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格鲁第15高中占地很小，一届只有六到七个班，每班平均50人，全校师生加起来才一千出头。

还没等到家长来接的学生有五六百人，校长出走，教职员工趁乱逃走了一部分。

昨晚学生在老师的组织下，睡在距离两个异空间大门最远的教学楼里，两人一床被子，没敢开灯，只死了两个守夜的老师。

格瑞的直升机降落后引起了一些骚动，但很快被丹尼尔控制住。

分配好了学生们的任务后，丹尼尔将视线放到住在女生宿舍的工人们。

民工们在宿舍楼底徘徊，或靠着栏杆抽烟，或蹲在台阶上拨弄手里的死皮。

有个人的头深深低着，偷偷盯着学校里的学生。女学生被偷看的次数更多一些。

长时间的体力劳动让这些成年男子各个皮肤黝黑，长着一身肌肉，就算是最瘦的拉出来站在他的学生旁边，也会被衬托的十分魁梧。

胖胖的包工头从门里走出来，手里攥着一块颜色鲜艳的布。这块布明显是某个女学生的东西，被那些随便翻出来后，当成了抹布使用。

丹尼尔让另一名学生找来某次文艺节目表演魔术的学生，交给他一个重要的任务——烤肉。

“烤肉。”京弥的大嗓门从后面响起。

丹尼尔正想让京弥闭嘴，后者已经一溜烟跑到烤架前面，看到了草坪上处理到一半的魔兽尸体：“魔兽肉，这能吃吗？”

京弥说完，一块瓦片形状的魔方飞过来，堵住他的嘴。

丹尼尔叫两个学生把京弥带走，对那位会魔术表演的学生继续说道：“真正上烤架的是食堂冷库里的猪肉。但要让那些工人以为你烤的是魔兽肉。能做到吗？”

“没问题。”表演魔术的学生自信的说道，接着问丹尼尔：“丹尼尔大人，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魔兽肉不能吃吗？”

“能不能吃，我不知道。不过很快就能知道了。”丹尼尔淡淡道：“按照我说的做，别露出破绽。”

————

校门附近。

“所以，你就这么把自己卖了？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

凯莉隐晦的看了眼金后方，越过学校小的可怜的中央广场，教学楼前方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格瑞，凯莉很熟悉，外冷内热，十项全能，天才协会第二位，除了性格太闷外，几乎没什么缺点的国民男神。

他站在台阶上，背着一把绿色大刀，望着操场上进行烧烤的学生，眉头微皱，似乎很不满丹尼尔给学生吃魔兽肉的行为。

帕洛斯，凯莉听过他的名字，平民出身的天才协会成员，记性很好，性格孤僻，年纪轻轻便被四家历史研究院发了offer，除此之外，凯莉对他就没有更多了解了。

他站在树荫下，视线始终围绕着金移动。

凯莉作为格瑞的塑料好友，当然更偏心他。但就算排除这项因素，二人的差距也很大。

比来比去，他们相似的地方就只有头发颜色而已！

听听金为什么会和帕洛斯在一起。

凯莉从随身的腰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放进嘴里。

甜味能帮助她保持冷静，不含一颗，她怕自己忍不住开喷。

“没有比你更蠢的笨蛋了，金。你不应该救任何人，你以为自己是谁？救世主吗？呵。”

少女捏着棒棒糖棍子的末端，嘲讽道。

这声嘲讽当然不是对着金去的，她继续说道：“你了解重物挤压对人体的影响吗？”

少女的声音随着金摇头的动作同时响起：“你不了解。”

“你知道地震救援的专业知识吗？”

声音与动作再次同步：“你不知道。”

“那些被救出来，死在外面的人的亲人，还有缺胳膊少腿的人，他们会憎恨你。他们会觉得是你的行为造成了这样的后果，即使没有你可能会更糟。”甜味在凯莉口中融化，她陷入了回忆中：“秋当年退出救援队的原因，你全都忘记了吗？”

“我知道这很鲁莽，凯莉，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金声音很小，心想，真是风水轮流转，才没几分钟，就轮到我低声下气的哄凯莉了。

“帕洛斯又是怎么回事？你没告诉他你是为了救人吗？”

“说清楚了，他已经原谅我了。”金乐呵呵的笑道，似乎得到帕洛斯原谅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凯莉看他这副样子就来气，差点咬碎嘴里的糖，忍不住提高音量：“那他还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不就是趁人之危吗，更离谱的是你居然答应了！笨蛋！超级大笨蛋！”

金不明所以：“凯莉，你为什么生气啊。”

凯莉往金脑袋上一敲：“声音那么清脆，果然很空。这件事你就不需要管了，我来处理。你看吧，过几天帕洛斯就会哭着求你分手。”

说句话的功夫，凯莉身上散发出强烈的女战神气势，环顾了一周，往操场上围着烤架的人群走去。

金连忙阻拦住她：“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凯莉。”

“你什么意思？”凯莉回头看他，一时没收住的表情，让偷窥的帕洛斯想起了她在末日星月魔女的称号。

这位星月魔女，对金温柔耐心得不可思议，差点让他忘了对方对外的恶劣行径。

要说末日中最臭名昭著的一类人，莫过于凯莉鬼狐这些，把悲剧当消遣，把人性当玩具的疯子。

金被不少人说虚伪，和凯莉脱不了关系。

试想一个真正正直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和凯莉这种没有人性的家伙做朋友。

只可能因为两人的本质是一样的。

虽然他帮了我，但内心一定在嘲笑我的无能吧，哼，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即便救了我，也只是为了衬托自己的伟岸罢了。

我要是像一些愚蠢的家伙一样，发自心底的感谢他们，就着了他们的道了！

帕洛斯耳中听到的金，有很多矛盾的地方。

这当然是因为他听了很多人都评价，不管是好的，坏的，只要是和金有关的，帕洛斯都会停下来仔仔细细的听一听。

像追逐星星的人一样，忍不住将所有相似的东西收集起来。

这些来自不同人群的看法储存在帕洛斯脑中，凝聚成一个虚幻又真实的金的形象。

真实，是因为他见过金的一部分。

虚幻，是因为他在之后都只敢远观。

但这辈子，帕洛斯真正接触到金了，他开始读取那属于帕洛斯理解的金，而不再是那千人捏造的冰冷的幻想。

“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你救了人，也救了他，根本不欠他任何东西。”

帕洛斯正回忆着有关凯莉的所作所为，听到金对凯莉说：“姐姐参加救援任务，经常错过我的重要活动，但从小到大，每一次她都会给我事后补偿我。”

充满着少年朝气的声音说道，让人听着，就仿佛不由自主的看到了那些画面：“错过了我的生日，会给我买一个更大的蛋糕。错过了我的比赛，会陪我去游乐场疯玩一场，失约了和我约定好的事情，事后一定会补偿回来。”

“有人劝我要体谅姐姐，她是英雄，很多人都英雄。我受的委屈，我失去的东西都是有意义的。我应该懂事点，不要给姐姐添麻烦。”

“劝说我的人没错，我也没错，姐姐也没错，被救的那些遇难者更不可能有错了。这是个没有人做错了的事情。”

“总要有人承担遗憾，失去一部分自己的利益。就算是最亲密的家人，姐姐都会对我说‘谢谢’和‘对不起’。一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为我的选择承担了后果，我就更应该心怀感激了。”

“所以你是因为感激，和他在一起吗？”凯莉问：“你这样的性格，以后会有数不清的感激的人，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办？大家都是我的翅膀？”

金被噎了一下：“这个梗就不要玩了吧！”

凯莉哈哈大笑。

金鼓起脸颊，羞恼的说道：“如果我没有爱上他的觉悟，我不会答应这个无理的要求。”

“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浓厚的堕落气息，又觉得他的内心保留着淳朴的温柔。我好几次都以为自己的直觉出错了，他尝起来就像一颗奶心的黑巧克力。”

另一边的格瑞忽然发现帕洛斯捂住下半张脸，弯着腰耸动肩膀。

事先说明格瑞对帕洛斯没有偏见，同为天才协会的成员，格瑞一直很欣赏孤儿出生的帕洛斯。

相较于父亲就是天才协会会长的嘉德罗斯，和父母都是首屈一指的研究员的格瑞，帕洛斯和秋所拥有的教育资源和生活质量，是完全无法比的。

高傲的性格让格瑞说不出称赞的话来，但心中早就认可了对方的天赋。

不过这些充满理智的欣赏，在得知帕洛斯和金的关系后，瞬间瓦解。

从今天开始，帕洛斯的一切行为在格瑞眼里，都得加上一层小人得志的滤镜。

总之，帕洛斯偷听到金的话忍不住开心的想笑，又怕自己莫名其妙发笑的样子引起别人注意，捂着脸努力忍耐的样子被格瑞看在眼里。

格瑞气得牙痒，努力维持着明面上的冷静，背着烈斩跳下台阶，一路走到烧烤的魔术师小哥身旁。

魔术师小哥递来满满一盘魔兽肉（猪肉）。

“不是吧……”

这边，凯莉震惊的张大嘴，悄悄看了眼格瑞，再看了眼混在烧烤队伍里失败的追求者们。

她觉得自己的眼光没出问题，那就一定是金的眼光有问题：“明显格瑞是更优质的选择吧，他对你……别告诉我你一点都没察觉。”

“格瑞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小学就认识，实在是太熟悉了。”金别扭的说道：“我很爱他，作为朋友的爱。就和我爱你一样。这种爱是可以分享的，分享的人越多，就有越多的快乐，不是吗？”

凯莉在心中叹了口气，她虽然不是金的青梅竹马，但格瑞和金之间的感情，作为旁观的一方，她了解的可能比这两人本人还透彻。

金的感情清澈分明，但大部分人很难做到像他一样分的清清楚楚。

亲情，友情，爱情之间的界限本来就模糊不清。大部分人始终在稀里糊涂的处理这几样东西。

模糊了爱情与亲情，在伦理与道德中挣扎，模糊了友情与爱情，被理性与欲望折磨。

人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和某个朋友很合拍，如果在一起说不定会幸福，但真正处过一段时间后，会发现其实并不适合。

爱情和友情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东西。

格瑞对金的爱，凯莉觉得是爱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但他自己似乎并不想分的太清楚。

他对金的占有欲超过了一般的朋友，会因为金新交朋友而嫉妒，又在强大的理智控制下，不露出一点破绽。

最大的问题是，金不断交朋友，扩大自己的社交圈。

而格瑞却只有金，他模糊了爱情与友情的界限，像爱人一样专一忠诚，似乎交第二个朋友，就是对金的背叛。

偏偏他所有的行为举止，都严格的控制在了朋友的范围内，从不越界。

看得外人都觉得可笑。

凯莉就是发现苗头后笑得最大声的。

以金为中心的小圈子里的其他人都差不多，互相都不怎么理对方，金在就和蔼可亲，金不在甚至会打起来。

当初她就是为了看这人的乐子，才想方设法接近的金。结果不小心把自己玩了进去，但至少乐子看到了不少，四舍五入不算亏。

“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凯莉问道：“现在这样，应该算末日来了吧。事先说好，我可不会留在这里。天天见到丹尼尔那张脸，美少女会早衰的。”

“格瑞要去他爸妈的研究所，眼下外面的情况，不用问就知道，那家伙巴不得把你绑裤腰带上，到哪都带着。”

金犹豫了一会，说道：“凯莉，你的星月刃能飞，和格瑞一起走，可以互相照应。我和帕洛斯一起，先去一趟幻兽山找紫堂，希望他没事。”

“诶呀，要我和格瑞那个冰山脸一起行动，好让你和小白脸有机会度过二人时光，是吧？”凯莉调侃道，看着金涨红的脸，笑的像狐狸。

她伸出食指摇了摇：“也不是不可以，谁叫凯莉小姐我是个大善人呢。”

“但你要怎么补偿我？别说你不知道，我和他两看相厌，现在却要本小姐去贴那张冷脸，心理阴影是少不了的。”

金在少女唏嘘的目光下结巴道：“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凯莉心底不像面上那么轻松。

朋友脱单，总会让人产生自己的好友被人抢走的感觉。

他被一个你完全喜欢不起来的男人抢走原本属于你的时间和精力。

过去你能随时随地将他叫出来玩耍，和他畅谈八卦，一起看电影吃自助，一起去健身房电玩城，最后去其中一个人家里过夜。

朋友的家人会热情的招待你们，提醒你们该早点睡了。

但朋友在身边，又怎么那样容易睡着呢。

房间静悄悄的，直到一个人小声问“你们都睡着了吗？”

“没有。”

“睡不着。”

“那，有人想听恐怖故事吗？”

于是，又一场安静的狂欢悄悄开始了。

但以后，金房间里原本属于凯莉的位置，可能会被帕洛斯替代。

帕洛斯会拿着贴着凯莉名字的游戏手柄，和金一起玩双人游戏，然后再背着金删掉其他人和金一起打出来的存档。

他们会更亲密的抱在一起，夜间活动也会从和谐的游戏变成不太和谐的游戏。

淦！气死我了！

凯莉气的肝疼，不再盯着金脑补那些画面气自己，单手叉腰保住自己的形象：“我要一千颗棒棒糖，水果味，我最常吃的那个牌子。”

“就这些？”金惊喜的眼睛都在发光。

“就……”少女眼睛转了转，像突然反悔一样拉长声音，说道：“先这些吧。其他的要求，我以后想到再提。”

哼，看我多爱你吧，金。

你是唯一一个让本小姐吃那么大亏，还不计较的人。

凯莉在脑中嘟囔，接着，便突然被人用力的抱住，心软的一塌糊涂。

凯莉，你最好了！

“凯莉，你最好了！”

脑中的声音与现实同步响起。

凯莉一脸“老娘看穿了一切”的表情，傲慢的说道：“勉强算你通过了。”