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心脏的可能性很低。顾愿说,人类拿到样本之后就会进行切割采样,他的心脏很可能已经被分割成无数碎片了。
可是他还是想去将它带回来。心脏被挖出来之后他没了能量供给,意识渐渐散去,只是依稀记得那些小偷谈到过几个词汇,灯塔、研究、新世界。
他要去灯塔。
幽怜从那些人类身上搜刮出来的东西,他勉强凑出了一身能出行的行装。染血的军绿色外套,乌黑的白色衬衫,黑色的背带裤黑色的皮鞋,都被他早早洗干净,让幽怜挂在她的树干上晾干了。
他将背包里面的一个小型留声机拿出来,按下按键,里面是顾愿的声音,他为他留下了一条后路,他说如果你要出去,就去南方基地,找一个叫顾浙的人,那是他弟弟,在基地里还是个不小的官。
留声机里面是顾愿给顾浙的话,希望顾浙能看在他的面子上照顾照顾长安。长安将留声机和顾愿的东西全都放进背包,那是他的遗物要带给他的家人的。
天坑真的很深,他坐着幽怜的触手缓缓上升,他的洞穴,顾愿的身子变得越来越小,离家的不舍不安越发膨胀。
他深吸一口气,抹掉眼角的泪水,不再向下看去。挽起宽松衬衫的衣袖,小心翼翼的摸向幽怜的根须,细微的电流从接触的神经末梢传向中枢,一股不舍的念头传了过来。
“幽怜,你放心,我一定会安全回来的,到时候我就可以给你讲很多外面的故事了。”
幽怜摇晃着庞大的身躯,朵朵樱花掉落在他身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遇到危险就跑回来,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你。”
“我知道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什么东西都乱吃。外面的东西不干净的。”
“走吧。”幽怜护着他将他送出好远,直到她的根须触及不到的地方将他放下。
没有幽怜庇护的地方,入侵者放肆了很多,森林里很多地方都是光秃秃的,没有任何生物生长,上面残留着火烧的痕迹,化学品刺鼻的味道即使过了这么久还是很重。
那些小偷就是靠着这些将这里原来的生物烧光,吸引了幽怜的注意力,然后趁机跑到自己的山洞中用刀子挖走了自己的心脏。
那个山洞被毁之后他就搬到了现在居住的地方,他甚至都不敢去看原来的山洞,他恐惧,感觉那些小偷随时会从某个阴暗角落跳出来,又拿着刀分割他的身体。
森林里的参天大树一眼望不到顶,厚厚的松软腐殖质上生长着很多他的同类,也是高到了天空。
伞盖之间有微弱的天光照下来,一切都很安静,能闻见空气中,水雾,花香,草木的味道。
现在还是早上,很多物种都没有苏醒过来,长安伸出手抽出几条菌丝轻轻的附到蘑菇的身上,和他们交流。
神经元释放开来,他很快就将周围扫了一遍,确定附近没有掠食者之后,他将背包放了下来,从里面拿出很多张地图铺在地上,他手中的地图很多,他找出了几张有标注死亡之境的。
这几张地图上的区域用不同色块标注着,颜色越深危险等级越高,他这里是南方基地的地界,而他所在的天坑这一大片区域被人类标上了,“死亡之境”的字眼。
整块死亡之境被标上了红色,最中央一块圆圆的地方,颜色红得发紫,这里就是天坑,原来他们在人类眼中这么危险的吗?
和蘑菇的交流得到的信息他在地图上一一比对,大概得出了人类那些标志的意思,以及各种生物,蘑菇、藤蔓、爬行类、哺乳类……这些危险生物的分布地。
由南向北,他需要圈出了一条走出死亡之境的路线。作为一个原住民,对他而言,天坑外面的世界要危险的多了。他既要避开身为蘑菇需要规避的风险,又要顾及人类身份所不能应对的危险。地图上的线被他画的弯弯曲曲的,看着路程就不短。
森林的白天过于闷热,人类身躯有些受不住,长安挨到了晚上。极光照亮了一切的夜晚不是很黑暗,抬头视野里只有蘑菇,大的小的密密麻麻的蘑菇。
他顺着小型啮齿兽走过的道路往前走去,一路上各种菌包含苞待放,他会不自主的将手放上去拍一拍,这些成熟菌包就会“嘭”的一声散发出雨雾一样的孢子。
长安乐此不疲,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这些孢子落地之后也会长成和母体一样的蘑菇,生生不息。
没走多久他身上脸上就裹瞒了一层孢子,他将脸上的孢子抹下来扔到更远的地方,将身上抖落干净,充当了一会蒲公英的角色。
很快他就走出了属于蘑菇的世界。藤蔓开始蔓延,树木花草各种夜行动物静静潜伏在夜色里。
长安将自己隐藏在树干后面静静地听着,他有些后悔了,或许对于人类而言夜间出行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野兽的嚎叫嘶吼,奔跑、打斗,灌木丛下的咀嚼声不断地充斥着长安的耳膜,他将手放在左胸处,那里什么都没有,可是他仍旧感受到了激烈的跳动,难道这就是顾愿所说的,人类害怕的本能?
死亡之境,能动的不一定是动物,就比如他现在倚靠的这棵大树,长安光注意那些能跑动的生物了,后知后觉才听到了它的呼吸声。
好在它的目标并不是自己,但也是够恐怖的,那些蘑菇和人类地图可没有告诉他,一棵笔直的松树会突然弯下树干,吞掉一只正在吃草的双角犀牛。
犀牛的血顺着树干流到地上,长安脸上溅到不少血液。他撒腿就跑,一路上随处可见,光怪陆离的景象。会飞的青蛙,刚吞掉一条七彩蟒蛇,还来不及消化就被大蚊子一口吸干。喝完青蛙血,大蚊子突然长出长长舌头,也看见了一钳子切碎猴子脑壳啃食脑髓的蜘蛛长出了猴尾巴。
跑了一晚上他累得不行了,同时也是意识到死亡之境的这些生物正在互相吞噬进化的事实。长安拍拍自己的脸,将全身上下看了一遍,好在自己一直很克制,没有乱吃东西,没有进化出奇奇怪怪的器官,人类这种生物比起奇形怪状的变异种长得还算过得去。
天渐渐亮起来,长安松了一口气,至少以他现在的人类身躯来看,白天的光线条件是有利于他行动的。
就在此时,一只青褐色全身覆盖着鳞片的,长着六只脚,四条尾巴,又像狐狸又像狼的生物跑了过来。
长安不敢动,他幻化出菌丝将自己覆盖在身边的大树上,把自己当做一颗寄生菌类。全身被嗅了一遍,那头巨兽没有任何收获,只得败兴而去。
他突然意识到,或许就没有任何东西会注意到他,即使他拥有人类的身躯,可他本质上还是一朵蘑菇,一朵会让人中毒的蘑菇,身上没有人味,顶多会散发出一点清香的蘑菇味。
许多个白天黑夜过去之后,脚下松软的泥土变得坚硬,树木的高度越来越矮,空气越发的干燥,荒漠里不再长有蘑菇,长安知道,他快要走出死亡之境了。
抬头看去再也没有能遮挡视线的高大树冠和伞盖,暴露在整个天空之下,万里无云的世界这让长安感到孤独和不安。
干燥让他身体的水分迅速散发,昏昏欲睡。他需要尽快找到水源或者找个地方休息减缓身体养分丧失的速度。
走了几公里,终于寻到一片植被还算是茂密的草地,他将自己蜷缩在一丛灌木之下,伸出菌丝顺着根部深入地下。
“抱歉,抢夺了你们的养分,可是我快要撑不住了。”
以人类的方式睡过去,耳边充斥着呜呜的风声,顾愿说那是自由的方式。他的思绪随着风声远去,他好像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他的心脏。
他的心脏被泡在颜色奇怪的液体里,每天都有人拿着闪着银光的利器从上面切割下来一小块。每天切下一块明天就会长好,如此循环反复。
被切割的疼痛霎那间遍布全身,一股恐惧深种在他的脑海里,比起失去心脏,这种无休止的折磨更让他害怕。
长安猛然睁开眼睛,意识到在做梦,但是为什么疼痛如此清晰?
下一刻他立马止住了呼吸,一双血红的大眼睛出现在他眼前,那生物附带尖刺的肢体末端恰好戳进他的脚踝里。对上视线,紧跟着一双镰刀状的前肢在他面前交叉平滑而过。
一声“咔嚓”声响起,漫天飞叶落下,刚刚他躺的那块地方的灌木被齐头斩断。
长安不放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定上面那颗脑袋还完好无损的长着,他大松一口气。
要不是他刚才利用菌丝将自己拽出去,这会估计他已经成为这只大蝗虫的晚餐了。
这只蝗虫捡起地上的断枝树叶啃食起来,就在长安以为他是因为不下心睡在它的食物旁边才遭受攻击的时候,大蝗虫突然将头旋转一周,转向了自己。
蝗虫挥舞着大镰刀,都发出嘶嘶声,变换着攻击姿势,长安脑海中被迫接收到一段声音,翻译成人类语言大概就是“食物,好吃。”
若是他能接收到这只蝗虫的信息,那是不是意味他能和它进行沟通,长安想着便挥着手摆出一脸笑意,“你好,我们能聊一下吗?我不是敌人,是朋友。”
大蝗虫听到他的声音疑惑的左右观察着好似想要找出是谁在说话。
长安暗中将一小股菌丝缠绕在大蝗虫的前肢上,开口道:“我叫长安。”
“是你在说话?”嘶嘶声传来。
见能沟通,长安大喜,继续说道:“我们是朋友,我没有恶意的。”
大蝗虫又发出嘶嘶声,长安脑海中响起了几个断续的词汇“特罗兹。”
“特罗兹?这是你的名字?我是你的朋友,只是路过的。”
“朋友,食物,好吃。”
“你饿了吗?”
“朋友,好吃。”
长安:“你在说什么呀?”
“朋友,是特罗兹的食物。”
长安:……
长安这会终于听懂了它想表达的意思,从始至终在大蝗虫眼中他就是一个可口的食物。
猎食者已经挥动着镰刀朝他奔来,这速度长安自知跑不过,他卷起衣袖将自己的手臂抬起进行阻挡,并打算将这只手当做诱饵牺牲掉。
大蝗虫一口咬下去,将长安的整只手臂撕咬下来,趁它咀嚼菌丝的时候长安立马滚入一片灌木之中,心中暗自倒数毒发的时间。
三,二……
就在此时——
“砰!”
作者有话要说:攻下一章就出现了,再不出现他家小蘑菇就要被人霍霍了。
作者本人:他能有个屁用,一出现就被放倒了,弱鸡!丢人!
岑白荀:你要不要看看你文案写的什么,我可是全文最强战斗力诶
长安:你说什么最强?
岑白荀(畏畏缩缩):你强,你最强。
作者本人(舔着脸):求个收藏营养液呗( ̄3 ̄)a (づ ̄3 ̄)づ╭?~?(ゝ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