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五日:
将后续事宜以及怜暂时的去处安排好了,今天的我来到了纳克斯教皇国。
这里的东西好难用好奇怪,他们为什么要把齿轮装饰在建筑外面,他们有好多黄铜,拉亚就没有多少黄铜,我们制造子弹都只能用钢制的,这还是不落丹人教给我们的办法。
异常调查局的人找到了我,将我带到了当地的旅馆。
可我这趟是私自出来的,并没有大张旗鼓。
看来他们一直在留意我的行踪。
对房住进了一个黑眼睛的男人,不像本地人,也不像旅游的,先留意着。
六月二十六日:
去了当地的异常调查局,新任的西区负责人接待了我。这个人叫马克西姆,他好壮,肌肉快从衣服里爆出来了,我甚至怀疑他是否能好好坐进凳子里不被卡住。
他说他对我老婆的事很遗憾,并把我老婆最近的行程都拿给了我,说如果我有疑虑,想查哪个环节都可以。我从头到尾看完了,最后表示要看我老婆接受入职培训那段时间的视频。
不仅仅是因为这是她在出现异常之前做得最后一件事。
在交流的时候,我发现,马克西姆出现了多次走神以及神情恍惚的状况,眼白里都是血丝,眼下的乌黑也很重,不像是熬夜,倒像是因为听到什么或者看到什么而遭受了巨大的冲击。
如果我打听的信息无误,在任职前,这家伙应该也和我老婆一样,接受了入职培训。
所以我猜是入职培训的问题。
马克西姆犹豫了一下,说这件事需要申请,获批后他才能把相关信息告诉我。
果然有隐情。
六月二十七日:
申请下来的速度没有那么快,所以我今天需要待在旅馆。
可我一坐下来就会想起她的脸,一想起她的脸和她坟墓上的花,我坐在床上,感觉我身边的空气都要被抽走了。
于是我决定去周围转一转,看看她工作的地方是什么样。
但我刚刚踏出房门,忽然感到了眼前一黑,头晕目眩,身体也不受控地倒了下去。
我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反应是,那个该死的异常调查局是不是偷偷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但我想多了,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医院里打点滴,旁边坐着一个黑眼睛的男人,正在对着光屏玩一个摆黑石头和白石头的奇怪游戏。
哦,我想起来了,这是我对面房间的男人。
他说我有点低血糖,问我是不是很久没吃饭了,还买了一个长得像牛角的面包和一瓶牛奶给我。
我不想吃,他就说,人要吃饭才有力气干活,不然做什么都没劲儿。所以我想了想,最终接受了他的好意。
虽然我还是对这个人存在疑虑,但拉亚人有恩必还。我记住他了,就算他是异常调查局那边的人,我也会回以他一些好意的。
……
六月三十日:
陆东隅人还可以。
原来他也是过来散心的,他的妻子在战争中饮弹自杀了。他说,他和他的妻子是在纳克斯教皇国认识的,现在战争结束了,他很怀念当初和妻子在一起的日子,所以过来看看。
他也有一个女儿,不过比怜要小四岁。
共同话题一下子变多了。他说他的女儿遗传了他妻子的性格,爱闹腾点子很多。我说我的怜也是,很安静,总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七月一日:
申请终于下来了。可这群可恶的人居然愚弄我!他们只把消除了音频的视频给我,这我能知道什么?!看着我老婆是怎么坐在那里然后脸上渐渐浮现震怖的神情的吗!连视频都不完整!他们是想干什么,是想挑衅我吗?!
异常调查局的总负责人过来和我见了面,是个男的,头发很长,即便编起来也能一路垂到地上。
他说新来的这个人不懂事,他下发的指令是,让马克西姆在不违反保密条款的前提下把和我老婆有关的事告知给我,但没想到这个二愣子会这么做,所以他是过来特意向我致歉的。
我说与其说这么多不如直接把原视频给我。
总负责人说不可以,他们不能把东西给我。这一点是被写进协议里的,当初我老婆也是同意了的。
去他的协议!
晚上回来以后,陆东隅看我脸色不好,问我怎么了。我太生气了,冲动之下把今天的事告诉了他。他坐在我对面看了我很久,然后告诉我,他有办法让我拿到相关视频。
他说,世界上没有绝对保密的信息,尤其是那些数据信息。
七月二日:
他真的把视频拿到了。
说真的,我感到很惊悚,我之前听老婆说,异常调查局就是笼罩在塞尔蓝斯头顶的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个无人可以击溃的屏障,没有人可以随意在它的眼皮下行动,陆东隅怎么会怎么轻易就把视频拿到?
算了,当务之急,是弄清我老婆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点不敢去看那个视频。
阿若卡目,拉亚。
……
看到这儿,在场三人也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面面相觑,都想知道刻歇宁身上发生了什么。
拉亚诛怜伸手将日记本往后翻。
后面的几页纸上没有字。
只有混乱的曲线以及杂乱的黑色线条。
最前端写着七月三日的字样,但最后代表着“日”的那个字母没拼完,笔尖重重地向下划去,而后扭曲、拐弯、左右旋转,黑色的划痕满纸乱飞,在之后的纸张上都留下了一片深深浅浅的划痕。
这些线条像是宣泄,又像是作者写到这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下笔了。连带着混乱线条之前的几个字都抖得不成样子,让图灵想到死刑犯在判决书上的签名。
就好像恐惧二字被具象化成了具体的线条。
看到这儿,拉亚诛怜倒吸了一口冷气,像被炭火燎着似的放开了按着日记的手。图灵在旁边,眼疾手快按住要翻走的书页,细细去看那些扭曲线条里是否有什么隐藏的字迹,耶拉也跟着凑了过来,帮她一起找。
翻了几页过后,两人勉强从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中翻出了几句话。
“神存在,但神又不存在,没有人可以庇佑我们,我们的世界是一团血肉,有人在觊觎我们,想要吃掉我们。”
图灵费劲儿地把这句话读出来了,但读出来了也是一头雾水。她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扯到神这个概念上,异常调查局还研究神鬼之说吗?
恍然间,图灵又记起之前那个让白矜父母发疯的幻境,所有东西化作了一滩骨骼血肉,还有人脸在向着他们指指点点。
他们说的是一个事情吗?
而除了血肉之外,当时白矜还借着父母的眼睛看到了……
“这两个词是……红月?”耶拉指着一团线条间的单词忽然出声,“这个红月,是红月教团的红月吗?”
“好像也只有这一种联想方向了。”图灵说。
“但红月教团已经被我们处理了。”拉亚诛怜回过神来,对两人说,“残留成员我也已经下令追杀,他们应该不会再造成大的混乱了。”
不不不,这根本不是混乱的问题,如果仅仅是一个红月教团,刻歇宁和拉亚诛明应该不至于接连崩溃发疯,肯定还有更深层的原因……但这话图灵没有说出口,只是提醒两人道:“别忘了,尤利西斯还在外面,我们这一趟可是连这位主教大人的面都没见上,谁知道他在暗处搞什么东西?我们甚至连他们信仰的红月魔女克里斯蒂娜是个什么人都不清楚。”
图灵曾试图上网查找和克里斯蒂娜有关的信息,结果所有网页无一例外显示“很抱歉,我们暂不支持搜索相关内容”,有些网站甚至会直接跳到异常调查局的反邪|教宣传网页,根本查不到任何有效信息。
看着拉亚诛怜和耶拉的表情,图灵估计她们也不知道相关信息。
所以异常调查局和红月教团的关系不是封杀和被封杀那么简单?而是有更深层的联系在?
但尤利西斯肯定是个该死的神经病没跑!
“算了,我们先往下翻吧。”耶拉提议道,“后面好像还有字,要不我们先看看这本日记里还说了什么?”
这个建议获得了图灵和拉亚诛怜的认可,于是三人重新聚集在桌子前面,继续观看接下来的内容。
七月六日:
我敲响了陆东隅的房门,他还住在我的对面。
我问他有没有看过视频里的东西。
他说他没看过,但他能大概猜到一点。
我说他永远不可能猜到。
陆东隅见我收拾好了行礼,问我是要回家了吗。我说是。这一趟纳克斯教皇国之旅颠覆了我太多认知,我要回去照顾我的女儿,然后要带着她一辈子留在拉亚。
白狼神会保护我们,拉亚就是最安全的。
当然,后面的内容我没有和他说。时至今日,我想我明白为什么之前异常调查局不愿意给我看完整的视频内容了,我会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但陆东隅说,如果我就这么走了,我的老婆就算是白死了。
我停下来问他什么意思。
陆东隅反问我,是否知道一种叫雷加鲁克卡牌的东西,还说只有这个东西才能保障所有人乃至整个塞尔蓝斯的安全。
我知道。
那个视频里有和雷加鲁克卡牌相关的内容。
但我不想管。
我只想带着我的女儿安度余生。
但陆东隅毕竟是我的恩人,所以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客套了几句,随后离开。
……
七月九日:
雷加鲁克卡牌,雷加鲁克卡牌居然真的出现了!还就在我的女儿身上!!!什么持卡者,什么人物卡牌!!!这些该死的危险能不能离我的女儿远一点!!!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事找上门来!!!去死吧,都去死吧,你们夺走了我的老婆,现在还想威胁我的女儿,去死吧!!!
七月十日: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我们置身其中,即便看见了未来的轨迹,也只是一群被随意操纵的可怜虫。
我有陆东隅的联系方式,所以我去找了他,问是否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帮助他的。他说有,并表示想要借拉亚的血肉高庭一用。
我隐隐感觉,他好像知道的比我更多。
算了,帮他吧。
说不准我会获得让我女儿平安活下去的线索。
……
九月二十三日:
今天培育的那个胚胎也出现了畸形变异。
我已经能很熟练的把那些化学药品注入到她们的血管中,再将她们做成一个个不会说话的标本。
我感觉我在不停杀人。
陆东隅安慰我,说我们正在培育的这个胚胎长成以后能做很多我们做不到的事,未来她或许会遇见我的女儿,然后给她提供一些帮助。
我只能相信。
……
(空白日期):
现在的我已经记不清外面是几年几月了,也不想去记。
我感觉我好累啊。
之前在纳克斯教皇国听到的音频这几天开始在我的脑海里无限循环播放,我听到了好多人在说话,我感觉建筑在逐渐变成淋漓的血肉。陆东隅对我使用了辰星序列的黑盒,但完全没有作用,无论怎么努力,这些东西都无法从我眼前消失。
我不想管了。
只是……
刻歇宁,我好想你。
闭上眼睛,我忽然想起来了之前在纳克斯教皇国看到的一张油画。
暗色的画面里,一群人正坐在一艘肮脏的木船上,他们在船上吃喝玩乐、勾心斗角,平静宛若凝固的河水涂抹在船的周围,看上去像是一片另类的陆地。
陆东隅说,这副画画的是愚人船。在几百年前,那里的人们会把患有精神病的疯子驱逐到船上。疯子们乘着船,在城镇之间来回漂泊,想要上岸,却只能获得被驱逐的下场。
想起那幅画的内容,我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来我们都是愚人。
原来我们都是疯子。
我们全部都被放逐到了愚人船上,我们再也上不了岸了。
我们要想摆脱这一切,就只能从船上跳下去。
我们只能跳下去!!!
最后的感叹号写得尤其得大,几乎要沾满半个页面。
之后的纸张上都是一片空白,再也没有出现任何线条或者符号。
图灵合上日记本。
“所以,这就是日记本的全部内容了吗……”耶拉看着日记本,目光惊疑不定,“可我们依旧不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调查。”
拉亚诛怜压在桌子上的手指已经全白了,连带着关节处都泛着青色。看向耶拉,拉亚诛怜开口道:“或许我们可以选择异常调查局,从这本日记来看,异常调查局显然有不对劲的地方。”
“可我们该怎么调查呢?”耶拉愁容满面,“异常调查局的很多信息只对内部人员开放,即便我有认识的人在里面,能获取的信息也少得可怜,总不能我们现在去考试入职吧。”
“没事,不用从异常调查局开始。”图灵看着日记的皮革封皮,突然开口道,“我打算去叶埔。”
“叶埔?”耶拉愣住,意识到图灵说的是铁原叶埔,追问道,“为什么,你怎么突然想起去那里?”
桑无的信件上留下了叶埔市这个线索,事到如今,图灵觉得,她无论如何都应该过去看看。
不过她依旧不打算以实相告,只是说:“这是我们组织给的情报,我觉得能和这次事件挂钩,所以打算去看看。”
说完,图灵又想到那张大事牌上和叶埔有关的内容,皱了皱眉,对二人说:“不过这次行动应该有点危险,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于此同时,图灵又忽然又意识到一个微妙的地方。
陆东隅之前为什么会突然和拉亚诛明说,“世界上没有绝对保密的信息,尤其是那些数据信息。”
他对这个方面很了解?还是在盗取数据上有很大信心?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这种描述都让她想起了一个东西。
人工智能亚历克斯。
这个能随时随地黑掉一切的家伙。
但亚历克斯属于直心社。
深吸一口气,图灵发动【占卜家的疑惑】,在心中发问。
陆东隅是否和直心社有关?
这次的问题只需要30精神值就可以获取,图灵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支付,一段电流声后,一个字缓缓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