解远不及苍祺,一顿饭吃下来,对苍祺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相见恨晚,恨不得当下就把苍祺带回家介绍给父亲。可苍祺考虑到第二个约见的人马上达到地点,见刘贤总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于是开始撵人。刘贤一直在为“天下掉下个青年才俊的朋友”而庆幸,并不乐意走。
苍祺:“我苍祺能入得了刘兄的眼,心中万分雀跃,只是今日实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待来日我再约刘兄出来就是了。”
刘贤:“苍公子莫要客气见外,你还有什么事,我反正也是闲着,说不定可以帮你一帮。”
苍祺眼珠一转,下一位要见的是蓬莱知府家的张二公子。张家世代为官,听说张公子的爷爷曾经做到了大学士一职,所以既是官宦子弟,也是书香世家。在篱城,有曹灿帮忙穿针引线,和那些世家子弟们处得也还行,但现在的处境无法和之前相比,多个人帮忙岂不是正好?苍祺看了刘贤一眼,觉得他眼神还算诚恳,说不定尴尬时候还能帮忙敲敲边鼓。于是答应道:“刘兄这么看得起我,我自然高兴,那就麻烦刘兄跟我一起见个朋友吧。”
刘贤问:“哪位?”
小右看刘贤对苍祺谄媚的模样,觉得他有失风度,故意插嘴道:“知府家的张二公子。”
刘贤一听,心里高兴:“好啊,说起来我和张二公子也有些私交。”
苍祺笑道:“哦?这么巧?那还请刘兄多多帮我美言几句呀!”
刘贤摆摆手:“算不上美言,我只需实话实说,苍公子年少有成,对钱庄的经营了然于心,算得上是业界翘楚。张二公子和我家钱庄有往来,想来见到苍公子这样的人也会如我这般欣赏。”
苍祺:“我见张二公子并非要做生意,只是单纯的交朋友。要说起做生意,我和刘兄更有的聊。”
刘贤谦虚地摆摆:“我虽然年纪大你很多,但要说做生意远不及你。到时候还要请你别嫌弃我这个老大哥。”
苍祺这才想起来问一句:“刘兄今年贵庚?”
刘贤有点尴尬:“二十有八了。”
比杨博展还大?这人肤色偏白,眼神清澈,个子不高,精瘦身材,单看外貌,苍祺还以为他也就二十出头岁呢。于是赞叹了句:“刘兄竟然长得如此年轻?今日和刘兄聊得酣畅,以后咱们常见常聊,刘兄别嫌我幼稚就好。”
刘贤:“自然不会。”
这时,辛离捅了捅小右,示意让他看看恩筝。恩筝吃圆肚子,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右刚要拍恩筝起来,被苍祺拦住,说了句:“家里孩子多,我一出来他们都要跟着,刘兄见笑啦!”
这话倒是出自真心。苍祺在篱城时,从来没带辛离出来应酬过,都是自己一人。现在放眼一看,辛离十五岁,小右十三岁,小恩筝五岁半……苍祺顿时有种不是来谈生意的,而是带孩子出来玩的,他瞥了眼辛离,发现她正在捂嘴偷笑,肯定也是觉得这场面滑稽。于是不禁笑出了声,又说:“哈哈,的确不像话。辛离,你带恩筝去旁边睡吧,别再让张二公子见笑了。”
辛离点头起身,叫人抱起来恩筝退到内间休息了。不一会,张二公子带着个小厮进来了,有刘贤在中间帮忙斡旋,双方认识过程中少了很多尴尬。
张二公子名为张元泽,今年二十一岁,已经成家。他身材高挑,样貌出众,说话声音沉稳,看起来比刘贤要老成持重。因为长相出众,苍祺也不禁多看他几眼。
张元泽见了苍祺更是眼前一亮。瞳仁漆黑,明亮有神;薄唇,唇角上翘;身形挺拔、瘦削,应该练过武;皮肤细白,一看就是被细心调养长大的。这样一个好看得像块美玉一样的人,怎么就突然出现在怀英王府了?
刘贤眼带笑意,打趣张元泽:“元泽,蓬莱镇第一美男的称号恐怕保不住了。”
苍祺不禁好奇:“还有这样的排名?”
张元泽跟着笑,说:“那都是坊间瞎传的,两位莫要说笑了。”
刘贤接苍祺的话:“有啊,还有第一饕客,第一行者,第一棋手……”
苍祺:“这么多?听起来怪有意思的!”
苍祺又接张元泽的话:“张二公子英伟无双,当得起第一美男称号!”
……
三人相谈甚欢,小右似乎对他们的聊天内容不感兴趣,他让小二上新一轮的酒菜,边听边吃。张元泽拉着苍祺几番劝酒,苍祺一边挡一边喝,怎奈酒量太差,不一会就晕晕乎乎了。小右看苍祺露出醉态,心中警铃大作,生怕苍祺酒后失态把好事搅合坏了。他开玩笑提醒苍祺:“小叔叔,这酒好喝吗?要不我也尝尝?”
苍祺听出小右要帮他挡酒,心道这孩子别看年纪小,当真靠谱,自然高兴,问:“喝过吗?”
小右摇头:“没有。”
苍祺:“那别喝了,因为一顿酒再领一顿鞭子不值当。”
小右:“两个时辰后约了李家大公子,还见吗?”
苍祺顿了一会,迟钝的大脑转了转,答:“约到明天吧,今天和刘兄、张二公子聊得高兴,多聊会。”
说完用朦胧的醉眼看了看那二位。张元泽自然高兴:“在下奉陪到底。”
三人来了兴致,久不散桌,小右见天色慢慢暗下来,提醒醉眼惺忪的苍祺:“小叔叔,该回了。”
眼神流露出的潜台词:还有完没完啦,一会九叔该怪罪啦!
苍祺心领神会,寒暄一番,这才被小右搀扶着离开酒楼,回到王府。
苍祺很久没喝酒了,这次也算尽了兴,他迈着杂乱的步子,哼着小曲走到奇石林泉门口,刚要和小右告别,就听小右突然一拍脑门,喊道:“小叔叔,我们把小恩筝落酒楼里了,还有辛离姐姐!”
苍祺骤然听到,心中也是一惊,顿时酒醒一半!他也是今天才知道,陶恩筝和陶竹篮是清安国皇子,是到这里当质子的。
也就是说,他第一次出行就把王府最重要的人、邻国小皇子给丢外面了……苍祺急忙拉着小右往外走,说:“回去找。”
小右”嗯”了声,二人步履匆匆,着急往外冲。好巧不巧,赶上杨博展办事回来,双方狭路相逢……杨博展见苍祺和小右面色焦急,眼神闪躲,知道没好事,心下一凛,问:“出什么事了?”
苍祺打个趔趄,被小右扶住,他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下,答道:“是有……有点事。”
杨博看苍祺醉得头脑迷糊,当即垮了脸,又问小右:“到底怎么了?”
小右不敢说谎:“九叔,我们去吃酒,把小恩筝给忘了。”
杨博展:“他一个人?”
小右:“不是,还有辛离姐姐。”
杨博展:“那个酒楼?”
小右:“卉苑德福楼。”
杨博展转身交代身边人去接,然后转头再次看向小右和苍祺。小右此时感觉他九叔的眼神里有刀子,快把他剐没了,于是被看得不敢抬头。
苍祺自知有愧,想赔礼道歉,怎奈关键时候舌头打了结:“对……不起,我……去接。”
说完,挣开小右的手,兀自往外走。刚要从杨博展身前走过的时候,被拉住了胳膊。
杨博展:“醉成这样能去吗?”
苍祺:“能……”
杨博展冷哼一声,嘲讽道:“是吗?”
苍祺最讨厌杨博展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跟他说话,一时间烦躁起来,胳膊一用力,要从杨博展的桎梏里挣脱出来。怎料杨博展攥得紧,苍祺没有成功,所以他看杨博展时,眼里的愧疚尽失,取而代之的是气愤与不耐烦:“谢谢关心,我当然……可以。”
说完又挣了一下,依旧一副要走的样子,见杨博展还是不撒手,心中更急了,说:“王爷不愧是……一域之主,管得可真宽呀!”
小右不知道苍祺的倔脾气,以为他是单纯的喝多了。看他有要撒酒疯的趋势,总感觉大不敬的言语呼之欲出,于是赶紧上前,对杨博展说:“九叔,小叔叔喝多了,我扶他回去醒酒。”
杨博展这才放手。
小右从苍祺背后抱住他,把他往奇石林泉曳。杨博展对小右说:“给他灌三碗醒酒汤,少一口都不行。”
小右点头如捣蒜:“行行行,一口也不少,九叔放心!”
苍祺:“……”
回到奇石林泉,小右一边差人准备醒酒汤,一边扶着苍祺往屋里走。
苍祺咧咧歪歪,小右累得呼哧带喘,满头大汗:“小叔叔,上床,上床休息。”
苍祺摆手:“不睡不睡,还没到……时候。”
小右疑惑:“不睡?干什么?”
苍祺:“书房写字。”
小右更疑惑:“醉成这样,写得了?”
苍祺一笑:“当然。”
小右把苍祺扶到书房后,汗水已经浸湿里衣,粘在肉皮上又湿又黏,难受得很。他看了看苍祺,想他反正到了自己的地盘,想怎么疯就怎么疯吧。于是自顾回去沐浴了。
杨博展就出兵兰尚国找旁征议事,过程中有人来报,恩筝和辛离已经平安接回,各自回到住处。
旁征听到后问:“主子,我儿子在这里住得还适应吗?多日没见他,还挺惦念他的。”
杨博展翻着手里的文书,不紧不慢地答:“也是个惹祸精,和小右是一路的。”
旁征闻言不禁笑出声:“是吗?小殿下一直以来不都是独来独往吗?”
杨博展:“现在一口一个‘小叔叔’追着他喊,为他冲锋陷阵,为他鞍前马后。”
旁征感到很吃惊:“怎地这样?”
杨博展将手里的文书放到一边:“你,整日儿子长儿子短的,他认你当爹了?”
旁征点头:“对呀?”
难道主子不知道吗?哦,也对,认我没认你……
杨博展倒有些意外:“没听他叫过。”
旁征毫不在乎:“那都是虚礼,他心里认我了。”
杨博展扯了扯嘴角:“是吗。”
旁征没再接话。
杨博展又说:“带你见见他?”
看看你那不争气的儿子。
旁征:“直接让他过来不就行了?怎能劳动主子亲自去?”
杨博展:“让他过来?哼……他恐怕是过不来。”
旁征:“怎么?伤着了?那我得去看看。”
说完盯着杨博展,示意他自己已经准备好。杨博展站起身来,走下座椅,路过旁征的时候不怀好意地坏笑一下。
旁征看了心里发毛:难道那小子又犯事了?于是没话找话:“主子,我儿子来怀蜀之前怕自己钱不够花。”
杨博展边走边说:“他说要自己挣钱,整日打着结交权贵的招牌与人饮酒作乐。”
“……”旁征追着:“主子让他在怀蜀做生意?”
杨博展不屑:“等他赚到钱,黄花菜都凉了。是闲出屁来容易惹事,给他和小右找点事罢了。”
旁征:“……”
二人来到奇石林泉,杨博展为了让旁征看见真是的苍祺,免了小厮通报,直接走进屋子,听说苍祺并未去寝室睡觉,于是来到他所在的书房。
旁征走在前面,打开书房的门,往里瞥了一眼,就闪身一旁,给杨博展让路。房门打开后,杨博展看到苍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外衣脱在一旁,身着一身雪白中衣,两只脚鞋袜均脱下,一只光着踩在地上,另一只脚的脚掌被纱布包扎缠绕成一团,搭在一个矮凳上。辛离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一手撑着下巴,脸望着苍祺,另一只手摇轻摇团扇给苍祺扇风纳凉。这风轻云淡、岁月静好的一幕,竟然让杨博展看得有些心动,有些出神。
他迈步进去,轻轻问了句:“怎么睡这了?”
辛离闻声站起身来:“字还没写完,他不回去。”
杨博展:“写什么字?”
辛离:“今天写得是饭桌上的见闻罢。”
杨博展:“什么叫没写完不回去?”
辛离:“哥哥每天至少要写十页字,八年了,只在上次被害时候中断过。”
旁征看到苍祺的脚,问:“我儿子脚怎么了?”
辛离:“这个……刚才不小心扎到了。哥哥喜欢光着脚满院子跑,在家的时候……”
辛离想说,他就这习惯,所以在家的时候家丁们会将院子打扫得特别干净。但现在在王府……这么说不太好吧!
旁征恍然大悟:“所以你们家里才会打扫得那么干净?”
辛离想点头,又不好意思,她抬眼看杨博展,解释:“是刚才哥哥不小心打碎了茶杯,没来得及扫。”
杨博展不甚在意,走到桌旁,看到桌角有几张写好的字,最上面那张有这样一些字:张元泽,身高八尺半,长相俊美,有蓬莱镇第一美男之称。脾气和善,举止文雅,热心好客,说好约酒再叙……
杨博展看后轻笑一声,旁征也凑过来看,看完跟着笑,在杨博展耳边说了句:“我儿子不会喜欢男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