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是吗”？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仇途还没看清楚他的本性吗？

就这样对他失望，就这样转身离开，不是很好吗？

虞景眼眶微红，眸子也微微发着颤。

他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我根本就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

“不是什么好人，对吧？”仇途低沉地声音中带着笑意，“你告诉过我的。”

“我……”虞景张了张嘴，声音却僵在嗓子里，说不出话。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但，我也有自己的判断。”

“我始终相信，我用眼睛看到的才是真实。”

虞景忍不住咬了咬下唇。

什么啊。

仇途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况且——”仇途缓缓垂下眼眸，轻声呢喃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向你隐瞒什么呢？”

“什么？”虞景一时走神没有听清。

“没什么，我是说，”仇途晃了晃手机，“我们该走了。”

校门口的狗仔们只会被拦住一时，等过了放学的高峰期，他们再想出去就难了。

虞景深知这个道理，也没再继续跟仇途争论。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私家车无声无息地开进学校。

傍晚的温度比预想中的还要低，虞景几乎是刚上车就打了个喷嚏。

仇途瞄了小陈好几眼，都没见对方打开空调，忍不住皱了皱眉。

一阵悉索声之后，虞景突然感觉后背一暖，转过头才发现是仇途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

外套像仇途的体温一样，热烘烘的。

“谢谢。”碍于之前的争执，虞景的声音还是有些不太自然。

倒是仇途跟没事一样：“不客气。”

“那个，虞老师，明天的节目录制，需要我来接你吗？”

小陈很客气的问了一嘴。

虞景也知道仇途的助理只是客气一下，刚准备开口说“不用了”，就听见仇途说：“那就一起吧。”

虞景和小陈几乎是同时愣住。

啊？

谁问你了？

虞景轻抿着唇，尽管有很多话想说，但碍于助理还在前面，始终不太好开口，直到车稳稳地停在酒店门口，都没能说些什么。

虞景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打开了车门。

“虞景。”仇途突然叫住了他，虞景转过身，头上莫名被他扣上了一顶帽子。

“你忘了带口罩。”

虽然虞景不是什么明星，但不远处就是大学城，很难说粉丝或者狗仔不会在这里蹲点。

虞景把帽子扶正，从衣兜里摸出口罩，声音有些干巴：“走了。”

走进大厅，黑色轿车彻底消失之后，虞景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嗡嗡。”

手机突然响了两下，虞景怔了一下，看了眼屏幕，是有人发的消息。

【仇途：那个帽子我之前带过】

但半秒后，这条未编辑完的消息就被仇途迅速撤回。

【仇途：没事，路上小心。】

虞景忍不住抿了抿唇角，直到电梯到了才回过神，这才将手机收起来。

回到房间后，虞景洗完澡就躺到了床上。

他睁着眼睛，用手背抵住额头。

为什么会这么累，明明今天只是去看了仇途的演出，其他什么事都没做，当然也没有练琴。

琴……

虞景缓缓闭上眼睛。

仇途说得没错，他自教仇途学钢琴开始就没练习过。

不，或许还要更早。

早在他得知自己要在校庆上演出的时候，早在他落水溺死的时候，早在他被母亲彻底放弃的时候……

老实说虞景不太喜欢做梦，因为他没有什么美好值得回忆，做的梦要么是假的，要么是噩梦。

他能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却无法离开梦境，只能任由着画面一点一点的将他吞没。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回到了他以前的家，罕见的没有争吵，没有打骂。

一个女人按着他的肩膀，冲他微笑：

“最近爸爸对妈妈有点误会，只要你好好表现，爸爸一定会开心的，好吗？”

“小景，好好练琴，你一定要拿第一，知道吗？”

“只要赢了那个孽子，你爸爸就会回心转意的，小景，你会帮妈妈的对吧？”

女人的笑越来越勉强，声音也越来越尖锐：

“刚才为什么弹错了两个音，我之前都是怎么教你的？！”

“第一？第一又有什么用，你弹地再好，他还不是喜欢那个私生子？”

“十六年，我养了你整整十六年，可你是怎么报答我的？你有一次帮我夺回他的爱吗？没有！一次都没有！”

女人脸上的笑容开始狰狞起来，眼中满是疯狂。

“我真是后悔生了你！”

“得不到他的偏爱，你简直毫无价值！”

“以后，你也不用再弹钢琴了！”

疼，剧烈的疼痛几乎夺走了他的视线。

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瞬间联想到了溺水时的情形，在生命即将走向尽头的时候，他看清了推他的人的面孔。

是一张很美，却歇斯底里的脸。

虞景几乎是瞬间就惊醒过来，身上全是冷汗。

窒息的逼近仿佛就在上一秒，他大口呼吸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右手的小拇指。

虞景闭上眼睛，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窗外，夜幕已然降临，虞景走到窗边，将窗打开一条缝，晚风渐渐吹散了他繁杂的情绪，也悄无声息地带走了他的体温，直到身体都有些僵硬了，他才关上窗户。

回到床上，虞景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尽管已经是夜深，但刚睡了一觉的虞景现在没有任何困意，他打开了手机，无意间刷到了仇途演出时的视频。

虽然还是那段剧情，虽然还是那些演员，可视频终究还是有别于现实，就比如，屏幕里的那道光，怎么也照不到他身上。

虞景不由得缩了缩身子，真冷啊。

房间里的灯光已经关闭，手机的光一点点暗下去，直到彻底熄灭。

黑夜逐渐将他吞噬，虞景缓缓闭上眼睛，只属于他的光，或许从一开始就不会出现吧。

“嗡嗡，嗡嗡……”

就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出现，原本熄灭的手机屏幕突然又亮了起来。

虞景缓缓睁开眼睛，划开手机屏幕，盯着屏幕里的内容，久久没有眨眼。

【仇途：你们要的合影[图片]@虞景】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简短的消息。

【仇途：明天见。】

虞景紧紧的握住手机，轻声呢喃：

“明天见。”

“仇途。”

淡淡的光亮从手机屏幕中散发出来，就像是一束光倾洒在他身上。

拨开云雾，赶走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