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辛下意识帮少年擦掉眼泪,哪知那眼泪是越抹越多,成串地落在他的手心手背,滚烫炙热。
这个过程中,少年一直是面无表情,只有通红的眼眶和掉个不停的眼泪,无声述说着他的崩溃。
后来哭得凶了,他撇开脑袋,两边肩膀不断耸动,依旧紧咬下唇,不肯发出一声啜泣。
温辛没有再劝他,手掌顺着那单薄的脊背轻拍几下:“你的衣服脏了,需要换下来洗,暂时穿我的可以吗?”
“可…呜…”金丝雀张嘴就是泣音。
他连忙吞了回去,按住起伏的胸膛。
只是一连几次,忍了又忍,到最后也没忍住,金丝雀自暴自弃地放任自己抽噎起来:“可以,谢,谢谢您。”
温辛没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出了浴室。
他来到大厅才发现,不止里面那个在哭,外面的小狐狸也在嘤个不停,纯粹是被绿团给吓的。
绿团语气阴森森:“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说实话就吃了你。”
小狐狸哆哆嗦嗦蜷成一团:“我们只是想来投奔一号,躲掉基地的追捕,真的没想做坏事,七号你相信我们QAQ。”
绿团不耐烦地拿尾巴拍沙发:“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们刚才对人类做了些什么?”
青年的声音从后传来:“之前没看出来,我们的阿绿居然这么热情,真乖。”
绿团耳朵一动,听到关键字,尾巴尖儿都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温辛失笑。
他摸着绿团的脑袋,柔和了语气,认认真真地说:“不对,是我说错话了,我们阿绿明明一直都特别特别乖,听话可爱不挑食,是整个家里我最放心的小猫咪了。”
绿团虽然不知道温辛为什么突然夸它,但听到夸奖还是很受用,扬着脖子一脸骄傲。
温辛一连夸了它好几句,随后直入正题。
“……所以说客人刚来,可能会不适应,我想麻烦你帮忙照顾它们,好不好啊,乖阿绿?”
温辛又亲了一下绿团的小脑袋,将它哄得晕晕乎乎的,浑然像是不知道天南地北在何方了。
“喵——”
没事都是小问题,交给我你放心——
叮嘱完毕后,温辛去卧室里翻出一套洗干净的旧衣服,再走向浴室。
绿团晃着脑袋原地乐呵了一阵,转瞬又恢复了阴沉脸,看向小狐狸。
温辛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哄团子,小狐狸在旁边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听到绿团应了人的话,它还没松口气,转眼鳞树蝰又变了脸,一副要继续吃狐狸的模样。
小狐狸飞一般再次蜷成团,声音带颤:“你不是答应会好好照顾我们?”
鳞树蝰心大,可也没蠢到什么都不知道。
青年想让它们化解矛盾的意图那么明显,哪怕刚才它不解其意,现在也反应过来了。
它哼哼唧唧,表示自己不上套:“你们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这难道不是照顾?快说,别想扯开话题。”
看七号这气势汹汹的样子,说了还有命在嘛?小狐狸泪目。
谁知道温辛就像未卜先知一样去而复还。
“阿绿。”
他看着张牙舞爪的绿团,轻声说:“……你都已经答应我了,所以也不会欺负两位客人的,对不对?”
绿团嘴角抽动,拒绝回答。
温辛立马变得失落起来:“阿绿?”
绿团什么都能忍,就是忍不了他这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在沙发上纠结地走来走去,最后喵得超大声。
“喵!”
好嘛答应你!
温辛眉眼一弯:“谢谢阿绿。”
这回他是真去了浴室。
留在原地的小狐狸感觉到威压的消散,知道自己现在算是安全了。
它看了看青年离开的背影,又小心翼翼地瞅了瞅身边的绿团。
绿团不想违背和温辛的约定,只得歇了拷问小狐狸的心思,尾巴拎着它甩进抱枕堆里,眼不见心不烦。
回到浴室,温辛教少年使用热水器,调好水温后将干净衣裤放在了架子上:“等你洗好了,我想和你们谈一谈。”
金丝雀攥着衣襟的手微紧,面上平静地说:“好的,先生。”
这个澡洗得特别漫长。
金丝雀没出来,温辛就在厨房里洗菜,绿团趴在旁边的台子上,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看。
从青年开关水到把叶子掰下来浸泡,又去冰箱里拿东西,绿团的视线都是一瞬不偏,眼珠子跟着他来回移动,好像在看什么好玩的东西,乐此不疲。
黑团趴在柜子上睡觉,绿团凑在温辛的身边,长时间没人理,小狐狸终于有胆子把脑袋从抱枕堆里伸出来。
它谨慎地踩在地板上,朝金丝雀在的浴室溜过去,不经意瞥向了厨房,步子一顿。
青年注意到了绿团的盯梢,正垂睫看向它。
见它专注不眨眼的样子,温辛心底一片柔软,将焯好的肉切下一块来吹凉,再送到绿团的嘴边。
绿团美滋滋地一口吞下,张着嘴还要再来一块,青年笑着依了它,眉眼温润,宛如画中仙。
到现在,小狐狸依旧很疑惑。
它想不通一号和七号为什么会和人类亲近,还把自己伪装成没有气势的猫咪。
对变异体来说,明明威猛高大才是生存之道,这样就可以威慑那些不怀好心的存在,小狐狸甚至一度因为自己长得不够凶狠而难过。
但此时此刻,一人一猫的相处又非常和谐。
和谐到好像不用谁来威胁谁,谁来忌惮谁,也不用谁来讨好着谁,就可以一直这么相安无事地持续下去。
小狐狸懵懵懂懂地蹲坐在原地,直到温辛出来发现了它。
“怎么坐在这?”
温辛将它抱了起来。
小狐狸的身体非常柔软,毛发油光水滑,像抱着一汪温热的流水。
他这几天撸猫顺了手,顺势就在小狐狸的下巴挠了几下。
前两下小狐狸还愣着,后几下就情不自禁地嘤出了声,黑眼睛里润了水雾,与温辛柔和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刹那间,它那懵懂困惑的心,好像多了两分清明。
人类……原来不只会带来疼痛。
温辛看了眼时间,距离金丝雀进浴室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了,可是人到现在还没出来。
他大概知道少年为什么要拖时间,没有急着起锅烧油,而是去浴室敲了敲门:“你洗好了吗?我想进来拿个东西。”
浴室里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水盆掉在了地上,紧跟着又是一阵忙着掩饰的窸窸窣窣声。
良久,才传来少年镇定的声音:“我洗好了。”
门打开,洗完澡的少年早已穿戴整齐。
温辛的衣服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大了,松松垮垮的,需要捞着两边袖子才不会滑下去。
温辛帮他把袖子折了起来,顺口说道:“还是需要买两件适合你穿的。”
少年愣了一下,觉得对方应该是随口一说,无亲无故的,人类为什么要给他买衣服?
更何况,他现在的处境就像被推上了断头台,难道还能期待摆在上面的不是鲜血淋漓的铡刀,而是一顿丰富可口的佳肴?
怀着忐忑的心思,金丝雀和小狐狸被温辛带入了客房。
绿团跟在身后,对温辛抚摸小狐狸的举动有些吃味,知道黑团没睡着,尾巴拍上柜子:“人类要把它俩留下来,你居然能忍?”
黑团撩开眼睑,无声地凝视着它。
那眼神带着几分无语,仿佛在说:如果我不能忍,你以为自己为什么能留在这?
绿团猛地咳嗽两下:“我不一样嘛,我这么听话,人类都夸我了!”
说到最后它自己都信了,骄傲翘尾巴,俨然自己就是这个家里最靓最靠谱的仔。
黑团嘴角抽搐。
这就是它能容下鳞树蝰的原因,总觉得和对方计较会拉低自己的智商。
末了,黑团看向卧室。
温辛又带了其他变异体回来,说它一点都不吃味那是不可能的。
暴龙绝不纯良,无论是独占欲还是狂暴的天性,都被深深地刻在了它的基因里。
它现在按捺不动,是因为金丝雀无害,小狐狸有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小黑,你知道吗,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会畏惧回家。
青年说过的话仿佛萦绕耳畔,黑团沉声说道:“温辛喜欢热闹。”
“你可以来,它们也可以,如果之后还有变异体被温辛看上了带回来,我不会阻止。”
绿团听得傻眼。
我靠,这么大方的嘛。
它是不是听错了,这还是它认识的一号吗?
这真不是哪个伪装成一号的变异体??
紧跟着,它就看见黑团眯了眯眼睛,眸色深沉似海:“但是,谁也不能扰乱了他的这份开心,谁也不能僭越,做些不该做的事。”
“你不行,它们不行,无论是谁,在这里就要遵循规则,不然……”
后面的话黑团没有说出来,只是话中蕴含的血腥味迟迟不散,叫绿团悚然地打了个寒噤。
.
进了客房,温辛将门给关上。
之所以换了个地方,没有在大厅谈,是因为少年很害怕。
哪怕对方在努力表现得镇定自若,清冷的面容也很有说服力,但那不自觉掐紧的拳头,还是暴露出了他的恐惧。
温辛:“我只问几个问题就好,不用紧张。”
金丝雀将小狐狸抱在怀里,只觉得悬在头顶的铡刀终于要落了下来,灰心道:“您问。”
“第一个问题,你们会不会对小黑和阿绿不利?”
“……”
死一般的寂静。
金丝雀和小狐狸齐齐抬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温辛。
温辛虽然关上了门,但对变异体来说,那点隔音效果几乎没有,两团子还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绿团噗呲一下,对着黑团直接笑出了声:“搞什么,它俩加在一起能咬开你的半块鳞片吗?”
就像在问蚂蚁会不会伤害狮子一样,充满了滑稽和荒谬感。
仿佛知道金丝雀他们在想什么,温辛摇头说:“我没开玩笑,很认真。”
“小黑和阿绿对我来说是不同的,我很在意也很珍惜它们,如果有人试图对它们不利,哪怕只是一个想法,我也不会同意。”
“其他的都无所谓,唯独这点对我至关重要,希望你们可以如实回答。”
外面,本有些不解的黑团顿了顿,神情变得柔和起来。
绿团则是在僵硬良久后,别扭地哼唧一声:“傻子人类,瞎操心……”
更傻的是,它们就是吃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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