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千意仰面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望着天花板。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今晚的画面——两个接吻的男生。
他们看起来和其他情侣也没什么不同,眼神里也充斥着对对方的爱慕,动作里也表现着对对方的依恋。
就好像世界上其他所有情侣一样。
分开的时候会想念对方,在一起的时候情意绵绵,恨不得长到对方身上去。
所有热恋中的人都这样。
只不过,与旁人不同的是,他们性别相同。
仅此而已。
“爱就是爱。”
“爱不分性别。”
在越来越开放的社会环境中,他经常在网络上看到这样的标语。
以前路千意总是看看就过了,他没在那个群体里,身边好像都是直男直女们,便没有共情到那个程度。
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当自己最好的朋友是个男同性恋,他开始重新思考这句话的意义。
“嗨呀,别想那么多,真男人就是要干男人啦。”系统插科打诨道。
路千意:“……”
“你不是朝九晚五么?不是说到点就跑么?为什么还在?”
系统:“……”
其实主神给他的设定里并没有什么上下班概念,朝九晚五是它给自己定的时间,过了时间它就放任自己无所顾忌地享受生活。
这也是为了使自己显得更像人类,需要下班,需要休息。
路千意从系统的沉默中大概知道了答案。看来这个系统说的话有真有假,五五对开。
正想着,忽然听到轻微的“啪嗒”一声。
“系统,是你发出的声音吗?”路千意问。
“不是啊。”系统也紧张了起来,声音明显颤了下。
路千意努力在脑海中搜索这究竟是什么声音,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来了。
因为他一个人住在家里,所以晚上卧室门也不需要锁,这个声音很熟悉,是他家大门打开的声音。
廖女士在家里属于亲力亲为的那种,什么家务都不愿意让别人插手,所以他们家也没有请保姆之类。
拥有他家钥匙的,只有他父母和他,三个人。
难道是路总和廖女士回家了?
不应该啊,今天路总还给他发了莱茵河的美景,都多大年纪了,也不可能玩surprise这一套吧。
这声“啪嗒”过后,便没有其他声响了。
正在路千意以为自己是幻听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脚踩在地板上,发出的一声“嘎吱”。
像是有人刻意放轻了脚步但还是不小心出了声。
路千意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多数人面对危机情况会吓傻不知动弹,但路千意反应很快,他要自救。
他第一反应是找夏子玦。
他飞快地给夏子玦打字:「我家进贼了」。
然后他丢下手机,轻手轻脚地走到墙角,这里立着一根棒球棍。
他的手因紧张而微微发抖,该不会在副本世界还有因别的因素挂掉的风险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系统比他还要紧张,声音都在颤。
又是一声轻微的“嘎吱”,不过这次声音,明显离他更近了。
路千意紧了紧手里的棒球棍,凝神注视着门口的方向,做好预备挥棍的姿势,等外面的人进来就给他用力一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眼睛都瞪得有些发酸。大约三分钟不到,他听到客厅阳台处传来一声轻巧的落地。
虽然没有看见,但是路千意直觉,是夏子玦来了。
如此一想,便心安许多,也给了他许多力量。
然而外面的窃贼似乎也听到了这声动静,开始慌忙逃窜。
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窃贼的脸猛然出现在路千意卧室门口时,他重重挥下棒球棍,同时大喊,“夏子玦!”
一切快得都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一记闷棍挥下的同时,路千意也感觉到手臂一凉。
夏子玦飞速地冲到现场,他看到的是倒地不起的窃贼,以及路千意流血的手臂。
他飞速地踢开掉落在地的刀,冲到路千意身边,“你受伤了!”
“没事。”路千意看见夏子玦顿时整个人松懈下来,整个人往后栽坐在椅子上,“你先对付他。”
地上的人哼哼唧唧了两声,想动,被夏子玦狠狠按住了。
窃贼完全不是夏子玦的对手,夏子玦把那人双手反剪,随后扯下自己的鞋带,给他绑了个死死的结。
收拾好后,夏子玦马上又抬起头看向路千意。
那双平时看起来淡然镇定的眼眸里,竟然充斥着担忧和不安,看得路千意心脏蓦地一跳,低头不敢再看他。
物业已经闻讯赶到,一群人蜂拥而至,将窃贼又捆上了好几层。十几分钟前,家里还是静谧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闻到,此刻灯火通明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
“伤口给我看下。”夏子玦声音低哑。
夏子玦站起来,靠近他。
一种熟悉的恐惧感从几分钟一直持续,前像是暴风雨来前的低压一般笼罩着夏子玦,让他喘不过气。
他非常害怕,怕心爱的人再次死在他面前,怕上一世的事情再度上演。他刚才收到路千意的信息的时候,几乎是瞬间从床上跳起来的,跨上机车就全速往这边冲。
还好,赶上了。
“哎,对,对,伤口要注意检查!”一名穿着白衬衫的物业说道。
路千意乖乖地把手臂伸到夏子玦面前,眼睛眨巴了两下。比起自己手臂上的伤,他更担心的是夏子玦的情绪。
“哎呦,这下手是玩真的啊。”物业探过脑袋啧了几声,连连摇头。
夏子玦轻轻扣住他的手腕,仔细检查了下,伤口应该不深,只是血流得看起来恐怖了点。
“说了没事儿。”路千意不以为意地笑着,手往回缩。
夏子玦蹙着眉,“别动,先清理一下,然后我陪你去打破伤风。”
等警车赶到后,众人把窃贼扭送交给警察,夏子玦陪着路千意去了趟医院,然后又回警局做笔录。
这么一趟折腾下来,等他们回来时,天已经是蒙蒙亮了。
夏末的清晨,空气中带着点露水的潮湿,小区里的人们都还在酣睡着,两个男生的身影慢慢地走在无人的小道上。
好像是怕打扰了清晨这份宁静似的,夏子玦的声音也很轻,“还疼不疼?”
路千意感受了下,疼是疼的,微微有些疼而已,“不疼了。”
“说谎。”夏子玦看他一眼。
“今天不要去军训了。”夏子玦又道,“我去帮你请假。”
“好。”路千意点头。
夏子玦知道路千意的性子,什么疼痛悲伤之类的负面情绪都习惯自己一个人往下咽。就像他死前明明身体已经很不舒服了,但在跟他对话的语气里还是轻描淡写的,仿佛真的只是小事一桩。
清晨的风吹来,带着丝丝凉意。
夏子玦偏了头,正想问他凉么,忽然却见眼前的男生伸出手,在他的头发上撸了两下毛。
明明是挺宽的路,因为摸头发的动作,两人靠得极近,夏子玦感受到路千意带着笑意的呼吸浅浅地打在他脖颈上。
“安啦,我没事。”路千意眯着眼,哄小孩似的开口道。
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愫爬上夏子玦心口,像是一颗随着海水摆动的不安的海草,忽地就荡漾在温柔的涌动里。
抬起头,眼前少年在初升的太阳泛起的淡淡金光里带着笑容注视着他,发梢都铺上了一层浅光。
闭上眼,复又睁开。
眼前的少年还在。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