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着帮手来的很及时。”
华易与赵泉背对背，警惕关注四周风吹草动。
赵泉说大实话：“不，我没有收到你的信号，我是被家属绑过来的。”
华易：“…那位是甘霖的哥哥？”
“对。”
“身手不凡，没有他我们没这么快杀到只剩变色龙。”
“变色龙太难对付了，幸好有你提前布置在他身上的…那东西叫什么？”
“不是我，甘霖之前被带来见他时，甩上去的荧光。”
赵泉嘴角一扬，“干得好。”
华易轻笑：“你这次没选错人，那是一位很神奇的少年，虽然带着点小聪明，但其实仁慈的不像话，总能拿出稀奇古怪的东西…”
赵泉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下句，转头来想问怎么不继续说，就见远处风沙中隐隐出现人影，距离越近看的越清晰。
少年一步一步走的稳中带快，细看走过去的脚印旁边有血珠滴落成花，绮糜而萧森。
左手插在枯燥的短发中抓着一个狰狞可怖的断头，右手血淋淋拿着一把匕首，向上看去，白皙的脖颈与清秀的脸庞上带着干涸的红色血迹，行动中宛如一条蠕动的蜈蚣攀上。
云森、华易、赵泉等人俱是心中一沉。
与这诡异场景相对的是冷漠极致的神情，甘霖站在他们十数步之外立定，左臂90度提起断头，声音森寒：“变色龙，认出这颗断头了吗？”
“呵，想必就算认出来了你也装作不认得你这位好兄弟老五，毕竟你这个懦夫怎么敢跳出来为兄弟复仇呢？你只会像肮脏的老鼠一样东躲西窜苟且偷生！”
“想知道它是如何被提在手上的吗？”
“我用一个秘密把他引到矿洞，活埋了。”
“他一只手臂拖着一条腿，在黄沙中一点、一点的挪动，像一条软体长虫一样找到我，可笑的要复仇呢…哈哈哈！”
隐藏在周围的变色龙胸膛剧烈起伏，不停压抑这直面而来的屈辱，告诉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似乎并没有多大效果。
这下贱卑微的奴隶竟敢虐杀他的兄弟！
还如此详细的摊开过程，士可忍孰不可忍！
云森强迫自己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全神贯注寻找变色龙的踪迹。
不管他们究竟做了什么把人变成这样子，都该死！
甘霖哈哈笑完又继续描述：“…我用匕首没开刃的那一面，一层一层撕开皮肤和脂肪，脖颈上那根筋真是劲道，我只能一点又一点的磨断了，噢，忘记告诉你。”
甘霖的声音轻的像说情话的少女，截然相反的是话中的恶意，“那个时候，他那颗心脏还在跳呀跳…”
云森肌肉群紧绷，纵力一跳，将变色龙截断在袭击甘霖的路途中。
赵泉目瞪口呆，这一跳竟然能有七、八米远，超越人类极限的动作仿佛对云森这个新人类来说只是轻轻松一个常规操作。
赵泉压下震惊扑过去补刀。
华易则是跑到甘霖面前，“你…华远呢？华远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甘霖沉默回应。
华易心中的猜测证实，整个人垮台一样跪坐在地上自言自语。
“是了，你那么偏爱他，食物都要双倍、多倍给他，带他去玩给他将故事…我早该想到，我、我…”
华易的声音哽咽的不成话。
“我是他舅舅啊，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一直等着翻身再告诉他…”
甘霖手中的匕首哐当掉落。
怪不得像华远那样的半大孩子只有一个，奴隶的生存环境恶劣，女奴有生育，只是都被作为顶尖食材食用了，十岁左右的孩子是没有的，经不起这般摧残。
只活了华远一个，都是因为舅舅华易在暗中照拂。
赵泉狠狠啐了口吐沫在变色龙的尸体上，“就这么一个贪生怕死、营营苟且的玩意祸害了地底安全区十数年！”
云森煞气腾腾走到甘霖面前，仔细打量他，说出与气势完全不符的话：“有没有哪里受伤？”
甘霖呆呆的摇了摇头。
云森给他一个拥抱，“有人因为救你死亡了吗？”
甘霖头颅在他肩膀上轻轻点了一下。
“不要伤心，你也拯救了许多人。”
甘霖头顶上缓慢升起问号，他救了许多人？什么时候？本人怎么不知道？
云森很认真道：“如果这次我找不到你，我会杀掉姓赵的一家，还会把安全区的人带回去做奴隶，所以四舍五入也算你救了他们。”
甘霖哭笑不得，冷漠的脸上出现了波动。
“走吧，让我去看看是哪位英雄救了你。”
甘霖红了眼眶。
他在前带路，云森、华易等人跟在身后。
华远依旧静静躺在那里，不远处是那具残缺的无头尸体。
华易抱着华远失声痛哭，周围众人跟着难过，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默默加入这场悼念。
伤心过后还要商量即将到来的交易日。
华易不想掺和交易日，他本来的打算是杀掉变色龙那群人即刻离开。
云森问道：“你们的目的地是？”
华易强打精神摇头：“没有目的地，根据交易甘霖提供一些粮食，我们会一直走，离开这片荒漠。”
甘霖疑问：“不去附近的安全区？”
华易解释道：“有那群盯着星石矿的新人类，这片荒漠都不再安全了，我和赵泉商量着路过一些安全区通知他们一声，不愿走的也不强留。”
甘霖想起赵满的话，“可是据我所知，许多想离开荒漠的人都失踪了。”
赵泉冷笑：“那是因为变色龙这群畜生守株待兔，把守了必经之地。”
云森突然道：“你们想去旧人类聚集地吗？我知道它的方位，可以大致画个地图。”
华易喜忧参半：“这自然是好的，只是地底人许久没有见过蓝天白云…”
云森难得多说一句：“不用担心无法融洽，旧人类聚集地的收容度很高。”
简单来说，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华易看了一眼赵泉，“你们想对付交易日来的新人类，我可以留下。”
赵泉抢声道：“我留下。”
华易：“你没有亲眼目睹过，我知道的比你清楚。”
“我们的同伙正在赶来，不需要帮手，你只要把已知信息详细说明。”云森指向赵泉，“但是他，欺骗我们在先，得交给我们处置。”
华易脸庞涨红想求情，又知道赵泉这事做的不地道，只能硬着头皮上，赵泉制止了他，就算听到要被处置，他也并无异议，只是没看到安全区大迁移，心里有些遗憾，“我大仇得报，做了错误的事情，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华易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忍不住看向了云森身后的甘霖。
甘霖正在出神，没接收到华易的信号。
云森知道他们的想法，哼笑一声。
–
静谧的深夜，空中悬挂一轮红月，云森大步走来，踏过甘霖纹丝不动的倒影，坐在他身旁。
“还很难过吗？”
甘霖摇摇头，那股激烈的悲恸逐渐平息下来了。
沉默良久，他才突然说了一句：“我没有虐杀人。”
云森惊诧的看着他，“谁会想你虐杀人？难道不是故意激怒变色龙吗？我虽然没有问过你的来历，但是有所猜测，那一定是一个和平繁荣的大环境，才能养出你这样的人，好坏、真假、善恶，界限分明。”
甘霖不可察觉的松口气，直接承认道：“很多事情没有想过瞒你。”
“看出来了，原石很大个凭空消失，我的眼睛视力还好。”
甘霖被逗笑，“我那是有意让你知道，你却能一直忍住不问我。”
他半仰面眺望红月，缓缓说出那句压在心头的话：“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句话一说出来，身体都放松了许多。
“很简单的一个清晨，没有任何意外事情发生，我打开房门一脚踏空就来到这里了。”
“初来乍到不了解这里，心情也很忐忑，后来了解到这个世界上的资源非常匮乏，没有跟上进化脚步的旧人类地位堪忧，奴隶制反复横行，文化大衰退，无意间发现我的语言是你们不认识的古文字，我想我们两个世界之间有一定的关联。”
甘霖叹了一口气，说出自己的猜测：“最不好的一个猜测就是，你们是我们的未来。”
云森静静倾听，点了点头，“我们这样的未来，没有先人愿意看到吧。”
甘霖继续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这样，但我可以肯定一件事情，我是带着希望的种子来的，终有一天，种子撒满天下，我也可以回家了。”
“在此之前我只想好好的生存下去，没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可现在不一样了，一方面是回家需要，另一方面是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个华远，我想救他们，也有这个能力。”
甘霖转头看向云森，他的侧脸在红月的照耀下依旧线条凌厉，细看会发现他眉目俊朗，神色温柔。
甘霖认真道：“哥，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我一直不相信这世上有不求回报的好人，哪怕是父母子女骨肉至亲，可是你在我来历不明的情况下收养了我，给了我一条生路。”
云森嘴角微微上扬，侧过头来与他对视，说出心里话：“你很像我弟弟，他生下来身体就不好，没有活到成年，你的眼睛和他一样清澈干净，哪怕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因为母亲生他时遭人袭击，他的眼睛也容不下怨恨和复仇的欲望。”
“因为我母亲是旧人类，导致父亲被家族遗弃，为了不失去我，一直隐藏我的伴生兽，我母亲是个非常温柔又勇敢的女人，她一直告诫我善待旧人类，我身上流着半个旧人类的血肉。”
甘霖了然：“原来这就是你经常会帮助旧人类的原因。”
云森笑着摇摇头，平静说出一个足以让所有人震撼的秘密，“并不全是，旧人类不是进化路上的遗弃物，他们与新人类结合会生出最强悍的后代。”
秘密交换秘密，才是对等的公平。
甘霖心中一惊：“那岂不是…”会让旧人类变成奇货可居的生育物资？
“对，你想的没错，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绝对不止我们一家，可是没有流传出来一星半点，事关重大，但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爆出来。”
甘霖隐约猜到他想告诉自己什么，继续倾听下去，果然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云森眼神坚毅，声音慷锵有力：“在那之前，我要做那根凝聚旧人类力量的绳索，为我母亲、为千千万万我母亲那样的人，挣出一条活路。”
甘霖仿佛看到了云森身上遮掩不住的光芒万丈，他笑了起来，眉角弯弯，眼神坚定：“哥，我们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甘霖：我攻呢？我攻呢？！
作者菌：别急，马上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