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进卧室，推翻女人的饭碗。
他不知道当时自己的大儿子正躲在衣橱里，将他们的对话完完整整的听了进去。
这对父子确实挺像的，安东尼的父亲在妻子面前放纵自己的黑暗面。
释放真实的自我是一种发泄的话，那么男人经常找女人来发泄自己淤积的情绪。
“早上好，亲爱的，你今天气色不错。”
“为什么这么安静。”他蹲下身，撩开妻子的头发，检查她的情况。
“今天有个探员怀疑到了我，但他很快被在场的居民赶走了。”
他的手在女人脸上抚摸，渐渐变了味。
他掐住她的脸颊，叫了女人的名字：“我爱你，亲爱的，我爱你。”
“你是个漂亮的，愚蠢的女人。我在你的眼中读到了一些天真的想法。你试图改变我。我知道，你认为自己的善良可以改变我。”
“为什么你的善良可以改变我呢？”他问道，加重了语气：“真是奇怪，为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你吗？”
“当我觉得，我需要一段婚姻的时候，我想到了你。当我觉得，我应该生一个孩子的时候，我想到了你。”
“我对你的天真很感兴趣。于是我决定和你建立家庭，看看你能坚持多久，才能改变那个愚蠢的想法。”
“我想，这应该就是爱情。”
“你觉得呢？”他亲昵的喊女人名字：“说话啊，亲爱的。你觉得幸福吗？我做得足够好吗？”
他的笑容令帕洛斯感到不适，不是因为他笑得有多难看，恰恰相反，单从外貌看，安东尼的父亲长得十分俊美。
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只披着天使外皮的恶魔。
男人离开后，安东尼从躲藏的衣柜里走了出来，拥抱了受到惊吓的母亲，清理掉地上的污渍。
多么温馨的画面，如果帕洛斯没有看着安东尼，在母亲的饭碗里倒洗涤剂的话。
这时候的安东尼还不想弄死自己的妈妈，他只是好奇人误食了洗涤剂会发生什么。
正好母亲疯了，成为了一个不会反抗的实验对象。
于是他便这么做了。
帕洛斯知道疯子和智力有缺陷的人更容易被欺负和虐待，因为他们几乎没有反抗的意识和能力。
但一般来讲，欺负他们的人不应该是家人。
给自己精神失常的母亲送饭的儿子，没有躲避自己父亲的必要。
平日里安东尼不会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躲起来。
但今天不一样，他刚刚把碗放下，母亲可能会在父亲面前吃了东西后突然倒下。
所以安东尼躲了起来，并做好了偷袭父亲的准备。
接着便幸运的看着父亲掀翻了饭碗，并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这个病态的家，让作为背后灵旁观的帕洛斯都快待的抑郁了。
安东尼是个纯种的畜生，血统证书上白字黑子的写上博恩家族的那种，他父亲显然也血统纯正。
————
恶魔可以得到救赎吗？
安东尼的母亲，曾经以为可以。
这一天，安东尼问帕洛斯：“如果让你，在爱情和自己的生命中选择，你会怎么选呢？”
“爱情的保质期很短。”对某个金发男子执着了两辈子的帕洛斯如是说。
“生命的保质期也很短。”刚考上高中，手里就已经有很多条人命的安东尼反驳。
时光匆匆，帕洛斯的脾气变得越发稳定，已经能和安东尼这个畜生和谐的交流。
“妈妈选择了爱情，但他最终没能拯救深陷地狱的男人。”安东尼模仿父亲的语气说道。
“我记得那次。”帕洛斯打断安东尼。
少年提起父母，往往意味着他要开始给帕洛斯灌输自己的理论了。
而他过去经历过的事情，帕洛斯又不是没看过。
对方一开口，帕洛斯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所以他打断了他。
被打断的安东尼显得有些失落。
帕洛斯却无动于衷。
安东尼和安东尼父亲两个活生生的例子，证明帕洛斯的想法是对的。
恶魔不可能得到救赎。
不要以己度人，觉得他们会被感动，会愧疚，会悔过。
恶魔，只会嘲弄善良。
————
自从火烧孤儿院换院的计划破产后，安东尼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想要完成弟弟和金在一起的心愿，他们只有两种选择：
提高成绩获得上学的名额，运气好能和金在同一所中小学读书，运气不好，就只能参加高考，和金考上同一所高中。
或者等到年满十六岁，离开孤儿院。到时候他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都管不了他们。
安东尼选择了前者，他不仅仅要满足自己内心的黑暗欲望，也要融入正常的社会中，否则他就只能被抓进少管所或疯人院里，在严格的监管下度过自己的后半生。
就像父亲一样，成为一个优秀的好人。
安东尼很聪明，孤儿院的课程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在完成学业的前提下，安东尼发展出了很多额外的兴趣。
帕洛斯看着安东尼的成长轨迹，仿佛同时看到了当年那位受人爱戴的博恩神父。
安格斯就没那么聪明，但为了吃到哥哥画的和金考上同一所高中的大饼，爆发出了超常的学习热情。
安东尼很早熟，心思缜密，但在安格斯和金接触的这件事上，他似乎变得十分糊涂。
他不排斥安格斯对金的痴迷，甚至做了很多推波助燃的事，目的就是为了完成安格斯的心愿。
原因正是因为，他坚信博恩家族的血在安格斯身体内流淌着，那邪恶的部分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就像博恩神父，就像安东尼。
他们的内心有着无法压抑的黑暗欲望，他们很难在其他事情上获得快乐。
这便是博恩家的天性，无法感觉爱，理解爱，享受爱。
将爱挂在嘴边，是博恩家最大的骗局。
“母亲拯救不了父亲，金也拯救不了安格斯。”安东尼笃定的说道。
想要将他们拉出泥潭的人，只会被拉进泥潭。
这几年正常的，连帕洛斯都怀疑安东尼是不是真的改邪归正，成为了一个以弟弟为中心的好哥哥。
这种不正常的正常的状态，在兄弟俩和金考上同一所高中后，迎来了结束。
恶魔无法被救赎的前提是——恶魔真的是恶魔。
“人应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哥哥。”
这一天，安格斯忽然对自己的哥哥说道。他眼睛周围很红，显然狠狠的哭过了一场。
“我们真的是对的吗？”安格斯问。
“我们做错了什么？”安东尼不解，反问。
“换掉运动员的盒饭。”
严格来讲，是将金的竞争对手的盒饭原料换成腐肉和烂菜叶，鲜榨果汁选了发霉变质的残次品。
目的是为了让金顺利拿到第一。
帕洛斯亲眼看着安格斯做了这些事。
原本这件事由别的老师负责，不过安东尼买通了一些人将负责人改成了自己的班主任，作为班长的他不出所料的被班主任喊去帮忙。
为了撇清弟弟和这件事的关系，安东尼找了个暗恋自己的女生来为这件事负责。
字是班主任签的，检查是女生做的，和博恩兄弟有什么关系？
但如果还是查到了他们，那也是安格斯的个人行为，和品学兼优的安东尼有什么关系？
安东尼是个受害者，因为他太信任自己的弟弟，以至于疏忽了对他的管理。
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他感到十分愧疚，一方是自己最后的亲人，一方是无辜的受害者们，感情与道德的矛盾，让他的内心一直饱受煎熬。
真要怪罪他的话，那么金也不能置身事外！
最后一条把帕洛斯气得够呛：“和金没有关系。”
帕洛斯的反应恰恰是安东尼想要的，平静的说道：“是啊，和我也没有关系。”
帕洛斯愣了一会，才意识到他如何偷换的概念。
但在最后关头，安格斯没有按照原计划换掉盒饭。
安东尼愤怒安格斯的自作主张，他质问对方为什么。
接着便得到了上述的回答。
【人应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哥哥。】
“无论目的是什么，犯了罪就应该受到惩罚。”
“我相信金。”
“我相信他可以赢得比赛。”
“当我停手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多。回到观众席上，看着他的比赛，我就高兴，无论输赢，我都感到高兴。”
“一直和金一起行动的那个女孩，你认识吗？凯莉，她递给我一瓶水，说‘看你加油的最卖力，这个机会就给你吧。’，接着观众席就让出了一条道路。”
“那是我这一生距离幸福最近的时刻，金用力的给了我一个拥抱，发丝的汗水蹭到了我肩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
帕洛斯面无表情的看着安格斯拎起肩上一块已经看不出水渍的布料，追着安东尼炫耀：“哥哥，你在听吗？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帕洛斯很不爽，因为安东尼没去看金的比赛，害得他也看不到金。
安东尼也很不爽，他感觉事态超出了他的掌控。弟弟安格斯竟然变得活泼开朗的起来，而且似乎是发自内心的。
这怎么可能，他是博恩家族的种！
他怎么能像羔羊一样温顺快乐，他应该和其他姓博恩的人一样，与黑暗，邪恶的血脉共生。
安东□□持着表面虚伪的面具，快步甩开弟弟安格斯，在心中崩溃的对着帕洛斯大吼大叫。
这大概是帕洛斯观看记忆以来最开心的时刻。
“也许你一直以来弄错了一件事。”帕洛斯嬉笑着说道：“你们的父亲没有办法单性繁殖，你和他的基因，有一半来自母亲。”
“他是个正常人，像他母亲一样天性善良。”
“真正的博恩人，只有你。”
真正的恶魔，只有你！
“我不相信！”安东尼吼道，打翻了桌上的奖杯。
碎片划伤了他的手臂，这让他恢复了理智。
“安格斯是我弟弟，他和我一样！”他说道：“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只有一个原因：金。”
帕洛斯看着他发疯，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安东尼在乎自己的弟弟吗？
从这些年的记忆来看，安格斯身上的黑锅一口接着一口的背，是他用来衬托自己的工具，是随时可以牺牲的道具，是承受安东尼黑暗面的发泄桶。
当年那个察觉出问题的警察，这些年一直紧盯着安格斯的一举一动。
警察能活到现在，帕洛斯觉得不是因为他有善良，而是对方没有怀疑到安东尼身上，在安东尼看来就没有清理掉的必要。
帕洛斯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佩利被人怀疑，他肯定会想办法洗清对方的嫌疑。
不说帕洛斯对佩利的感情有多重，毕竟是自己的队友，能保就保。
而且帕洛斯了解佩利，他没有那个犯罪的脑子，法治社会被警察抓住，一定是因为寻事滋事。
总而言之，自家的狗，要欺负也只能自己人欺负，其他人算什么东西，也敢怀疑海盗团的人。
所以安东尼在乎自己的弟弟吗？肯定不在乎。
等对方安静下来后，他问：“你为什么那么愤怒。”
“他是我唯一的家人，我的弟弟。”
帕洛斯嗤之以鼻，戳穿他：“你嫉妒。”
安东尼一愣，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恍然大悟：“是的，我嫉妒。”
他对帕洛斯说：“你很在乎他，在乎金。”
前面提到，安东尼将帕洛斯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人格。
安东尼：“你就是我。”
帕洛斯：“放/屁。”
安东尼笑了起来：“你就是我，在乎他的人，原来是我。我嫉妒安格斯，嫉妒他抢走了金。”
帕洛斯：“不，你嫉妒安格斯是个正常人。”
安东尼什么都听不进去，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但以他的智商怎么可能真的不明白。
实际上，他所相信的，都是对他有利的。
排解了自己心中的愤怒与疑惑后，安东尼彻底冷静下来。
“我必须要让金看清安格斯的真面目。”安东尼对帕洛斯说道：“我想，这应该就是爱情。”
帕洛斯想起现实与安东尼碰面后，对方那句：“希望安格斯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就感到背后凉飕飕的。
谁都看得出来，这时候的安格斯已经在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了，但不久之后，他满口为了弟弟好的哥哥却会亲手毁灭他的一切。
他要将他拉回黑暗的深渊。
他要拉着他一起沉沦。
比起生活在地狱中，恶魔更不能忍受，有人离开地狱。
对此，帕洛斯只想说：离我的金远一点，别来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