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9日，第五区，土拨鼠公寓前。
江童站在公寓前，抬头望了望老旧的公寓楼，心道：唔，这种楼在第六区都荒弃了，没人愿意维护了。
土拨鼠公寓建造于新历三年，距现在已有47年的历史了。它也曾经辉煌过，由于位于第五区市中心，住满了三教九流，一租难求。可如今，因为疏于维护，砖红色的公寓墙皮发黑斑驳脱落，整座大楼散发着腐朽破旧的气味。
江童迈入了公寓楼里。
公寓楼的一楼大厅里，左边是一间值班室，右边是一排生锈了的信箱，信箱旁边支起了一张黑板公告栏。
公寓大厅的正中间摆放了一张办公桌，一位大姐穿着土拨鼠物业的工作服，头上盘了个风骚的花式发髻——一坨高耸入云的冰淇淋——她正嗑着瓜子，读着一本封面火辣清凉的小说。
江童八卦地看到了名字——《以身饲狼：虐文总裁们的小骚·货。》
大姐还边看边捂嘴偷笑：“咯咯咯……”
江童打了个冷战，大姐还挺放得开哈，公共场合读这种绿色文学。
就在这时，大姐身后的电梯门打开了。
一名瘦高的老头子拄着拐杖从电梯里出来，他戴着老花镜，看着颇有学问，步伐蹒跚且缓慢地走向服务台，手里还握着一把零钱。
盘发大姐看到老头子当即展露笑颜，她放下手中的小说，主动从前台起身去扶老大爷：“张大爷，来交物业费啊？”
“啊。”张大爷点了点头，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掌将零钱递给前台大姐。
“我数一数哈。”大姐从张大爷手里抽走纸币，又抠出他握在掌心里的硬币：“五块、十五、三十五……七十一、七十二……正正好，一共收你72元啊。”
大姐从抽屉里掏出一本物业登记记录本，又拿了一本收据填单子：“张大爷，我来给你填个收据。307张戎林，你是哪个戎来的？咋子写的？”
张大爷：“戎马一生的戎。”
“哎呦喂……真不愧是有学问的张教授啊！这要是我啊，哪知道啥戎马一生啊！”盘头大姐语气浮夸极了，一顿溜须拍马，对着张大爷比了个大拇指，头顶的冰淇淋发髻随着她的笑容花枝乱颤。
“呵呵，你真会说笑。”张大爷被夸得合不拢嘴，又晃晃悠悠地回去了。
盘发大姐目送张大爷走远，嘴里还关心着：“那张大爷您慢走啊。”
待到张大爷进了电梯里，盘头大姐拿起绿色文学，又咯咯咯起来。
江童心道，这个物业大姐人还挺好的哩，虽然是为了收物业费吧，但服务态度很不错，还包括了溜须拍马一条龙服务啊。
值得她学习。
******
江童没坐电梯，她从楼梯上了二楼。
土拨鼠公寓一共12层，每层都有18户居民，徐万州家的207位于电梯左手边，江童直接拐了进去。
狭长的走廊上没有窗户，两侧各分布着几间房间，走廊上阴暗闷湿，因为层低，两侧墙皮脱落洇湿，淡淡的霉味袭面而来，其中混着酸辣土豆丝的气味，不是很美妙。
江童敲响了207的房门。
咚咚咚——
207房里传出小女孩的声音：“谁啊？”
江童迟疑了下，回答道：“是小雅吗？我是你爸爸的同事。”
“爸爸的同事？”
徐小雅蹦蹦跳跳地打开了门，她脸上带着一丝欣喜雀跃，她探着头看向江童的身后，似乎想找徐万州人在哪：“姐姐你好！我爸爸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啊没有……”江童起了恻隐之心，对着徐小雅这样期待的脸蛋儿，她实在是无法把消息告知她。
“这样啊。”徐小雅眼底闪过失望，但她很快盖过，又对着江童笑得灿烂并邀请江童进门：“姐姐你快进来，我给你倒杯热茶！”
江童跟着徐小雅进了房间，嘴上问道：“你妈妈在家吗？我有事要跟你妈妈说。”
徐小雅从热水瓶里接了杯水，递给江童：“昂，我妈在炒菜呢。我去叫她，姐姐你先坐在沙发上等一等哦。”
徐万州的家是个三十几平米的一室一厅，房子虽小但打扫得整洁干净，温馨舒适，墙上贴着最近当红的女明星墨飞飞的海报，窗台上种了绿植，有绿萝韭菜月季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气。
与一墙之隔的走廊气味天差地别，走廊里像是阴暗潮湿的盘丝洞穴，徐万州家却春光温煦，装满了阳光和家的味道。
江童沉浸在其中，舒服得伸了个懒腰。
她听见厨房里传来母女俩说话的声音，徐小雅好像在介绍她。
不一会儿，厨房的煤气灶关了火，母女俩一起走了出来。
徐小雅应该是随了妈妈，两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徐小雅留着笔直的齐刘海，长得灵动又可爱，因为从小跳芭蕾，手长腿长的，亭亭玉立；徐母长得温婉动人，虽然有些皱纹，但不掩其气质。
女人解下围裙，朝江童露出一个礼貌得体的微笑：“你好，你是万州的同事吗？我叫郑红霞。”
江童看了看徐小雅，欲言又止：“嫂子，咱们借一步说话吧。”
郑红霞让女儿回了卧室。
“小雅你先进房里，妈妈跟姐姐聊聊天。”
江童从郑红霞勉强挤出的笑容里、闪烁的目光里、忧愁的眉眼里……知道对方估计猜出了自己此番到来的目的。
毕竟，老公的同事突然上门拜访，还把她女儿支开……这能会是好事吗？
郑红霞率先开了口：“万州出事了，是吗？”
江童点了点头。
郑红霞眼眸一颤，追问道：“他有没有受苦？”
茶几前，江童大概把徐万州经历的事情告诉了郑红霞，但她省略了一些关键信息，比如徐万州变成了怪物的事情。但她并没删减徐万州害死了一些人的事情：“徐大哥出车祸时……害死了一些人。”
郑红霞红了眼眶，她捂着嘴巴低头，瘦削的肩头轻颤着。
江童把金子吊坠和小雅得奖的照片一起递给了郑红霞：“这是徐大哥留给你们的东西，他拜托我交给你们。”
“徐大哥让我转告你们，他很爱你和小雅，希望你们能好好生活。”
“对不起，请两位节哀。”
当江童出门时，她听见身后的207房间里爆发出压抑的哭声。
她叹了口气。
她在茶几上留下了一包小白鹿的原味奶糖，福利院的孩子们爱吃，徐小雅应该也会喜欢吧？
……
当江童回到一楼大厅时，已经是晚上6点半了，公寓外暮色西垂，夕阳温柔，粉紫色的晚霞镶着金边儿，有些浪漫。
江童走到公告栏旁时，打工人的直觉让她瞄了一眼。
公告栏上贴了很多花花绿绿的小广告，天密密麻麻的，从通下水道、修电扇冰箱、修收音机电视机、到治不孕不育梅毒性病的应有尽有。
但其中有一条让人兴奋的招聘广告。
【本公寓诚聘公寓打更人！】
1.要求年龄18-55岁，不限男女，男性身高175cm以上，女性身高165cm以上。
2.月薪900元，包一餐，提供食宿，每月可休一日。
3.有保安证、有相关经验的人优先。
江童心动了，待遇很不错啊。
她有保安证能优先录取，而且包住宿，她一天可以只吃一顿，这样900元就可以完全剩下来了，比她在便利店里上夜班钱还多呢！
真不错啊！
只要她一文钱不花，很快就能还清便利店的账了吧？
江童走到了公寓前台旁，对着津津有味沉浸在小说里的盘发大姐说道：“您好，我想应聘咱们公寓的公寓打更人，请问还招人吗？”
盘发大姐从霸道总裁里抬起眼，扫了下江童：“还招的。”
太幸运了！
江童连忙从背包里摸出了自己的保安证，双手递到了盘发大姐的面前：“我有保安证，之前还在工业园区里当过一阵保安。”
盘发大姐拿着江童的保安证看了半天：“那为啥不继续干了呢？”
江童：“工业园区关门了。”
“哦这样……”盘发大姐没有多想，如今厂子倒闭跟家常便饭似的，太正常不过了。“巧了，刚好今天还有一个来面试这工作的。”
盘发大姐站起身走向了公寓门边的值班室，她拍了拍房门：“那个，那个应聘公寓打更的，你出来。”
一位25岁左右的平头男子从值班室里窜了出来，他穿了一身黑色保安服，上面贴着土拨鼠公寓的标志，五官凑一起显得贼眉鼠眼的，像个滑头精。
盘发大姐攒局：“你们俩今晚一起试试班，看看谁比较适合这项工作。”
平头男听到这里不愿意了：“哎呀姐，不过是个值夜班的活，哪儿需要试班啊。再说了，男人怎么都比女人适合值夜班吧，小妹妹啊，你还是回家吧，一个女孩子上夜班多不安全啊。”
如今大潮后工作不好找，有些人为了抢活儿会使阴招。江童见多了，最常见的就是这种搞性别歧视的。
可笑。
江童：“工作上见真章。”
平头男子：“诶嘿你这人——”
盘发大姐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人的针锋相对：“好了好了！想工作就都闭嘴！你们俩今晚9点，11点，1点，3点各巡逻一次，每一层都要走一遍，彻底排查安全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趴开始！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昔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