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天还没亮。
四处都是狼藉的痕迹,许砚辞困过头了反倒失去睡意,偏头看了看闭眼的俊美男人,伸手去解他衬衫的扣子。
只是手刚探出,腕骨就被钳制住。
那人闭着眼,将他按在床上:“别乱动,你身体受不住。”
许砚辞腰部疼得要死:“没那意思,衣服脱下来给我。”
沈修卿这才施舍般地掀了掀眼皮,手解下衬衫,丢给他:“冷了?”
许砚辞没应话。
沈修卿也没追问,直到看见许砚辞穿上衬衫后又去捡裤子,连着他的冲锋衣外套一起顺走,这才发现不对劲。
他心底无由地烦躁:“你又想做什么。”
许砚辞:“上班。”
沈修卿:“。”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几乎怀疑听错了:“上什么?”
脸色苍白的美人捂着小腹,轻蔑而无语地瞥了他一眼,站在镜子前整理衣物,眼角还残留着媚意,肢体动作却透露着精力透支的疲惫。
许砚辞:“你送我,还是我联系司机自己走。”
沈修卿:“……”
他:“你对赚钱到底有什么执念。”
这家伙是赚钱成瘾了吧。
沈修卿原本以为许砚辞前世爱工作,是为了增强实力防止被“塔欺凌”,可这辈子有了自己的庇护,被折腾成这幅样子还想着上班。
许砚辞:“什么表情,有一种性取向叫钱性恋”
他发现沈修卿的衣服大一号,只能将冲锋衣的拉链拉死,挡住不合身的衬衫。
他全身上下露出一双狐狸般的琥珀色眼眸:“这一身看着还可以吧,会不会有点奇怪。”
沈修卿:“遮这么严实,是怕吻痕被公司新助手看见吗?”
许砚辞眨了下眼睛,右眼尾处也有暧昧的吻痕,浅浅地落在后边,像是泪沟,勾着几分性感:“关他什么事,你衬衫比我大一个号,穿上去不好看,我才得将外套拉起来。”
他说话低哑,却意外地好听:“别这么小气,明天还你。”
沈修卿见许砚辞语调有撒娇的意味,被这死出勾得燥意消了大半。
他平静地移开了视线,也不跟对方计较了:“随你处置。”
许砚辞见他好说话,走过去在床边坐对方身旁:“真不送送我?”
沈修卿没搭腔,视线始终没有落在对方身上,没兴趣看他一眼,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许砚辞倒是蹙了下眉,有点意外沈修卿的反应,但也没勉强,转身就走。
他有求于人的时候都是事先反复暗示,再抓住恰好时机的时机提要求,这一套下来,基本没有人会拒绝他的要求,但不知道为什么,如今会在这个只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元勋身上频频失手。
只是刚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道低缓的男音,不冷不淡:“倒是会得存进尺了。”
许砚辞转头看去,就见那人也随手拿了件衣服套上,将张力极强的薄肌遮掩住。
沈修卿面上没什么情绪:“跟上。”
许砚辞低声笑了,紧绷的情绪随之放松下来,散漫地跟在对方身后。
他就说嘛,还没失手过。
两人上了车,一路上的氛围很微妙,谁也没说话,谁都没想说话。
许砚辞下巴搁在车窗沿,吹着夜晚的冷风,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夜景,难得放空思绪,什么都不想。
然而他还没游神够,下巴被顶了下,低头看去,是车窗摇了上来。
沈修卿微微蹙眉,单手控住方向盘,另手将人的脑袋掰回车内,而后调了下空调的方向,将冷风对准许砚辞的脸:“有几个脑袋,够你伸出去。”
许砚辞被冷得一哆嗦,又伸手将空调拨开,闷声道:“不要这风,不一样。”
沈修卿又没搭腔,视线始终落在昏暗的车道,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完全冷处理。
许砚辞早就习惯了对方的间歇性冷淡,拢了拢身上的衣物,干脆闭目养神,也没说什么。
目的地到了。
他才关上车门,沈修卿直接油门一踩从身旁飞驰而过,掠起的风甚至把冲锋衣帽子吹了下来。
许砚辞:“?”
他疑惑地看着跑车的背影,始终想不通又哪里得罪沈修卿了。
*
上楼后,他意外发现办公室的灯还开着,里面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许砚辞:“你怎么在这?”
迟寻有点惊讶地抬头:“您也来了......我想多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免得到时候总是出错,影响到你工作进度。”
许砚辞:“下次别这样了,该休息的时候还是得好好休息。”
他在办公桌前坐下,半死不活地开始看文件。
迟寻看见许砚辞将外套拉得严严实实,主动问道:“是不是冷了,空调需要调高点吗?”
许砚辞:“不用。”
他顿了下,而后道:“调低点。”
迟寻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奇怪为什么热却不脱外套,但最终什么都没问,拿着遥控按照要求调好温度。
许砚辞:“天快亮了,你手头上的事情放一放,先去隔壁办公室歇息会。”
迟寻安静地站在远处没动。
许砚辞感觉炙热的视线落在脸上,于是抬头疑惑道:“怎么不去休息?”
迟寻:“我担心您。”
许砚辞:“担心我什么?”
迟寻走过来,微冷的指尖落在对方眼尾,意有所指:“担心沈先生对您做了不好的事......”
许砚辞偏头躲了躲,没说话,眼神却是带着少许不适。
迟寻立即收回手:“抱歉,是我逾矩了。”
许砚辞视线不自觉落在对方手臂上的纱布:“没事,你的伤怎么样了,严重吗?”
迟寻像是受了惊,连忙往旁侧了下身子,将伤口转到视线盲区:“是吓到你了吗?”
他垂下眼睫,轻哑的嗓音勾着点惶恐,眼眸湿漉漉的。
许砚辞被这个眼神看得愧疚。
但他又感觉很奇怪,却说不上来:“不是指责的意思,我是在关心你。”
迟寻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关心我...真的?”
许砚辞无奈:“真的。”
他支着下巴:“我应该没凶过你吧,怎么这么怕我?”
迟寻想不出来怎么应话,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
许砚辞:“你是我的助手,也就是说我们接下来相处的时间会很长,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把我当朋友,而不是高高在上的老板。”
他神情淡淡的,狐狸眼眸却是幽深而勾人:“这会让我们之间的交流更有效。”
许砚辞与掌权者不同,并不喜欢用恐惧来牵制手底下的人,更多是从精神上控制他们,让他们迷失自我,成为傀儡。
但如果对方一开始对他感到畏惧排斥,那就基本失败了。
这并不是许砚辞想要的结果。
迟寻歪头轻轻问着:“朋友?”
许砚辞:“是的,所以你不用给划分阶级,可以自然点跟我相处,拉住我出去玩,或者跟我说说最近发生有趣的事。”
“就像我跟江逾白一样。”
迟寻:“您不会感觉到不舒服吗?”
许砚辞:“当然不会。”
迟寻眼底掠过错愕,但随后而弯眼:“砚辞,你真好。”
但也就是这个眼神。
许砚辞一顿,脑海中敏锐的直觉顿时警报彻鸣。
很怪,不是他在给迟寻下套吗?
但是为什么,对方现在的神情像是毒蛇看到猎物终于进入了狩猎范围,笑意中透着几分危险感。
许砚辞再仔细看去,迟寻身上的危险感消失殆尽,月光落在身上,反而多了几分清冷无辜的温良。
迟寻疑惑:“怎么了?”
许砚辞抿了口咖啡,自然地开始套对方的话:“对了,你家住哪里,今晚不回去,应该有跟他们打电话报平安吧,别让他们太担心。”
迟寻:“我妈妈去世得早,而父亲只在乎我能不能赚到钱,并不关心我。”
许砚辞眼神恰到好处地落着几分心疼:“但是一夜未归总得找找你吧,你要是出事了,谁给他赚钱。”
迟寻:“他收养过很多小孩子,我死了,他让那些人挣钱也是一样的。”
许砚辞:“你父亲这么狠,又这么缺钱,他是做什么的?”
迟寻眼神暗了暗,自嘲一笑道:“一个赌鬼罢了。”
他随后道:“砚辞是在介意我的家庭关系吗?”
许砚辞听了他的答案,心底顿时清明,他从上次的烂尾楼,以及出租车迟寻的抗拒,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不对劲,只是这几天忙过头,没有时间将所有的信息集合起来处理而已。
一个赌徒弃子,养出来的孩子能有去烂尾楼救他的身手,以及游刃有余地跟他一个从商多年的人讨价还价?
他知道到迟寻的身份是假的,但不想摊牌,而是想看看对方来自己这个公司是想做什么。
许砚辞演技向来很好,面上也滴水不漏,摇头道:“当然不会,你父母是你父母,你是你。”
迟寻以为许砚辞信了,很轻地笑了下,眸色却是渐深。.
他指了指许砚辞眼尾的痕迹:“砚辞,我告诉你我的事情了,那你呢,能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许砚辞僵硬了瞬,有点尴尬,心底骂了沈修卿八百回。
迟寻声音很轻,将失神许砚辞拉了回来:“我没撒谎,砚辞也不要跟我撒谎。”
“不然我会很难过的。”
许砚辞也不扭捏:“嗯......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是吻迹。你别告诉公司其他人,影响不好。”
迟寻:“所以他是故意让您在大家面前难堪,好获得些掌控欲的优越感。”
他声速向来不缓不慢,音色也很轻,但说出的话却是直击痛点,像蛇毒一样令人胆颤惊心。
许砚辞听出了他话里有话:“那你觉得怎么办?”
迟寻简言骇语:“远离他。”
许砚辞并没有正面回答:“也是,他凶了你两次,你对他敌意强些也是正常的,他活该。”
绕了这么久的圈子,用意在这。
他莫名觉得这个人跟自己很相似,在这说话,像是隔着层雾在跟另一个时空的自己交谈。
迟寻眨了下眼睛:“砚辞,会觉得我管太多了吗?”
哦,好熟悉的手段。
他记得这招叫以退为进。
看似是卑微,其实是在试探许砚辞的底线。
如果说管太多了,那就是在打自己的脸,毕竟刚刚才让对方把自己当朋友。但要是说不介意,就意味着无形中允许对方管教自己跟沈修卿的关系,赋予了对方部分掌控社交圈的权利。
迟寻也会下套。
许砚辞直接跳出这个逻辑,把问题推回去:“不会,其实在这个位置坐久了很难听到真话。不过我们经历不一样,所以有时候你的建议,我并不一定采取,可以接受吗?”
迟寻对他的回答有些讶异,但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你愿意听这些小家子气的话,我开心还来不及。”
他们今晚的交锋是柔软的,却比直接发疯更有震慑力,只有有一方稍不注意落入陷阱,信息泄露,就满盘皆输。
但很明显,迟寻输了。
迟寻知道今晚有暴露的风险,但他不在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有意思猎物了,并不甘心让对方就这样把注意力放在沈修卿身上。
这只狐狸的视线,应该在自己身上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