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清醒来时边上的半张床铺已经空了,他拥着被子坐起,几乎要怀疑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梦,直到他在早餐时瞧见了谈锦手上的烫伤。
“你手上的伤……”齐元清尚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已经记起那些事,索性仍装作不记得,“这伤是怎么回事?”
他这么一问,谈锦便知他果然又不记得了,心下有些失望,也更担心青年的病。他尚且不知发病的契机是什么,只大约推测与情绪有关,似乎是情绪太强烈遭到压抑时便会发病,有些类似于第二人格。
谈锦想得入神,便一直没说话。齐元清搅着碗里的粥,心中也惴惴的,觉得自己这样骗人是不是有些不好,正想开口解释却听男人回道:“是昨夜烫伤的,不碍事。”
他望向青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忘记了也没关系,那些话他原本便打定主意要再说与青年听一次的。只是两手空空“求婚”好像不太合适,现代求婚起码要个钻戒,搁这永朝呢……聘礼也得要有。即便不遵那繁冗的礼节,该有的心意也不能缺。
仪式需些时间准备,眼下也要先给青年吃一枚定心丸,“元清,昨日的事情是我不好,明明答应了有事要同你说,却又一直隐瞒。”他握住青年的手,像是许下承诺,“以后定当事事同你交代。”
他这般说了,齐元清又觉得自己是否有些矫情,要为了这些小事生气,正打算开口说不用,却听男人继续道:“元清,我接下来的计划是与你重新成亲,而后相伴一生。”
青年手中的瓷勺撞上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即便更深情的话昨夜已听过一次,今日再听仍觉得心脏狂跳,他张了张嘴,隔了半晌,才道:“那你预计何时……何时与我成亲?”
“我倒是想此时此刻。”谈锦笑了下,心道自己与青年相识相知不过月余,若是此时结婚也算是闪婚了。“不过如今时局动荡,我还是想等安稳些时再操办。左右我们如今……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合法夫夫。”
“既然你也承认我们是夫夫,那我便不要一人入京。”齐元清尚记得昨日谈锦说的事,坚定道:“要留便一块留,要走便一起走。”话音刚落,他便又连咳了几声。他近几日一直在喝药,但病去如抽丝,效果总是不大明显。
谈锦垂眼捏着齐元清的指头没说话。对方的心思他理解明白,青年以真心相待,他自然感动欣喜,但如今他一点也不想让青年冒险,唯恐他再出一点闪失。
“你不愿吗?”齐元清动了动被男人攥着的手指,“你若是一个人留在这,我自然也会担心你。”
“是我太贪心,既想着富贵险中求,又希望你离危险越远越好。”谈锦无奈笑了笑,“再等个几日,若情势不对,我便与你一同入京。”
……
早饭后,二人乘了马车一同前往酒楼。
“怎么今日人这样少?”不过隔了一日没过来,从前门庭若市的酒楼竟一夜间冷清了许多。
“阳山饭店推出了价格更低的仿品,一部分客人便去那边吃了。”谈锦扶着青年下车,带他去预留的包厢,玩笑道:“刚巧你在病中,客人少些,要核的账也少些,你也轻松。”
“哪有这样的话。”齐元清嗔怒道。他本还有些担心,但见谈锦这般镇定自若的样子,也放心了些。
两人谈笑间,包厢门忽然被敲响,王旺端着一碟子糕点和一壶清茶立在外边。
谈锦见了他脸上的笑便淡了些,心中也有些奇怪他今日怎得跑到前边来端茶送水,开口问道:“丁四呢?”
外边的凉气顺着半敞的门吹进来,青年便又咳了几声。“罢了,你去叫丁四过来。”谈锦接过他手中的托盘,关了门。
“平常你过来吃的糕点都是我做的。”两人讲话挑明了,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做给你的,全是酒楼中没有卖过的糕点款式。”
“不过今日这盘,不是我做的。”谈锦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木盒,里面竟是一支极长的银针。他以银针验了茶水和点心,皆无变化。
齐元清瞧着他的动作,有些困惑,“你怀疑有人下毒吗?”
“嗯。”谈锦收了银针,“酒楼中有内鬼,我有了怀疑人选,却还没找到证据。昨日安排丁四去查,也不知查得怎样。”
“你不怀疑丁四?”齐元清想了想少年平素热络的样子,倒确实不像内鬼,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丁四才是内鬼呢?
谈锦笑了笑,倒了杯热茶递给青年面前,“泄露的是菜谱,丁四对厨房中的事半点不通,他便是想做这个内鬼也做不成。”
“原是如此。”齐元清光想着酒楼中有内鬼,却忘了丁四不擅厨艺这层。
谈锦陪着他看了会儿账本,顺道把架子上平常送来给青年看的话本略路翻了一遍,果然瞧见好几本写得极为露骨。
“谈锦。”齐元清一抬头见谈锦在翻架子上的书,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明明那些书也不是他指定要的,他也不过是出于好奇看了几眼。想到书中的内容,他便有些坐不住,想让男人离那些书远些,便随手指着账本上的一处,“这里我怎么看不懂。”
“哪里?”谈锦放下手中的书,走到青年身边,还未开口,包厢门复被敲响。
丁四推门进来,“谈少爷。”他没忍住瞄了眼边上坐着的青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觉得今日的齐夫郎比昨日还要好看些。面色红润,眉眼舒缓,若不是时不时还要咳几声,丁四都要以为他的身体已然康复了。
谈锦敲了敲桌子,将少年的注意力拉回来,略带警告性地睨了他一眼,待少年规规矩矩低下头,不再乱看了,才开口问道:“昨天让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谈少爷,昨日派去跟着王旺的人回来说,二更时他出门去了阳山饭店一趟,近四更才离开,回家呆了会儿后便去菜市采买了。”
“他倒是精力旺盛。”谈锦面上淡淡的,既没愤怒也没痛心,“今夜继续跟着,等他进阳山饭店时直接把他扣下,带来见我。”
“是。”丁四看了眼谈锦的脸色,见他似乎真的没生气,便问道:“谈少爷,您如何知道泄密的人是王旺。”
“从那天你买回的菜里吃出来的。那道蟹粉狮子头,汤中少了笋丝。那是因为最初在谈府教他时,厨房中没有笋丝。酒楼中其他厨子都是按着菜谱一板一眼学的,从未少放过笋丝,只有他时不时会忘。”
谈锦叹了口气,脸上显出些类似失望的情绪,“最初我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但他那日像是预料到酒楼会生意减半一般,只买了平日一半的食材,我便有些怀疑。于是特意让于川回去休息,让他以为我怀疑的人是于川从而露出马脚。”
\"也罢,多说无益,等明早抓住他了再来问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男人挥了挥手,待少年走到门边了,又忽然开口:“架子上那些书是谁送来的?”
“是我让书社老板推荐的。”少年无辜回头,“我也不怎么识字,就让书社老板推荐了些大家都爱看的书。”
“行,下去吧。”谈锦冷哼了一声,一低头便对上青年眸光颤动的眼,他不觉就伸手抚上了对方的面颊,头也不自觉凑近了些。
“这账本……账本……”青年脸上漫起红霞,有些慌乱地移开眼,捏着账本几乎要将整张脸埋进去了。
谈锦吐出一口浊气,他还是太冲动,差点把青年吓着了,他接过账本,“我来看看,方才是哪里没看明白?”
*
寅时。
两位健壮的镖师扣着男人进了宅子,主位坐着的锦衣男子瞧着像是刚睡醒,衣带松松系着,见人进来了,也不说话,端起边上的浓茶饮下,略醒了醒神,方道:“谈丰许诺了你什么?”
“这,这都是误会。”王旺站在大厅中央,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声音颤抖,却又为了增强可信度,不自觉抬高了声音,“谈少爷,我是过去调查阳山饭店窃取我们菜谱的真相。”
“嘘。”男人抬手,手指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音轻些。”他盯着人看了半晌,直看得王旺冷汗涔涔,方才眯眼笑了笑,像是果真信了他的胡话,“你还真是忠心,是我误会你了。怎么还一直站着,坐下喝杯茶吧。”
“唉,是。”王旺心中仍就有些惴惴的,捧着茶碗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却听谈锦继续道:“上一次我们这样坐着喝茶,还是在谈府的时候,那时谈府的丫鬟小厮们全都拿了值钱东西跑了,只有你还没走。”只不过如今事是人非,谈锦想起那时王旺着急忙慌地去看自己的存款有无丢失,难不成是为了钱才背叛吗?可他觉得不可能只是为了钱。
“是。”中年男人抹了把脸,听谈锦说起从前的事,心便定了些,“我那时便觉得您能干出一番事业。”
谈锦喝了口茶,瓷碗放在桌子上发出闷响,“你一向是忠心的。”男人垂着眼,漫不经心道:“先前特意只买一半的菜,也是怕酒楼亏空吧?”
“是。”王旺一愣,嚯地站起身,“不,不是!谈少爷,那天是因为马生病了只能运一半的菜——”
“那日差丁四买来的蟹粉狮子头,其中少了笋丝。”谈锦抬眼,目光沉沉,“况且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半夜去阳山饭店是为了调查取证的胡话吗?”
“王旺,你不是对酒楼不满意,你是对我不满意。你不满我重用丁四,却仍旧只让你管厨房中的事,是吗?”
“不!一定是丁四陷害我!”王旺急着分辨道,声音不觉又抬高了,“一定是他将汤中的笋丝挑出来了。”
“够了。”男人微微皱眉,“声音轻些。”
“你以为我的舌头是摆设吗?究竟有没有放笋丝我尝不出来?”谈锦按了按太阳穴,摆手道:“罢了,念你旧日功劳,此事我不想再追究,只是自今日起,你不必再来酒楼上工了。未结清的工钱我会差人送去你家。”
“谈少爷!我是被冤枉的!”王旺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他将菜谱泄露给阳山饭店并不是真的为了整垮酒楼,最多是对谈锦生了怨气,想搞出些波折来,让谈锦看清楚谁才是对酒楼发展有重用之人。
“把他带出去。”谈锦不想听他继续在这撒泼打滚,却听身后有动静,睡眼朦胧的青年从内室走出来,咳了几声而后拉着他的手道:“你别动气。”
“没生气。”谈锦笑了笑,他早已不会为了这种事生气了。
“吵着你睡觉了,我的错。”他挽着青年的手进屋。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谁家好人求婚,明明对方同意还要求三次?
谈锦:我。
作者:其实不止三次,后面还有哈哈哈哈哈
番外是现代番外,我前边作话有没有说过?我最近太忙了,有点记忆错乱。现代番外打算写霸总谈锦遇上自称自己老婆的漂亮男人,然后高冷谈锦一步步沦陷。不是,不是一步步哈哈哈,应该是一秒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