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冰花在暗黑使者的身上绽放。

分身的膨胀被制止了，但只制止了一半，另一半继续进行着预热，像一枚放进烤箱的泡芙，膨胀的表面撕裂出无数裂痕。

安东尼的异能也在飞速蔓延，冰层吞噬着暗黑使者的身体，从中枪的位置开始，将爆炸发生前的每一秒变化凝固。

二者争抢着时间，最终还是安东尼的冰雪略胜一筹，在爆炸发生前将其彻底冻住，形成一座诡异又绚丽的冰雕。

安东尼嘴角噙着笑，走下冰雕，像走下属于自己的王座。

天空在这一刻狂风大作，帕洛斯只觉得皮肤忽然变得异常干燥，被寒冷的空气刺痛。

暴风雪，来了。

金挡在帕洛斯前，眼中满是戒备。

砰！枪声响起，帕洛斯拉着金躲开子弹。

抬眼望去，安东尼身侧出现了数把由冰制成的狙击□□。

这些狙击□□刚一形成，便立刻向两人射出子弹。

“这不公平，同样是学生，为什么我只会捏滑板和盾牌。”金一边操纵矢量箭头弹开子弹，一边抱怨：“老师没教过□□的结构和制造原理啊。”

“还记得我刚刚踢下去的那把枪吗？”帕洛斯制造出新的暗黑使者，从地面接近安东尼。

好消息是，安东尼的寒冰子弹打不中影子形态的暗黑使者。

金倒吸了一口气：“难道他是个天才？只看一眼就能复制出真货来？”

坏消息是，暗黑使者只能维持在影子形态，一旦帕洛斯尝试着控制它们冒头，就会被一枪爆头。

“不，你的滑板有滑轮吗？没有！但它可以飞。他只是知道正品长什么样子，复制出了外形。”

帕洛斯只能操纵着暗黑使者紧紧跟随着安东尼，通过视线共享，观察他使用异能时的一举一动，试图分析出反制的信息来。

“但他可以射击！”

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瑕的异能，即使有，使用异能的人不可能毫无破绽。

就像帕洛斯的分身自爆威力可以越级杀敌，但发动前会有几秒预热，在与强敌对战时，一秒钟都可能令局势反转，因此只适合偷袭和陷阱。

视线共享下的帕洛斯可以清楚的看到，狙击枪发射时根本没扣动扳机。

“他不是用枪射出的子弹，他只是让冰锥从形状像枪的冰造物里发射出来。”

射出一发子弹后，距离第二发子弹有三秒停留，但他制造了十八把，完全做到了全覆盖。

暴风雪的出现使金凝聚异能的速度变得迟缓，他穿着帕洛斯拿来的秋装，抵御异能制造的寒气远远不够。

他的脸上出现了两团红晕，再继续冻下去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冻伤。

伤在金被异能强化过的恢复速度面前不算什么，帕洛斯担心暴风雪会冻僵金的四肢，拖延战斗时间显然对他们不利。

在帕洛斯的记忆中，金是可以反射寒气的，就和他在与0249的战斗中，将暗黑使者爆炸产生的能量全部封锁在球内一样，他同样可以将寒气抵挡在体外。

二者的区别是前者金只需要粗暴的挡住所有东西，而后者需要他学会控制如何只阻挡特定的东西。

在帕洛斯的记忆中，十年后的金掌握这种能力后，甚至可以跳进火山口，和魔界领主打上几个来回。

但现在的金还是个觉醒异能不到三天的菜鸟。

他对战的则是个活了两辈子，经验丰富的二周目玩家。

操纵冰雪的异能，能透视，喜欢狙击，召唤出的冰有极强的冰冻属性。

帕洛斯翻找着记忆中与这些信息有关的人物。

元素类异能和武装类异能，是仅次于概念异能的强大异能。

而其中，使用冰的异能者大多出自圣山基地。

受异能影响，这些人大多变异出了一头漂亮的冰蓝色头发。

因此一个强大的冰元素异能使用者，且头发栗色的存在，以帕洛斯的记忆力，应该很快就能想起来才对。

但帕洛斯绞尽脑汁，也没有在记忆中找到类似的存在。

难道……

帕洛斯看向安东尼。

安东尼的异能等级并不是很高，帕洛斯猜测最多只有4级。

也许他和自己是相同的情况，是在一段时间后才觉醒的异能，而且觉醒时等级很低。

金可能说对了，安东尼是个天才，至少在战斗方面是。

之前被暗黑使者控制住虽然是安东尼故意的，但那段时间的短暂接触，也足够帕洛斯分辨出一些情况，他的本体几乎没有任何战斗力。

肌肉没有经过训练的条件反射，因此帕洛斯才在抓住他时，评价对方是个菜鸟。

安东尼面带微笑看着金，手中的攻击却和温柔的表情不同，向着金倾巢而去，甚至忽略了他的主要目标帕洛斯。

金全部拦截住，甚至渐渐进入状态，能制造出多余的矢量箭头向着安东尼攻去。

但他没发现自己与帕洛斯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帕洛斯看着金与安东尼之间的战斗微微皱眉，金在分出精力进攻的时候，防御立刻出现了数不清的漏洞。

将安东尼换做帕洛斯，他早就可以在金攻击时找到空隙偷袭成功，结束战斗了。

安东尼的攻击看着猛烈，却一直打不中金的本体，有些子弹看上去，更像是故意撞到金的防御上一样。

他不想伤害金，这是个绝好的消息。

但同时，帕洛斯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忽然注意到自己和金站到了对立面。

也就这时，安东尼忽然转变方向，完全放弃了金那边的防御，将所有枪口对准了帕洛斯，开枪射击。

金在安东尼放弃防御的瞬间收住了矢量箭头的攻击，却在下一秒意识到对方真正的企图，但已经来不及了。

帕洛斯的反应很快，影中立刻钻出了挡枪的暗黑使者，然而在分身散去后，出现在金视线中的帕洛斯，脸色惨白的捂着右臂。

冰花，再次绽放。

帕洛斯看向金，体表一寸寸被冰覆盖。

金愣了一秒，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金重新调动异能制造的矢量坚盾，才刚刚出现在帕洛斯前方。

视线中的帕洛斯再次被挡住，金突然觉得腿一软，向前踉跄了一步，才回过神，向帕洛斯跑去。

安东尼停下了攻击，脸上带着他标志性的温柔微笑为金让开道路。

他的眼神温柔且慈爱，仿佛只是在教育两个犯了错的孩子。

矢量坚盾映射着金的心情一般消融，露出被冰冻在冰花里的帕洛斯。

冰雕中的眼中凝固着复杂的绝望，金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刚才帕洛斯最后看向自己的样子。

金慢慢在帕洛斯的冰雕面前跪下，眼里有温热的液体涌出。

如果帕洛斯和0249的对战，金被对方的疯狂和邪恶麻痹了神经。那么帕洛斯和安东尼的对战，便让他麻痹的神经痛了起来。

双方都是自己认识的人，双方都不是无恶不作的坏人，却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而自己是这样无能为力，无论对任何一个心软，都会造成另一个的落败。

金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但他以为只要自己拦在中间，平衡好双方，就能假装这样的后果并不存在。

“他还活着。”

安东尼的声音响起，金充满希望的向他看去。

“以后对敌人的攻击，不要收手。”

“安东尼……”金弱弱的叫了他一声：“我们不是朋友吗？”

金不解，朋友，为什么要劝他全力向自己攻击。

“教训没吃够吗？如果不是我，他已经死了。”安东尼温声道，摸了摸冻着帕洛斯的冰块，便看到金眼泪汹涌的冒了出来，表情惊恐不已。

安东尼收回手：“我没有故意惹哭你的意思。”

“但是真的好可怕。”金擦干眼泪站起来，挤到安东尼和帕洛斯中间，让两人保持距离。

栗发少年蹙着眉，为金的眼泪而感到心疼：“这不该是你需要承担的。”

这是系统的游戏，帕洛斯和安东尼重生后的代价之一。

但这是不能告诉外人的，金也没必要为此感到愧疚自责。

“你是我朋友，他是我的……男朋友。”金说出了那个让他羞于启齿的词，说道：“我没有办法冷眼旁观。”

“哦，男朋友。”安东尼与冰雕中转动眼睛的帕洛斯对视，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果早知道你们的关系，我也许会改主意。”

“你就不会攻击我们了吗？”

安东尼微笑着否认：“直接冻死也说不定，大家会很高兴。”

金被吓得打了个嗝，不敢问那个“大家”里有谁，问道：“你现在可以放了他吗？”

“我比他好说话多了，可以。”安东尼点头，释放了被困在冰块中的帕洛斯，对他说道：“现在可以重新考虑考虑，我刚才的请求了吗？”

帕洛斯在发现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就召唤出了新的暗黑使者，外界的声音他听的一清二楚，冰冻一解除，他就在暗黑使者的搀扶下点了点头：“好。”

安东尼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在帕洛斯眼里，就连他脸上的微笑都没那么恶心了。

“条件是，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所有问题。”帕洛斯目光阴霾，恶毒的看着安东尼，在金面前努力隐藏的恶徒习性，在这次战斗失利后忍不住显现了出来：“但我不会向你透露任何信息。”

安东尼看着帕洛斯现在的样子，再看向背对着帕洛斯，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人有问题的金，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先是用眼神唾弃了一番躲在金背后的帕洛斯，接着痛心的看着金，仿佛在看自家被野生混混骗身骗心的小孩。

但想了想，金在这一方面一向不设防，连凯莉那个邪恶的女人都能忽悠住他，成为他的至交好友之一。

安东尼欲言又止了一会，猛地意识到自己是金的朋友，而不是金的爹，遗憾的收起了心中的不满，点头同意了帕洛斯的不平等要求。

“还有，在完成心愿后，就让我杀死，不能有任何反抗。”

金听到帕洛斯的话皱了皱眉头，用力捏住自己的手腕，什么都没说。

他看到安东尼点头同意了这个放在任何谈判场合，都离谱的过分的要求，便感觉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排斥在外。

帕洛斯提出的所有要求，安东尼都答应了，没有立刻答应的，也考虑了一会答应。

金的心很痒，很难受。

他的同学——朋友——安东尼，像一位身患绝症的病人，平静的接受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

为什么？

安东尼与金闪着泪花的眼睛对视，似乎听到了他无声的询问。

金很难过，但安东尼却很高兴，他真切的感谢帕洛斯。

帕洛斯是个胆小怕死的性格，但还是冒着巨大的风险赶来，改变了金的命运。

仅仅在这件事上，对方比自己勇敢得多。

“那么，请容许我再说一遍我的心愿。如果我不幸提前离开，希望你们能替我完成它。”

帕洛斯一听感觉不妙，正要拒绝，金就嘴快应了下来：“我们会的。”

帕洛斯嘴唇抖了抖，捏紧拳头：“不要随便给出这样的承诺，笨蛋！”

金回头，目光幽幽的看着他。

熟悉的眼神让帕洛斯猛地想起了，自己在金影子里藏分身被发现时的情形。

“反正……你承诺的，我不负责……也不会拦着你。等你倒霉的时候，就会知道应该听我的话。”帕洛斯坚守着自己的底线。

看到帕洛斯被金清澈的眼神说服，安东尼心里的担忧少了点，至少坏小子愿意按照自家小孩的想法改变，而不是带着自家小孩堕落。

安东尼欣慰笑了笑，在金望过来时说道：“金，我希望，安格斯能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放弃希望，找到属于自己的……”

——幸福。

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黑色身影从天而降，砸在安东尼身上。

黑色身影的动作太快，以至于金和帕洛斯都没有反应过来，刚刚还微笑着的安东尼，眨眼就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

帕洛斯瞬间认出了黑影是谁，巨大的蝙蝠形状的肉翅，和安东尼一样的栗色头发，脸上大片的黑斑——安格斯。

帕洛斯想过安东尼会被自己杀死，也想过自己被安东尼杀死，却做梦也想不到，安格斯会突然出现，扭断安东尼的脖子！

他立刻抱住身体僵硬的金后退，暗黑使者一左一右扑了上去。

安格斯站在原地，任由暗黑使者抓住自己的双臂。

黑色褪去，光滑的皮肤表面长出类似鳄鱼皮的鳞片，他将一只暗黑使者甩了出去，另一只没来得及甩开，在他身边自爆。

爆炸炸毁了足足两层大楼，帕洛斯和金也在危险范围内，但当时的情形容不得帕洛斯多考虑了。

要不是金即使回过了神，两人少说要断几根骨头。

然而等爆炸的余波散去，安格斯却完好无损的站在了楼下的地板上，身上只留了一点血。

“他的异能至少有6级。”帕洛斯脸色难看的得出结论。

击杀成功的系统通知音在帕洛斯脑内响起，但他反而脑中一片混乱，6级，他不是重生者，怎么会有6级？

安格斯没有攻击其他人，他展开翅膀飞了上来，一步步走到金面前，甚至，手里还抱着安东尼的尸体。

很显然，他在爆炸发生时，用身体护住了这具他亲手制造出来的尸体。

金有些失神的仰望着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安格斯，他是安东尼，你哥哥。”

“哥哥。”安格斯用力的抱着尸体，流下两行伤心的眼泪：“对不起，哥哥。”

即便是末日里见多识广的帕洛斯，都被惊得瞳孔地震，死死抱着金。

吸收变化成半魔兽状态的安格斯身高两米，壮的像头老虎。

但他哭泣着，哀嚎着，好像被人欺负了可怜宝宝。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

“我看到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对金开枪？”

“请原谅我，哥哥，即使我杀了你，我依然爱你。”

“但是你不可以，不可以伤害他，哥哥。”

安格斯抬起头，看向金。

原本被动的被帕洛斯抱在怀里的金，立刻像受到惊吓的猫一样，疯狂的回头往帕洛斯怀里钻，挤得帕洛斯胸口生疼。

“金。”安格斯含情脉脉的喊道。

“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

金挣扎的纱布都崩开了，恨不得把自己像暗黑使者一样塞进影子里。

帕洛斯到底经历过末日，见过不少牛鬼蛇神，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察觉到安格斯没有杀意，对方不是玩家，没有理由和帕洛斯打个你死我活，帕洛斯有信心用自己的话术与其进行交流。

因此帕洛斯试图安抚下应激的金。

但金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当他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躲进影子里后，转身召唤出矢量滑板，拉上帕洛斯，以超越极限的速度逃跑。

安格斯有翅膀，逃跑是没用的。

帕洛斯想提醒金。

回头看去，却看到安格斯的巨大身影停留在打碎的落地窗前，没有追过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