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倾城到山上时,静安王妃还在礼佛,耽误了会儿时间,等下山时已经有些迟了,没想到才刚到山下,张家跟贺家的人不但没散,反而打起来了。
陆英走过来说道:“刚才双方吵架,像是为了推卸责任。”
徐倾城挑眉:“推卸什么责任?”
“前几日内城不是出了案子,郑太后的外甥女被人……”
徐倾城了然,前阵子郑太后的外甥孙女进京城来看她,那姑娘常年在江南待着,京城没几个人认识她,模样又长的水灵灵的,特别招人喜爱。
那姑娘是头一次来京城,好奇的很,前几天正好赶上京城有热闹就跑出去宫看,结果不知被哪个不长眼的给拖到偏僻处给玷污了。
那姑娘是郑家这一辈里唯一的女孩,从小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养大,因此淘气的很,偷跑出宫也没带个丫鬟;郑太后虽然不是皇上亲母,但她身份却尊贵的很,辅佐三代帝王;郑家更是在各地都办有书院,学子遍布天下,无论是在民间或是世家贵族中,郑家都是极受敬重的,与那些名仕大儒等等也亲近的很。
郑家的女儿出了这事,郑太后跟郑家自然不肯罢休,皇上大为恼火,他因为手段残暴,本身就被那些文臣诟病,尤其这几年民间常有文人名仕说他的皇位来历不正,如今郑家女儿又出了这事,郑家要是闹起来,那些文人还不得翻天!
皇上下令让彻查,能在内城干出这种事的肯定是皇亲贵族,弄不好要得罪人,因此御林军跟巡捕营都不乐意管,互相推诿。
在先帝的时候,他更重视御林军,因此宫里以及京城的内城都是由御林军负责巡视,巡捕营则只负责外城,御林军统领就是贺家的家主,当年对当今皇上也是有从龙之功的。
可等到当今皇上继位后,他逐渐开始打压御林军,反而重用巡捕营,巡捕营原本只有五营扩充至如今的十二营,而且巡捕营的权利范围也越来越扩大,内城安危全部移交给了巡捕营,甚至有时候就连皇宫内的一些事也都让巡捕营越俎代庖,巡捕营常有过界的行为发生。
再加上如今巡捕营的大统领就是张贵妃的兄长,张贵妃又深得圣宠,巡捕营便更加嚣张跋扈,久而久之,御林军跟巡捕营之间的矛盾便越来越多,甚至时常发生责任不清的状况,有功劳的时候双方都在抢,出了事就互相都推给对方。
郑太后的外甥孙女出了这事,双方便都不想管,按照出事的地点来看,应该是巡捕营的责任,但谁让张贵妃得宠呢,在皇上面前装个可怜,皇上就把差事仍到了贺家头上。
这让贺家恼火不已,每次有好事想不到他们,只要是这种得罪人的或者什么肮脏事,绝对让御林军冲到头一个,换谁也隔应。
今天贺家一个小辈带着一队御林军过来调查线索,正好碰到巡视的巡捕营,恰巧巡捕营带队的也是张家一个小辈,张家得了便宜还猖狂的不行,见了贺家人就嘴贱讽刺了几句,御林军原本就一肚子火气,双方这不就闹起来了,直至最后大打出手。
徐倾城不想管闲事,扶着母亲坐上马车,别看静安王妃已经年近四十,可是相貌依旧如二八少女般吹弹可破,看的徐若姝都羡慕不已,但又比少女多了一丝妩媚的女人味,神采气韵超凡脱俗,难怪能生出徐倾城这么个绝色来,原来静安王妃本身也是个绝色。
只是太过于冰冷,如果说徐倾城是高岭之花,那静安王妃就是千年寒潭,表面看着寂静无声,实则只要稍微靠近一步,冷的人牙齿都发颤。
徐倾城让徐若姝陪母亲坐马车里,徐若姝有些不敢,拉着她不松手,心想以前真是误会徐倾城了,怎么会觉得她冷淡呢,跟这个王妃一比,徐倾城简直可以称为暖阳了好吗,这要在马车里坐一路,自己还不得被王妃给冻僵了!
徐倾城无情的拉开她的手:“母亲只是看着冷漠些,实则人很好的,快上去,不要让母亲久等。”
“可是……”
徐若姝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嗖的破空声传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徐倾城一把扯了过去,同时徐倾城抽出腰间的鞭子,将无端飞来的剑抽落在地上。
张家那个小队长走过来,一脸的嬉皮笑脸,阴阳怪气道:“原来是徐大小姐啊,真不好意思,手里的剑没长眼。”
话音才落,徐倾城已经狠狠一鞭子抽过去,生生将那个小队长抽的滚到了地上,她本来懒得跟这种小人计较,但见他态度猖狂,才出手教训了一下:“我手里的鞭子也没长眼!”
小队长惨叫了两声,趴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敢打我?”
“你算个什么东西!”
小队长满脸狠戾:“我告诉你,我可是张家的人!”
徐倾城不屑道:“张家又如何!”
徐倾城的不好惹在整个京城都是出了名的,就连皇上的亲舅舅家都曾在她手上吃过亏,一旁几个巡捕营的侍卫见他们队长都被抽到了地上,也不敢不要命的上来挑衅,只能缩起脑袋赶紧把他们队长拉起来。
小队长还不服气,但见徐倾城气势凛冽,明白再斗下去也是自己吃亏,只能一边灰溜溜的离开一边放狠话:“你给我等着,张家不会放过你的!”
等巡捕营离开,贺家的人带着几个御林军走过来,客气的行了个礼:“徐将军。”
徐倾城点了点头,示意徐若姝上马车,徐若姝拉住她,有些担心的小声问:“我听说皇上特别信任张家,张贵妃又专宠后宫,张家仗着二皇子的关系,大家都避着他们几分,你刚才打了张家的人,会不会惹麻烦?”
徐倾城神色一暖,笑了笑:“没什么不能惹的,一个靠以色侍人爬上来的家族,打便打了。”
徐若姝不敢再缠着她,生怕再给她添麻烦,乖乖上了马车,静安王妃坐在马车里闭目转着手里的佛珠,对于外面的动静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就连徐若姝进来小心翼翼坐到她身边,她也同样毫无反应,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徐若姝有些好奇:她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女儿?
马车缓缓开始走动,今天下了雨,天气本来就有些冷,马车上的窗户没关,一走动风就吹了进来,王妃吸了风,皱眉捂着嘴咳嗽起来。
徐若姝见状,赶紧过去把窗户关严实了,又贴心的倒了杯热茶给她,然后轻轻帮她拍背。
王妃喝了热茶缓了会儿,这才转头打量徐若姝,徐若姝有些紧张,但静安王妃神色平静,对她并没有任何厌恶之情,反而问道:“你姨娘这些年过的好吗?”
徐若姝愣了一下,斟酌着回道:“多亏王府照顾,庄头并不敢欺辱我们,姨娘过的还好,只是常说对不起王妃,挂念王妃的很。”
静安王妃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忧郁:“她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对不住她,她是怎么去世的?”
“病了。”徐若姝也不知该怎么说,她从原身记忆中看到,其实这么多年桃姨娘也一直过的郁郁寡欢,对原身十分的冷漠。
其实桃姨娘是个很多才多艺的女子,又在王妃身边伺候多年,听冬梅的娘说过,王妃以前很疼爱她们,即便她们是丫鬟,王妃也教她们识文断字,尤其桃姨娘聪慧,那些世家小姐会的琴棋书画她也样样精通,只是却从来没有教过原身一点儿,还是冬梅的娘亲有时候会教原身。
不知为何,看过原身的记忆后,徐若姝总觉得桃姨娘对原身似乎有些恨意,也就是原身傻才没察觉出来,桃姨娘除了提供她锦衣玉食的生活,死前留给她的那些东西,还有教她如何自保之外,桃姨娘从不会为原身废任何心思,要说桃姨娘病死也不准确,她是长期心思郁结,这才逐渐病倒的。
徐若姝有些奇怪: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传言中爱说爱笑、善良温柔的静安王妃会变成今天这样麻木?为什么桃姨娘多年来郁郁寡欢,对原身时常不经意流露出的厌恶跟恨意又是为什么?当真只是因为桃姨娘背主爬床?可看王妃的样子似乎又不像。
接下来一路,王妃又沉默下来,周身都萦绕着一种死寂的冰冷,让人压抑的喘不上气。
等回到府里都已经晚上了,早早有下人等在门口,看到马车停下就赶紧迎上来,徐倾城跳下马,亲自扶着母亲下来,赶紧又接过披风连忙将王妃裹的严严实实,但即便她动作已经够迅速了,王妃还是见了点风,又咳嗽起来。
雨青嬷嬷快步走过来:“屋子已经暖好了,快扶王妃回房!”
一群人手脚麻利的照顾着静安王妃,走到大门口时静安王站在那里,看到王妃忙叫了声:“琴韵!”
静安王妃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府里走,连停顿都没有,更是看都没看静安王一眼,态度冷漠麻木。
徐倾城站在后面,看到静安王失落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